“谢某不是阁下口中所谓的娘子, 更不想知道你这一个月都经历了什么!”那人冷冷打断他,回头用眼角凌厉个光轻轻扫过去, “顾公子明知谢某是什么身份,为何会到这种肮脏之地扮成如此模样,却仍执意将在下当成是怡红院的一名仙子, 破坏我的行动,敢问是何居心?”

    孟一乐呆呆瞧着他眼中的冷光,被指责的话语步步紧逼,半晌,他才慌乱的移开目光,解释:“我、我没有什么居心……我们一个月没见,突然相逢,我太开心了,将什么都给忘了……我只是太开心了……”

    他太开心了,以至于将什么都给忘了,可是,就在刚刚,凝视着对方桀骜地神情、凌厉的眼风,却又将什么都想起来了。

    “太开心了,呵。”对方讥笑,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意味,“顾公子是觉得这句话放在公堂之上,府衙就会不判给你一个阻挠朝廷命官办案的罪名吗?”

    孟一乐垂在腿边的手又拢了拢,“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妨碍你的。真的不是。”他眨了眨眼睛,又带着笑意抬起头来,“我现在就去将人帮你找回来,你不要不开心,我现在、现在就去。”

    他说着转身就要往外面走,面上急切的不成样子。

    谢林声音中暗藏着一把淬了毒的箭:“可你已经妨碍了。”

    那支箭直直射在孟一乐左胸处,他已经疼的难受,却还是要扯着嘴角的笑与他不停道歉:“抱歉,我该清醒一些的,只是一见到你就……谢公子可能不记得了,我们交换过生辰八字的,今日是我……”

    红衣女子早已经不耐,她听到这里猛然大怒:“顾公子既然记性不好,那我就再重复一次,谢某是堂堂朝廷命官,不是你口中的抚琴清倌,公子若是再记不住,就别怪谢某不客气,再请您去大牢里走一趟了。”

    说完莲步轻移,缓缓走到门前,又恢复了清冷淡然地神色:“顾公子既然这么喜欢这间屋子,便在这儿呆着吧。”说着她打开两扇雕琢花纹的木门。

    “别走!”孟一乐唤他,声音中含着点哀求:“娘子,不,谢公子!别走……”

    今日是我的生辰,你就不要再这样对我了好不好,哪怕没有笑靥,只需要陪我坐在一起平静地聊一聊……也好。你这幅样子,我真的难受的要死了,可却还不敢落下唇边的笑,怕你随时掉头离开……

    “谢某倒是差点忘了,今天我可是有幸被顾公子三千纹银买下来的一位仙子啊……呵,看来无需等到明日,谢某的名声便能响彻整个京城了!”他说完将门又轻轻合拢,转回身来瞧向孟一乐。

    “看来顾公子的确不是记性不好,只是真的自己当成在下的一位恩客了。如此也好,谢某便陪公子一夜,免得这三千纹银花的让你感到不值。”

    孟一乐的眼睫轻颤,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喉咙上下滚动,“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方缓缓向他走过去,唇边轻笑,眼带讽意,“那顾公子是哪个意思?”

    孟一乐摇着头悄悄退了一步,他面对着这样居高临下的谢林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得即便是解释了也会被他曲解意思,既然说什么都是错的,他就只能闭上嘴保持沉默。

    谢林依旧一步步逼近他,“顾公子如何不说了?是被谢某说中了心虚么?”

    孟一乐一步步往后退,胸腔憋闷、酸疼的厉害,却只能轻抿惨白的双唇,低下头自嘲一笑:“顾某在娘子……谢公子心中便是这般不堪么,半月多的相处,我留给你的就只有厌恶……吗?”

    对方声音冷冷反问他:“那不然,顾公子告诉我还应该有什么?”

    孟一乐头低的更狠了,他哑着声音呢喃:“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他忽的退不动了,背部撞倒一根红色粗壮柱子上。

    孟一乐的脖颈细长白皙,如此弯折着露出一股让人怜惜、惑人的美,浪荡的顾小公子倚靠着红色粗木,衬得他皮肤白皙通透,形成一股绕不开的诱人画面。

    他却美的尚不自知,只顾着心中的忧伤,低着头闷闷又问了句:“谢公子嫁与我之后的时时刻刻,也是同今日一般,无半分情意吗?”

    问完眼眶里盛着的水终于抵不过重量,悄然低落在衣服下摆,渗透进布料中,了无痕迹。

    这本就是个不需要答案的问句,可痴情的人却还是会忍不住找寻种种借口为对方脱罪,心中避开一万个真相,去抓住一点点蛛丝马迹便觉得那或许就是他的苦衷。也说不定。

    孟一乐的下巴被谁用力抬起,他红着一双眼睛与对方对视,双眸里的泪花让面前的人面容模糊,只能看到一片刺目的红,明明热闹的颜色,却偏偏给人的感觉最冷最冰。

    冰的人心里像是被谁大半夜灌了一同井水,半日都暖不过来,只能蜷缩起来紧紧搂住自己。

    “这就哭了?”对方在他耳边轻笑,俯身在他眼睛上一边盖下一个轻吻,凉凉的肌肤相触,激的孟一乐全身都忍不住发抖,他伸出胳膊想搂住谢林,红衣女子下一秒却忽的在他耳边吐出一句:“还真是没劲儿。”

    孟一乐的手僵在半空中,僵在原地愣愣望着前方,感觉着对方在他脖颈中落下一个又一个轻吻,然后垂下双手抬高颈子任对方肆意妄为。

    躁动、灼热、喘息,嘴里吐出一串串呻吟,可张开的双眸中却是一片清明,他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心却如止水,半点也流不动了。

    ……

    事后,孟一乐无力的趴在床上,累的一动也不想动,他睁着眼睛望着桌子上燃烧的红烛,听着外面一阵响过一阵的热闹声音,几滴泪珠自鼻尖划过,悄悄藏进丝被中,对方在他臀部轻轻抚了抚。

    孟一乐这才想起什么,眼内终于起了些波澜,翻了个身从床上爬起来了,他胡乱擦了擦自己,低着头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连看都不敢看对方。最后将自己全都整理妥当,这才对着床上的人深深作揖,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

    【叮!攻略目标完整度+10,目前完整度70,恭喜宿主,请继续努力\(≧▽≦)/】

    孟一乐:【哟呵!】

    432:【哟呵!】

    孟一乐:【很好!】

    432:【很好!】

    孟一乐:【你再学我我生气了!】

    432:【你再学我我生气了!】

    孟一乐:……感觉好委屈,被人欺负了嗷呜!

    *

    人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顾家大纨绔的名声就这么又上一层楼,他为怡红院某位仙子花三千纹银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整个京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三岁小儿都编了关于他的一首歌谣唱,无非就是“顾家有个冤大头,人傻钱多不用愁,没事爱往青楼溜,献花献钱又献囚。”

    原本还打算将自家女儿嫁与顾家的那些大户,纷纷打消了主意,改投别家。

    孟一乐本人,作为流言蜚语的主角,却自从那日自怡红院回来后就老实安分呆在家中,他知道顾老爷又被自己气到了,接下来的日子吓得夹紧尾巴好好做人,整日捧着一卷书翻来覆去的背诵,不愿看了就闲下来发会儿呆,又回到了一个月前的状态。

    原本打算好好训斥他一番的顾老爷看到他这幅样子,被夫人劝了劝,又将他被丢进的脸面全都从地上拾起来,拍打拍打又戴在两颊上了。

    可谁也没想到孟一乐这次的寂静,只维持了不到七日。

    七日之后,孟一乐起了个大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往后花园跑去了,大松见他有些不对劲,赶忙派人悄悄跟在他后面,自个转身去禀告顾夫人了。

    等到他与顾夫人来到后花园一看,顿时就傻了,他们满脸莫名地望着蹲在地上摘花的顾大纨绔,望着他笨拙地将一只柳条缠绕起来,然后将一朵朵娇嫩的小花插上去,时不时皱眉调整着上面的位置和角度,衣襟下摆沾染上了泥土也不管不顾。

    第45章 并蒂莲

    顾夫人问大松:“少爷什么时候开始研究做花环了?”

    大松迷茫地摇头:“回夫人, 奴才也不知道, 之前从未见少爷有过这样的行为, 或许少爷只是心血来潮……突然改变了兴趣吧?”

    顾夫人瞧着不务正业的儿子, 低低叹了口气, “唉,他有个爱好也好,免得还跟原来似得,橡根呆呆的木头。”

    “是。”

    此后孟一乐便每天早晨都去后花园摘花,如此一个月过去, 差点将顾夫人精心侍弄的小花园全给薅秃了,一日两日也便罢了,顾老爷日日瞧他这幅不争气的模样,又有些发火, 想要过去敲打敲打他。

    顾夫人却将人一把拉住了:“你要去做什么?还觉得咱们琅儿不够惨么!”

    顾老爷冷哼:“他惨什么惨, 他在外面将我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现在京城早就风言风语, 说他像是被下了失心蛊一般,相中了一个青楼的、青楼的……这些话我都替他臊的慌!”

    顾夫人拧他胳膊, 眼看着就要掉眼泪, “他心中苦着呢,外面的人不理解他, 你身为琅儿的父亲,难道也不理解他么!”

    顾老爷在顾夫人的枕边风下又打消了要去教育顾明琅的念头,将几次三番的火气通通憋回了肚子里。

    而孟一乐却不知道顾老爷和顾夫人的这一番谈话, 他在将花环编的像模像样,觉得能配的上自家娘子的时候,终于在一个月的努力下,带着一只美轮美奂的花环跑到怡红院去了。

    还偷偷从顾老爷的书房里拿上十几张银票藏在怀里。

    怡红院地处京城,待客规矩与扬州城那边的百花楼颇为不同,处处都露出一股高人一等的高傲嘴脸,也就是因为这一点,顾明琅才会放心地过了整整一个月。

    ——怡红院的头牌一个月才会开一次光。

    孟一乐将花环郑之重之地放在一个价值不菲的木雕盒子内,自己小心翼翼捧着,来到了怡红院门内。他怕自己等的时间太久,有损花环的外形,还专门在盒子里放了些冰袋,给鲜嫩的花瓣柳叶上洒了些水。

    孟一乐来的比较早,怡红院前一夜的热闹还没来的及撤下,纨绔的小公子穿过重重人影,小心地、欢喜地捧着手中的盒子往二楼去,绕过了一间又一间香闺,终于来到谢林所在的那一间。

    顾大纨绔嘴边带着笑,伸手想要敲门却又在下一瞬缩了回来,他理了理自己的发带和衣襟,清了清嗓子,觉得什么都准备好了,这才轻轻扣了两下门。

    里面轻轻应了声“请进。”声音温柔软糯,还带着两份甜腻。

    他微微激动,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稳住自己胡乱跳动的一颗心,推开门,“娘子……”他的话梗在喉间,因为那双惊愕的瞳孔内映出两个相拥在一起的人,和着一桌的酒菜。

    孟一乐嘴角的笑立时僵住了。

    他望着屋内端着酒杯的红衣女子趴在丑陋男子身上,一手端着酒盏喂到他嘴边,半褪的衣衫和着三千青丝倾泻而下,铺洒了满满一地。

    孟一乐迈进去的半只脚一时间显得尴尬极了,他对上两人质问般的目光,半晌才反应过来,“在下走、走错房间了,打扰了二位,抱歉。”

    他低下头慌张地想要帮他们关上门,却忘了怀中紧抱了一路的木匣,“哐当!”一声,盒子摔在地上,裂成两半,里面的花环连同冰袋一同滚落出来,撒了一地。

    孟一乐脸上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他看着地上的东西,只觉得那颗匣子里装的根本不是花环,而是自己的一颗真心,他捧了一路,小心翼翼,满心欢喜、满含期待地想要将它交于谢林。

    可是对方不肯要,那颗心便自动碎成粉末,落了满地,风一吹便跟着扬走了。

    “对不住,我笨手笨脚的,对不住……我会尽快的……”他的喉间像是含了一颗棉花,不上不下卡在那里,他含糊着说不清楚话,低着头只顾着赶紧捡起地上的花环和木匣。

    桌边的二人被他搅了兴致,齐齐停下动作,其中大腹便便的男子望见地上慌手忙脚的人,嗤笑:“哟,我说这是谁呢,不正是一月前非要与我抢夺美人儿的顾家小公子吗?”

    孟一乐愣了愣,抬头看向他,这才恍惚记起来一月前与他竞价的人,正是对方。他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里面冷着脸的红衣女子,再次低下头,将东西全都拾起来,眼睫轻颤,“对不住,打扰了。”

    他站起身就要帮他们关上门,却忽然听人喊住了他的名字:“顾公子。”

    孟一乐垂着头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根本应不了对方那一声粘腻轻唤。

    红衣女子拢了拢身上的红纱,将半露的肩膀和酥胸遮住,她站起来,莲步轻移,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处,然后接过孟一乐手中的木匣,将里面遭受了一番摧残,已经散乱、零落的花环拿出来瞧了瞧。

    孟一乐终于轻抬眼帘,看向她,眼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与光芒,他在心中说服自己:再信他一次,或许呢,或许就……就这一次。

    谢林殷红的唇角轻轻勾起,面上一片娇媚,她清冷的眼尾仿佛都带上了三分盎然春意般,缓缓抬手将那个花环转了转,然后转头轻笑着问屋内大腹便便的男子:“爷,您瞧这堆烂叶子好看吗?”

    屋内男子哈哈大笑,谢林也掩着嘴唇娇笑两声,然后回头瞬间冷下脸来,看向面色惨白的孟一乐:“我劝顾公子以后还是不要再做这样幼稚的举动了,谢某早就过了喜欢这种玩意儿的年纪。”

    她伸长胳膊,探出屋外,轻轻松手,花环闷闷掉在地上,整个散架了,像是谁的心,被人不在意地碾碎了。

    孟一乐瞧着那个碎的不成样子的花环,眼中的最后一缕光芒彻底熄灭了,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接过谢林递过来的木匣,抱在怀中就要转身离开,却听身后的人继续:“哦我刚刚说错了,顾公子以后还是都不要再来了比较好。”

    孟一乐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内已然一片赤红,他听到自己应了声:“好。”

    “吱哟”——身后香闺木门被人轻轻合上,孟一乐站在原地却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的连动都迈不动。

    半晌,他轻轻俯下身子,将地上散乱了一地的残破花朵和不成形的柳枝一只只捡起来,放进木匣子里,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位女子。

    孟一乐赶忙往旁边躲了躲给人让道,那人正要走过,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朵花,轻轻“哎呀”一声,然后歉意的说了句:“对不起。”

    孟一乐此时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回荡的全都是谢林刚刚那些绝情的话语,根本没听到有人说话,他依旧愣愣的捡着地上的花朵,却忽的见一双细长嫩白的手出现在视线中,帮他将他的心一点点收拢起来,黏在一起。

    “这些花真好看。”陌生女子将装满花朵的木匣合拢,递到孟一乐手中,嘴角带着一抹羞赧歉意的笑,“刚刚不小心踩到了一朵花,对不住。”

    孟一乐瞧着那只抓着木匣的手,只觉得白净极了,虽不像芷兰仙子一般的白皙修长,也不像谢林一般的细嫩柔软,上面甚至还有几道轻微的伤痕,他却觉得自己的心都似被这双手轻轻捧住了。

    仿佛得到了怜惜。

    他接过木匣,抬起头来望向对方的面庞,视线内映入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然后轻轻笑了笑,真诚道:“谢谢小姐。”

    对方摇了摇头,尴尬地笑了笑,“我称不上什么小姐的,我只是这里的一名丫鬟,平日里负责伺候各位仙子。”

    孟一乐看着她那略有些自卑的模样,觉得有些不忍,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远处却突然传来一声轻唤:“木棉,快来收拾收拾,我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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