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柴大郎好不容易才稳定住的局面,就被几个地痞无赖们搅了底儿朝天。县城东门口,又乱成了一个大粥锅。已经回头准备跟柴大郎并肩而战的汉子们,也犹豫着纷纷停住了脚步。

    “放屁,土匪都攻打县城了,怎么可能还守着往日的规矩?”就在此时,先前那个给柴大郎帮忙的方脸公子哥,再度开口。一句话,就粉碎了所有人心中的幻想。“明明就是想豁出去干一票大的,然后逃去辽国。你们不信就尽管跑,看看能不能跑得过山中的那群虎狼!”

    “跟他们拼了!”

    “抄家伙,跟他们拼了!”

    “没活路了,大伙拼了算逑!”

    “拼了,他们不让咱们活,咱们也……”

    堵在门口的百姓,特别是过路的行商和伙计们,个个红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转身。土匪很少攻打县城,除非他们已经豁出去了跟官军拼个鱼死网破。而豁出去了性命不要的土匪,自然也不会守什么“不涸泽而渔”的规矩。将商贩们堵住之后,肯定杀光抢净,人芽不留!

    “要拼你们去,爷爷恕不奉陪!”

    “跑啊,快跑啊!再不跑真的来不及啦!”

    “快跑啊,谁不跑谁傻!”

    “让开,让开,老子……”

    挤在门口处的地痞无赖们,却叫嚷得愈发大声。唯恐秩序不够混乱,耽误了自己浑水摸鱼。

    正叫嚷得欢畅间,忽然,半空中扫过来一道闪电。

    “噗!”有把冷森森的斧子从人群外围呼啸而至,将叫嚷得最大声的地痞头目,砍得踉跄数步,当场气绝!

    注1:张金称、朱粲都是隋末有名的好汉。前者喜欢生吃人心,后者喜欢将人蒸熟了下酒。李渊曾经派使者招降朱粲,朱粲先打算投降,后来又因一言不合,将使者和随从全部蒸熟了分给左右食之。

    注2:南霁云,张巡麾下爱将。与张一起守睢阳,杀敌无数,最后因缺乏食物被叛军抓住杀死。

    第一章 初见(四)

    “啊呀——!”

    “娘咧——!”

    “杀人啦,杀人啦!”

    众地痞吓得大声尖叫,抱着脑袋就朝城外钻。还没等他们将身体钻进城门洞,耳畔又传来“呯!”的一声巨响,第二把明晃晃的斧头又呼啸而至,砍在老榆木做的城门上,深入数寸。

    “敢妖言惑众替土匪张目者,死!”有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紧跟着在众人头顶炸响,硬邦邦寒气四溢。

    众地痞流氓瞬间全都变成了哑巴,瘫在城门口,双腿瑟瑟发抖。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纯属想趁火打劫,另外一部分人却是鹰愁岭众匪徒专门安插在城里的眼线,试图替自家山寨制造混乱。后者原本以为按照常理,只要自己身份不暴露,即便在城中由着性子折腾,仓促之间,也没人敢拿自己怎么着。谁料想恰恰就遇上一个根本不打算讲道理的,上来二话不说拿起铁斧子就朝大伙脑门儿上抡。

    “没种留下来杀贼卫家室的,自己走。别大呼小叫,也别胡乱拥挤。否则,休怪某家拿你当山贼的奸细!”散发着寒气的声音再度传来,一下一下地敲打着众人的脑袋和心脏。

    众地痞流氓如蒙大赦,连滚带爬逃之夭夭。原本堵在城门口的人团也瞬间为之一松,胆小怕事和舍不得父母妻儿者,低着头,匆匆出城逃难。有些胆子稍大或无牵无挂的汉子,则纷纷让开出城的通道,掉头朝柴大郎与何县令身边走去。

    一边走,大伙一边拿眼睛偷偷寻找先前飞斧杀人者。这才发现,有个身材魁梧高大,脸色却非常白净的少年镖师,手里头拎着一把寒光四射的铁斧子,正对着城门口虎视眈眈。毫无疑问,若是哪个心思龌龊的家伙敢再鼓动唇舌扰乱民心,这把斧子就会毫不客气地飞过去,直接劈开他的脑门儿!

    “这是谁,是跟郭大郎一伙的么?”几个主动留下来杀贼的商队伙计按耐不住心中好奇,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朝少年镖师身上逡巡,一边压低了嗓子交头接耳。

    “好像不是,我昨天入城的时候,在一伙行脚商贩的队伍里见到过他。应该是那边商贩临时凑钱雇的刀客,没想到居然雇到了一个绝顶高手!”一名土黄色脸孔的大伙计正巧从旁边经过,四下看了看,快速搭腔。

    “怪不得下手如此狠辣,原来是个走单帮的独行客!”周围的伙计们恍然大悟,纷纷点着头嘟囔。

    易县地处中原与辽国的边界,非但南来北往的商贩会选择由此歇脚,一些江洋大盗,有命案在身的恶徒,以及在权力倾轧或者抢地盘战争中输光了所有本钱的将门子弟,也会把此处作为逃命的一条重要通道。只要平安渡过了城北面的涞水河,就算彻底逃出了生天。无论是中原官府,还是诸侯麾下的私兵,都绝对没有胆子追到河对岸的辽国去喊打喊杀。

    当然了,逃到了辽国之后,是投奔辽国军队,给契丹人带路。还是从此隐姓埋名,在平淡中终了残生,就要看个人的选择了。在这个皇帝和诸侯争相给契丹人当儿子的时代,“礼义廉耻”早就成了传说。

    然而,无论是江洋大盗、背负命案的恶徒、还是落难的将门子弟,想要去辽国,肯定都得有人给指路。所以,把自己打扮成刀客镖师,接受行脚商贩们的雇佣,就成了这类人的最好的选择。一则行脚商贩们为了逃避官府的厘卡,出城后往往走得全是乡间隐秘小径,轻易不会被官差堵在半道上。二来行脚商人们大多都是临时搭伴儿,彼此间并不是很熟悉,更不会多嘴互相过问隐私。

    所以使飞斧的少年镖师,很自然地就被商贩和伙计们,默认做了大盗、恶徒或者将门子弟三者之一。这类人性子最恶,脾气也最古怪,所以大伙一般都会“敬而远之”。

    然而,使飞斧的少年镖师,却对周围的异样目光浑然不觉。只是继续一眼不眨地盯着城门口,随时准备将第三把斧子丢在捣乱者的脑袋上。直到城门口的人团彻底松动了,缓缓形成了人流。才摇头笑了笑,策马前行,从城门和门洞下的尸体上,将自己丢出去的两把飞斧一一回收。

    正在出城逃难的百姓们,纷纷主动侧身让开一条通道。唯恐自己哪个动作不对劲儿,惹恼了这位亡命江湖的杀星。少年镖师这才察觉到众人对自己的态度怪异,又笑了笑,把飞斧插入马鞍后的皮囊里收好,然后缓缓走向最先提议抵抗土匪的柴大郎。

    那柴大郎正与赵姓公子哥两个一道,协助县令何晨将自愿留下来的壮士整队备战,见到少年镖师走近,立刻转过身,主动迎了数步,抱拳施礼:“在下柴荣,多谢小哥方才仗义援手。若不是小哥你出手果断,柴某差点就着了那些歹人的道!”

    “柴大官人客气了!”少年镖师飞身下马,非常礼貌地拱手还礼,“其实没有某出手,大官人也肯定能收拾得了他们。在下宁,在下郑子明,自问还粗通武艺,愿留下与大官人并肩杀贼!”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柴大郎喜上眉梢,上前数步,一把拉起宁子明的手,“小兄弟,不瞒你说,柴某刚才就想过去邀你。只是怕你还有要事在身,不敢耽搁了你的行程而已。走,赶紧去跟我去见过县令,咱们想守住此城,肯定少不得他全力支持!”

    话音未落,那赵姓公子哥也带着他的长腰同伴走到了近前。笑呵呵地抱了抱拳,大声自我介绍,“涿郡赵元朗与舍妹韩晶,在此有礼了!小哥刚才那两斧子,劈得可真叫利索!若不是顾忌着情势,赵某真的想给你大声喝彩!”

    “在下,在下太原郑子明,见过赵兄,韩,韩姑娘!”宁子明犹豫了一下,将郑字咬得更为清晰。

    他不愿给常思招祸,离开泽州后,就不敢再用“宁”这个姓氏。而对于石敬瑭的“石”姓,他又打心底里头有一种抵触。所以想来想去,干脆就换了石延宝当初的封地为姓。反正后者曾经遥领过郑州刺史,即便自己真的跟他是同一个人,也不算辱没了他的身份。

    那赵元朗怎么能猜测得到,宁子明的身世竟然如此之复杂?见少年人说话时有些口吃,还以为是不习惯跟女性打招呼。便笑了笑,大声补充:“舍妹虽然是女儿身,却也弓马娴熟。等闲土匪蟊贼,对付十几个不在话下。所以我们兄妹两个,见到柴大官人肯带头,就想留下来助他一臂之力!”

    “郑某,郑某不是,不是,不是那个意思!韩,韩姑娘英姿飒爽,一看,一看就知道是巾帼不让须眉!”宁子明脸色顿时一红,赶紧又朝着赵元朗身边的细腰同伴拱手。礼施了一半儿,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当面恭维一个女人未必合适,愣了愣,两条胳膊全都僵在了半空中。

    “噗哧!”见少年人如此紧张,韩晶被逗得抿嘴而笑。虽然隔着一道防尘的面纱,却依旧如牡丹初绽,令周围的日光,都顿时为之一暗。

    宁子明被笑得愈发尴尬,匆忙将头转开,朝着柴荣问道:“贼人距离此城有多远?大概多少人?咱们这边呢,肯留下一起杀贼的壮士全加起来有多少?”

    “一概不知!到目前为止,只知道贼人是从鹰愁岭上下来的。大头目姓邵,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柴荣摇摇头,满脸苦笑,“至于咱们这边,大概能有两百人上下。但其中至少一半儿以上连牛羊都没杀过!不过据县令说,武库里长短兵器倒是很充足,驻守在此城的一整营义武军将士,全都跑光了。留下来的家伙,刚好可以给咱们使用!”

    “这——?”宁子明又是一愣,顿时就忘记了先前的尴尬。

    好歹也是个带过兵,有过数月剿匪经验的底层武将,他当然知道两军交战,不能光凭着一腔热血。然而,眼下除了一腔热血之外,他却没有任何可凭。

    两百余没摸过兵器的民壮和伙计,十几个刀客镖师,一个书呆子县令,再加上自己、柴荣和赵元朗兄妹,却要面对一伙已经破釜沉舟的惯匪,这仗,无论怎么算,都算不出赢!

    “士气可鼓不可泄,你先跟我去见了县令,明确了身份和位置再说!”柴荣的眼神非常敏锐,仅仅凭着宁子明的面部表情的瞬间变化,就猜到了他心中的大致想法。以极其轻微的动作摇了摇头,低声叮嘱。“我的想法是,把人分成三队。你、我、赵壮士兄妹各带一队。然后咱们就埋伏在城门口,杀贼人一个出其不意!”

    “你的意思是,不凭墙死守?”宁子明的眼神顿时就是一亮,压低了嗓子,快速追问。

    仅凭着两百民壮,死守城墙肯定守不了多久。而以义武军先前那个营的表现,恐怕贼人不走,孙方谏兄弟也不会露面。所以,大伙唯一的取胜机会,就是放弃城墙,主动出击,趁贼军原来不备,杀其一个措手不及。

    “不能死守,两座城门,四面城墙,护城河还早就废弃多年了。死守,等同于寻死!”通晓兵略的,不止是柴荣和他两个。赵元朗也压低了声音,快速插嘴。

    “的确,眼下主动出击,是唯一可行之策!只是……”柴荣看看他,又看了看年龄明显不到弱冠的宁子明,眉头紧锁成了一个疙瘩。

    他自问熟读兵书,也得到了自家义父郭威的几分真传。可眼下这种情况,着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非,除非等会战事刚一开始之时,自己趁着士气尚在,带队直接冲击匪徒中军。可那样取胜的机会固然会大增,失败的风险,也一样成倍增加。并且万一不能将敌酋快速阵斩,自己这一边,恐怕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他此刻能想到的,宁子明恰恰也能想到。略作斟酌,便低声提议,“等会儿,咱们只能速战速决。柴兄带人在城门口坐镇,郑某可以……”

    一句话没等说完,赵元朗却又抢先插嘴,“有了!擒贼先擒王!咱们这边人少,训练也没有,只能靠将领之勇力。赵某算得上个将门子弟,在枪棒拳脚上颇有些心得。等会儿若是看到机会,赵某就立刻策马杀出,直取匪徒中军。两位若是能带着弟兄们跟在后面给赵某壮一壮声势,则感激不尽!”

    “这是什么话?”柴荣闻听此言,立刻一改先前谦谦君子模样。倒竖起双眉,大声抗议,“你是笑柴某武艺不如你么?那就战场上见。等会儿你策马直冲中军,柴某愿意与你并肩而行!”

    “柴兄误会了。赵某与你素昧平生,怎么可能知道你身手如何?”赵元朗也不生气,立刻笑着拱手谢罪,“既然柴兄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等会儿咱们两个就一起上,有你这样的豪杰相伴,胜算至少又多了三分!”

    “好!”柴荣用力点了下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宁子明,“郑小哥,等会儿劳烦你带领刀客与民壮……”

    “两位既然要并肩冲阵,郑某怎么好落在后面?”宁子明被赵元朗和柴荣两个的举动,烧得热血沸腾。毫不犹豫地摆了下手,笑着打断,“呐喊助威,干扰敌军视听的任务,有县令大人与韩姑娘就足够了。郑某今天就跟着两位,一道去称称这伙土匪的斤两!”

    “好!”柴荣与找元朗两个,没想到郑子明小小年纪,却有如此胆魄。齐齐眼睛发亮,异口同声说道:“那就同去,只要柴某(赵某)今日侥幸……”

    话说了一半儿,二人却又同时发现对方跟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居然一模一样。顿时不约而同地停住了嘴巴,然后互相看了看,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赵元朗忽然大声提议:“我们三人今天同日被困在此城,又俱不愿做那望风而逃的没胆鼠辈,也算彼此有缘。不如干脆结个兄弟,哪怕同年同月同日死了,黄泉路上,也能一道喝酒吃肉耍子!”

    “柴某正有此意!”柴荣心中此刻,对能否克敌制胜毫无把握。听赵元朗明知道九死一生还要跟自己相交,也顿时热血上涌,拱起手,大声回应,“好教两位兄弟知晓,柴某本姓柴,后随了义父姓郭。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应该长两位甚多。两位兄弟叫我一声柴大哥,郭大哥,俱可,俱是某的荣幸!”

    “在下赵匡胤,表字元朗!”赵元朗接过话头,大笑着重新做自我介绍,“今年已经二十有二了!比柴兄略小,但是应该比郑兄弟大上许多!”

    “小弟郑子明,见过两位哥哥!”宁子明自打从死人堆里爬出来那时起,几曾见过如此慷慨豪迈男儿?顿时心中被烧得一片滚烫,红着脸,弯下腰向柴荣和赵匡胤二人行礼。

    他并非有意相瞒,可自己到底姓什么,多大,却是一笔糊涂账。所以还不如就先糊涂着,今后有了机会弄清楚之后,再向两位兄长谢罪。

    柴荣和赵匡胤两个,却只以为他脸红是因为少年人面子嫩,再度哈哈大笑。然后跑到路边一家已经没有人的杂货店里,取了三根粗香。直接插在了地上,拉起宁子明的手,学着折子戏里的说辞做派,冲天而拜,“我等三个虽然异姓,却一见投缘。今日在此结为兄弟!从今往后同心协力,福祸与共。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并弃!”

    三拜之后,又互相拉着手站起身。跟早已目瞪口呆的县令何晨交代了一下战术安排,随即各自取了兵器,跳上战马,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向西门而去。

    县令何晨与众刀客民壮等人,虽然也明白此乃唯一的取胜办法。却更清楚,三人此番一去,恐怕没多少机会能活着杀出重围。顿时心中凛然生寒,一个个站在长街上,肃立相送。

    那韩晶身为女子,早已泪透轻纱。却咬着牙,始终不肯说一句挽留赵匡胤的话。待三个背影已经快走得看不见了,才忽然冲进路边的店铺中,取了一面鼙鼓出来,奋力敲响。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激越的战鼓声,瞬间响彻全城。众刀客镖师们听了,一个个愈发热血澎湃。也纷纷取出兵器,跳上战马,朝着三人身后尾随而去,再不旋踵。

    须臾,鼓声渐熄,空旷的街市上,却隐然有一阵阵战马的嘶鸣萦绕不散。

    风乍起。

    旗猎猎。

    马嘶声若隐若现。

    风萧萧兮,易水寒!

    第一章 初见(五)

    易县在秦汉之时隶属于上谷郡,城外有一座荆轲山,相传乃为猛士荆轲与燕太子丹送别之所。在隋代和唐代,此地俱为军事重镇,城高池阔,坚固无比。然而世事难料,沧桑易变。自打安史之乱爆发后,易县就屡屡遭受战火,旧的城墙和楼台,很快就全都化作了瓦砾堆。废墟上重新建立起来的县城,规模连原本的四分之一都不及。城门也只剩下的两座,一东一西,被城内唯一的一条石面街道,简陋地穿在了一块儿。

    就这么一个弹丸之地,却不小心成了中原和燕云之间的商路咽喉,怎么可能不招来土匪的窥探?鹰愁岭的众好汉,只是其中动手最果断的一波而已。再晚些时日,恐怕还有其他“绿林豪杰”,会对着这块肥肉张开血盆大口。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拿下了易县后,永不封刀!”鹰愁岭大当家邵勇,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长久占据县城。所以干脆做起了一锤子买卖,拿破城之后随便烧杀抢掠的承诺,作为鼓舞士气的筹码。

    “嗷!”“嗷!”“嗷!”跑得气喘吁吁的大小喽啰们,兴奋地举起长枪短刀,一双双暗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饥渴。

    按照绿林道规矩,每当攻破大户人家的堡寨,喽啰们都会获得一定长短的肆意烧杀淫掠时间。一方面可以威慑其他不愿按期缴纳保护费的庄主和堡主,另外一方面,也可以让喽啰们以最快速度忘记战死的同伴。而时间一到,土匪的大当家就会下达“封刀令”,结束喽啰们的任性狂欢,给被攻破的堡寨留下几分“人根”,以方便下一次“收割”!

    但是今天,鹰愁岭的好汉们,却从大当家邵勇嘴里,听到了“永不封刀”四个字。那意味着他们可以抢走自己看到的任何东西,奸淫视线所能触及的任何女人,杀死城中任何一个来不及逃走的老弱,直到整个易县城,彻底化作一座巨大的坟冢。

    “但是,尔等一会儿攻城时必须倾尽全力!”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里,大当家邵勇双手下压,红光满面,“是化龙化虎还是继续躲在山沟沟里做泥鳅,就看这回了。谁要是胆敢往别人身后缩,休怪邵某人手狠!”

    “大当家放心,小的们等知道怎么做!”

    “大当家,您就等着听好吧,小的们一口气就把县城给您拿下来!”

    “可不是么,义武军算什么东西?当年咱爷们横着走的时候,孙家哥俩还要饭吃呢!”

    ……

    众喽啰七嘴八舌,不停地向大当家邵勇表态。

    弹丸大的易县,里边只驻扎了四五百乡勇。而自家这边,所有兵马加在一起稳稳超过了三千。甭说尽全力,就是每个人都把一只手藏在裤裆里,也能轻松将城门给拿下来。

    拿下来之后,就是大当家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春天正是商贩们结伴北去塞上的时节,城里边此刻肯定聚集着数不清的金银细软。而周边很多大户人家的女儿媳妇,也会趁着这个时候由家人陪着走进城内,采购一年用的胭脂水粉,头面首饰。城破之后,金银细软谁先抢到就是谁的,细嫩女人谁先按倒就算谁的,即便过后少不得要拿出一些来上供,至少大伙还能尝个新鲜!

    想着此行的收获,大小喽啰们的双腿就充满了力气。才刚刚过了正午,易县城那简陋的土墙,已经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守军肯定是听到信儿不战而逃了,整个西侧的城墙上,根本看不到任何旗帜。狭窄破旧的敌楼里,也没响起任何警报声。只有两面黑乎乎的战鼓竖在城门正上方位置,孤单而又凄凉。仓惶而去的守军,甚至连城门都没顾得上关,任由其四敞大开着,犹如一张黑咚咚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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