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要补充的吗?”韩印再次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又望向其他人。

    这回坐在比较往后的一个男生得到了发言的机会,他声音响亮,看似非常自信,说:“我认为肯定少不了‘洗脑’。因为受害人与世隔绝,她们所能接触到的信息的来源便只有犯罪人,犯罪人又善于掌控,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洗脑机会。比如,他会混淆信息,让受害人觉得虽然她们失踪很久,但外面没人在乎,没有人在找她们,这样便引起受害人对外界的愤恨,从而更易于接受他;再比如,他可能会不断地给受害人讲述或者播放与性奴有关的故事和影片,慢慢地让受害人认可这种行径的正常化和普遍化,从而让受害人从心底彻底接受这种变态的行径;再有,他可能会将淫秽色情服务所带来的利益前景描绘得特别美好,通过利益驱动来消灭受害人的良知和理智。总之,到最后,那些受害人会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无怨无悔地任由他摆布。”

    其实讨论至此,韩印所要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再看看也差不多快下课了,便示意那些还想表达观点的同学把手放下,紧接着总结道:“刚刚这几位同学的观点很好,此四项特征确实在人质情结的案件中经常看到,大多数时候都会同时显现……”

    韩印话未说完,放在讲桌上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屏幕上随即显示出顾菲菲的来电……

    第02章 兵分三路

    顾菲菲在明珠市刑警支队法医科见到了主检法医——年轻的女法医戴敬曦,她指着解剖台上的两具尸体介绍道:

    “老队长蒋青山的尸体被发现时,腐败已相当严重,估计死亡已超过10天,也就是5月25日左右遇害的;死因比较明确,系被钝器击中左侧翼点部位,造成硬脑膜外血肿引发死亡;体表无其他外伤,内部器官、肝脏液和血液检测均无异常状况。

    “女受害人比较复杂。尸体虽然发现较早,但死亡时间要比老队长稍晚些,发现时尸僵已基本缓解,角膜完全浑浊,差不多死了三天,遇害时间在5月29日左右。面部遭到毒打,体表有多处挫伤,皮下出血非常严重,背部淤积大量血块,但未见组织器官及大血管破裂出血,胸肋骨和左侧肋骨有不同程度骨裂,血液检测显示血清必需氨基酸和非必需氨基酸浓度均大幅降低,色氨酸和胱氨酸浓度降低更为明显,脏器出现紊乱症状,无明显致命伤,也没发现被性侵的迹象,所以综合起来看……”

    “是大面积软组织损伤导致的创伤性休克死亡!”顾菲菲接着戴敬曦的话总结道,“加之有贫血和营养不良迹象,估计是遭到了长时间的非法拘禁,然后被虐待死的!”

    “没错,我也这样认为。”戴敬曦有些匪夷所思地叹道,“也不知道谁跟老太太有这么大仇,如此残忍地对待老人家。”

    “是啊!难以想象!”顾菲菲摇摇头,挤出一丝苦笑,向前迈两步,凑近蒋青山的尸体。由于尸体被发现时已高度腐烂,法医需蒸煮去掉腐肉,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所以摆在顾菲菲眼前的所谓的尸体,其实只是一堆白骨拼凑成的人形。她盯着已变成骷髅的脑袋观察了一阵,说:“创痕呈舟状凹陷形,前深后浅,应该是被圆锥形棍棒由后方垂直击打造成的,显然凶手是……”

    就在顾菲菲和戴敬曦交流尸检情况时,杜英雄和艾小美敲开女受害人张翠英位于城市中心地带一片高档住宅社区内的家的门,接待二人的是张翠英的两个女儿——王亹雯和王亹婧。

    二人被请到客厅沙发落座,趁着姐妹俩沏茶端水的空当向四周打量一番——房子是复式结构的,客厅显得格外开阔,现代感十足的豪华装修,明快时尚又不失非凡气派,不难想象,这一家人在经济方面是十分富足的。

    姐妹俩忙活一阵后,在侧边沙发坐下,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彼此关系特别融洽,两人身子挨得很近。大姐王亹雯冲茶几扬扬手,做了个“请喝茶”的动作,语气带着一丝诧异地问道:“该说的先前我们已经跟你们警察都说了,不知道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我们是刑侦总局的,刚接手案子,有些东西还是想听你们亲口说。”艾小美客气地解释道,“为了尽快查出你母亲被杀的真相,你应该不介意再说一遍吧?”

    “不介意,不介意,想问什么尽管问。”与外表气质看起来精明干练的姐姐不同,妹妹王亹婧完全是一副居家小女人的贤惠模样,她忙不迭地边摇手边诚恳地说道。

    “你们姐俩这么多年一直跟母亲在一起生活吗?”杜英雄紧跟着便发问。

    “噢,不。我父亲两年前去世了,母亲一个人住总说害怕,我们便搬进来陪她。”王亹雯答道,“我和妹妹几年前都离婚了,孩子也都不在身边,反正在自己家也是一个人,不如就住我妈这里,彼此有个照应。”

    “你们最后一次与母亲接触是哪天?”艾小美问。

    “就她失踪那天,应该是5月29日。”姐妹俩互相看了眼,最后还是姐姐王亹雯全权代表说,“那天早晨,吃了早饭,大概9点,我和妹妹去饭店上班,然后就再也没见到她。我们俩找了一整晚都没找到,30日一大早去派出所报了案!”

    “你母亲失踪前,有什么异常表现吗?”

    “没有,吃饭、睡觉、说话啥的都很正常。”

    “家里有什么东西少了吗,尤其与你母亲有关的?”

    “有几件她平时喜欢穿的衣服不见了,她所有的金银首饰也没有了,放在家里备用的大概三万块钱我们也没找到。”王亹雯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她随身总是带着几张银行卡,里面的钱加在一起也有十多万。”

    “从你们姐妹俩的角度,你们觉得周边谁比较可疑?”艾小美再接着问。

    “肯定是曲晓军。”姐妹俩不约而同地说出一个名字,神色和言语间都透着恼怒,互相又对视一眼。接着还是由王亹雯来回答:“曲晓军做过我们总店的店面经理,跟我妈干了很多年,我妈挺喜欢他,处处照顾他,这不后来我父亲去世了,他没事总来家里陪我妈说话解闷,一来二去不知怎么两个人就有点‘那个意思’。拜托,那曲晓军还不到40岁,他能看上我妈?分明是想骗钱骗色!我和妹妹觉得苗头不对,想着必须彻底切断他们的联系,便干脆把曲晓军辞掉了。所以我和妹妹觉得说不定就是他不知怎么又联系上我妈,然后骗完钱就杀人灭口了!”

    “什么时候把他开除的?”

    “去年年底。”

    “那之后曲晓军的动向你们了解吗?”

    “不清楚。”

    “能把你们姐妹俩29日那一整天的行程说一下吗?”担心引起误会,杜英雄又解释道,“这是我们办案的例行程序,你们别介意。”

    “那天白天我们都在饭店,傍晚的时候我妹先回来给我妈做饭,发现她不在家,打手机,关机了,又发现那些东西不见了,觉得不对劲就赶紧通知我,然后我俩就带着店里的员工开始各处找。刚刚也说了,找了一个晚上,直到隔天早晨报案,店里的员工都可以做证。”王亹雯稍微回忆了一下说。

    “好,我们会做了解的。”艾小美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笔和小记事本,“对了,麻烦你把曲晓军的情况再说得具体点,包括他的家庭住址、他用过的手机号码、平常交往比较多的同事什么的……”

    “这没问题。”王亹雯说着话,拿起手机开始翻找电话号码。

    杜英雄适时起身,装作不经意地问:“我可以看看你们母亲的卧室吗?”

    “这个……”似乎对杜英雄的请求缺少心理准备,姐妹俩迟疑地互相看了一眼,王亹婧才站起身,看似有些不情愿,但又刻意掩饰地说,“你跟我来吧,母亲不在了之后,我们姐俩都不敢进她的房间。”

    杜英雄跟随王亹婧顺着木梯来到二楼,王亹婧推开紧挨着楼梯口的一扇房门,冲里面指了指,示意杜英雄随便看。

    卧室里以白色系为主,床、床头柜、衣柜、梳妆台、棚顶吊灯等全是白色的,整个房间乍一看光洁耀眼。

    杜英雄在里面四处看了看,表情一直很放松,也不在某个位置多做观察,给人一种卧室里其实没啥可关注的感觉。但当他表示可以出去了的时候,在王亹婧转身的一瞬间,他迅速伸手在梳妆台桌面上抹了一把,随即感觉手掌上沾了一层厚厚的浮灰……

    韩印与明珠市刑警支队支队长张宏盛一道走访老队长蒋青山家,因事先打过招呼,蒋青山经商的独子蒋文斌特意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在家中恭候二人。

    年近不惑之年的张宏盛其实是蒋青山的老部下,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多亏蒋青山的一路提携,当然也就与年龄相差不多的蒋文斌来往比较密切,关系好到可以称兄道弟,所以一碰面,在引见过韩印之后,也不过多寒暄便直接切入正题。

    “我查了一下你的报案记录,是在6月3日,而那时你父亲应该已经失踪相当长一段时间了,为什么等那么多天才报案?”韩印问。

    “说到这个问题,我真的特别愧疚……”显然被韩印的话刺中心底的痛,蒋文斌刚刚还挂着睿智与自信的脸瞬间写满尴尬,他顿了一下,伸手冲张宏盛要了一支香烟点上,狠狠吸上几口,才继续说,“我和我愛人共同经营一家环保公司,近段时间一直在筹备赴美上市,差不多整个5月都待在美国与各大投行和相关部门没日没夜地谈判交涉,对父亲这边确实是疏于照顾。中间给他手机挂过一个电话,但他关机了,我也没多想,直到回国后一直联系不上他,才给宏盛哥挂了电话。”

    “这个也不能全怪文斌,”张宏盛接下话,帮蒋文斌圆场道,“其实自打阿姨去世后,文斌就一直想让蒋队搬到他那儿一起住,方便照顾他,可蒋队死活不去,怎么做工作也没用,说给他雇个保姆他也不要,没办法就只能由着他的性子。加上文斌夫妻俩都特别忙,有时候一段时间疏于联系也挺正常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我这个儿子没当好。”也许是突然脑海里浮现出父亲生前的一些画面,蒋文斌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我父亲就属于那种特别能折腾的人,活着的时候总让我觉得不省心,不过现在想想倒挺可乐的。他十几岁当兵,复员转业到公安局,没什么文化,性格鲁莽,脾气还倔,一辈子最在意的就是他身上的那身警服了。你说退休了,你就安安稳稳地跟小区里大爷大妈跳跳舞、健健身、打打扑克、下下象棋什么的呗,他可好,没事就往队里打电话指导工作,弄得宏盛哥都不太敢接他电话。”蒋文斌拍拍旁边张宏盛的肩膀,笑了笑继续说:“跟周围的大爷大妈也相处得不好,隔三岔五为点小事就呛起来,打个牌输不起能把人桌子掀了,到最后没人愿意搭理他,弄得老头特别可怜。后来我鼓励他学上网,说不用跟人打交道,在网上就能打扑克、下象棋和看电影什么的。说了几次,他有点动心了,我安排公司电脑部的人给他挑了台大屏幕、配置比较高的电脑,还专门派人到家里教了他一段时间。别说,他还真用心学了,学得还不错,还挺上瘾的,着实消停不少。”

    “他失踪之前的那段时间跟人结过仇吗?”韩印耐着性子听完蒋文斌的感慨,继续问道。

    “没听他提起过。”蒋文斌干脆地说。

    “那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者要求吗?”韩印又问。

    “应该也没有吧……”蒋文斌迟疑了一下,突然提高声音说,“对了,大概过完五一小长假,我去美国出差前来家里看过他一次,他提出想要一部照相功能比较好的智能手机,我当时也没多想,隔天吩咐秘书给他买了一个,不知道这算不算你刚刚说的异常举动?”

    “嗯!”韩印点点头,沉思了一下说,“对了,你刚刚提到电脑,我可不可以把它带走,让技术人员在里面找找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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