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云葭道:“这倒不是,只是这男大不由爹女大不由娘,况且你又不是他爹,管不得他,就让他随了我去吧。”

    韩绻觉得赖不过他,只得勉强应下,是晚正怏怏不乐,二凤就寻了过来,抱着他一只手臂哽咽:“韩师兄我舍不得你,自从我哥哥过世后,这世间除了容哥,也就你真心实意爱护我,照顾我。只是这次……这次……呜呜呜,真的是辜负了你一番爱护之意。”

    韩绻心道你装什么装,我跟你相识这也有七八年了,你内囊里装的什么杂碎我不知道?不过既然你爱做戏,那哥哥就陪你做到底,于是他反抱住二凤,跟着哽咽难言:“二凤,师兄也舍不得你!但如今这世间好姑娘难得,既然檀小娘子于你青眼有加,你恰巧又心向往之,那就千万别错过了机会,不然早晚得跟我一样混成个老光棍儿!光棍儿,那可是真的苦啊!”

    二凤呜咽:“师兄你不老,你还年轻得很,以后有的是机会!”

    韩绻抹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叹道:“遇人不淑,没有了,哪里还有机会?”

    两个戏精互相抱着干嚎了一阵,被赶来相劝的韩缃和韩纾翻着白眼拉开。

    第二日,二凤眼中噙泪,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聂云葭和两位小魔女上了飞行法器,走了,莲华真境中终于清静下来。

    韩绻依着惯例去墓地那边的庄子中检查了师弟师妹的成果,这次覃云蔚陪同,将里外仔细看了看,韩绻觉得这些灵禽灵兽品阶太低品种太少,归根结底还是为着金乌域地处有些偏僻,真正的高阶灵禽灵兽本就相当稀少。

    覃云蔚道:“云天六大宗派之一有一个御龙宗,宗派所在之地为木兰洲,那里极其适合灵禽灵兽生长,因此他们以驱兽为长,每次和海妖作战,御龙宗是主力之一。这次弥殇古境他们也会谴人去,看能否换些灵兽回来。”

    无极洲位于云天圣域中部,地域广袤无边,足足抵得一个玉螺洲大小,其中灵气充沛之修行圣地比比皆是。因此此处宗派云集世家并起,云天最大的三个宗派贤劫千佛宗、九天明寂宗、净水宗呈三足鼎立之势,各自占据一处区域。另有和俗世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十大修仙世家,及各种依附这些大门派的小修行门派无数。

    无极洲南侧最大的城池名叫天京,依山而建,上下共有三层,最下层世俗百姓所居。第二层为各路修士长居或来往暂居之处。最上一层为各大宗派及世家设置的分府别院。金乌覃家在天京城中也有一处小小别院,但却处于第二层中。

    天京城中还巍然耸立着一座灵皇府。

    当年在与海妖的数次征战中,各宗门世家曾推举出来一位灵皇统一号令。只是上一届灵皇陨落后,由于各教派争锋之故,灵皇府已经空置了几百年,一直未曾迎来下一任主人,唯有几位执事长老暂居其中。此次统筹策划进入弥殇古境之事,依旧由这几位长老出面斡旋。

    第二日一大早,覃云蔚去灵皇府领取迦南宗另一块令牌。韩绻虽然曾信誓旦旦答应要听他的话,但哪里是那么安分守己的人,覃云蔚前脚走,他后脚就溜了出来,四处闲逛看热闹,兼带觅食。

    自从两人开始合伙修炼以来,覃云蔚对他看管极严,莫说吃肉,便是吃果子喝茶,也得他先过目后恩准了方可。天天吃肉的愿望落了空,韩绻觉得自己嘴里淡出许多只鸟,寻到机会就化成口水扑簌簌跑出来。

    这天京二层之上来往修士甚多,但夹杂的世俗中人更多,多是第三层的人族百姓混上来做买卖谈生意的。韩绻来之前,将庄霙那里骗来的阴萝衣让师妹改制成窄袖长衣套在外袍之内,便可遮掩修为。如今大摇大摆在人堆里瞎混,倒是天衣无缝。

    云天圣域茹素之人颇多,他想寻口肉吃也甚是艰难,好容易找到一家泰香酒楼有肉吃,偏偏人又极多,大堂中连个落脚的地方都难寻,二楼三楼的格子雅间更是休得妄想。他索性去外售处端了一碗此家有名的肉汤泡饼,蹲在酒楼外台阶边吃,顺便四处看风景。

    这装泡饼的碗和当初潋山之下小茶肆中用来装玉带面的那碗差不多大小,能将一张脸彻底埋进去。韩绻极为满意,还没吃得几口,忽然头顶生风,一个不明物体径直砸了下来。他忙闪身往一侧躲开,却见那坠落之物是一枝水灵灵的木芙蓉,浅红色的花瓣上还沾着几点晶莹露珠。

    他只当是谁不小心扔下来的,也未在意,正准备接着吃泡饼,“啪”一声,一朵鲜艳欲滴的紫芍药直接掉入他碗中。韩绻愣住了,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没有毒,便拿筷子将芍药夹到一边去,还没来得及继续吃,身边风声嗖嗖,各色鲜花接二连三纷纷坠落,顷刻间就落了一地。

    这上面约莫是有个天女在散花,韩绻只得端着碗往远处让了让,正仰头往楼上看,二楼两扇窗子倏然炸裂飞出,哗啦一声,在长街中央摔了个五马分尸,路上行人纷纷躲避不及。接着有小娘子清脆的声音在楼中怒吼:“你是不是疯了!我认识你吗?御龙,御龙,御你阿爹阿娘去吧,御你妹妹去吧!”

    尔后一个结结巴巴的男子声音响起:“我……我没有妹妹。你若是不嫌弃我,我跟我爹娘大哥说了,你可以做我娘子,嘻嘻嘻,你生得这么好看,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我们一起困觉生娃娃,啊!”

    第47章 搭讪

    他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急呼, 不用说, 姑娘跟他动手了,巨大的灵力将一排花窗悉数炸开,韩绻灵识一扫,觉出这出手的至少是元婴修为,他怕遭了池鱼之殃, 瞬间退出去十七八丈远, 见泰香酒楼整体咔嚓嚓一阵轻响, 看来将要被这姑娘给毁掉, 然而顷刻间, 不知谁在一楼大堂中下了个巨大的禁制, 淡紫色流光莹然, 将楼又强撑了起来。

    这般强撑想来不能长久, 楼中食客见势头不对, 蜂拥而出四散逃离。

    长街上倏然出现一个红衣男子身影,接着两条窈窕身影跟着从楼中飞出, 左边那个姑娘金环束发黄衣翩然,一张鹅蛋脸肤光胜雪,右侧那个女子着浅紫色纱衫,相貌清雅娟秀。她落地后先往楼中看了一眼, 见客人已经悉数逃走, 才纤手轻扬收了禁制,于是“轰隆”,楼终于塌了。

    那红衣男子对上两位小娘子, 还在结结巴巴解释:“我……我没有恶意,你们听我解释,我叫盛长骅,是木兰洲御龙宗的。我二哥跟我说,见到喜欢的姑娘,要大胆搭讪才会有机会,我是在搭讪,嗯,搭讪!”

    那黄衣姑娘冷笑道:“你二哥是个登徒子,见姑娘就搭讪,他如今活得还好吗?”

    盛长骅见姑娘肯和自己搭话,还对自己笑了,他其实分不清各种笑法所代表的深刻涵义,只管暗暗心花怒放着,老老实实道:“还活着,还娶了三个嫂嫂,生了四个侄子侄女。”

    黄衣姑娘顿时杏目圆睁:“什么?三个?他怎么不娶三百个?”

    盛长骅道:“没,没,没那么多姑娘,我们木兰洲缺姑娘。所以这次来无极洲,我二哥说了,见到姑娘就、就留意一下。”他嘿嘿傻笑起来:“你们两个,都很好看,我不娶三个,我娶两个就,就够了。”

    躲在一侧的韩绻看得心惊肉跳,想自己从前的傻样儿是否和他堪有一比,那几个月,简直想不出覃云蔚是怎么忍耐下来的,竟然没有动手揍人,委实值得感恩戴德。

    不出意料地,双方打了起来。

    伴着一声轻响,数朵鲜花在盛长骅眼前炸开,接着化为梭形法器从四面八方激射而至,他不明白这两位美貌小娘子为何和突然和自己动手,自己明明很殷勤地在搭讪,骤不及防之下,肩头被钉上两枚,且如鲜花骤然开放般,炸开两处血口子。他痛得嗷呜一声大叫,如野兽嘶吼一般。

    剧痛终于让盛长骅明白过来,姑娘不但不想和他结交,还想要他的命!

    盛长骅一声怒吼,单手在腰间一只黑黝黝的袋子上一拍,四条巨大的乌蛇一窜而出,分别向着两个姑娘撞了过去。这巨蛇通体发出黑黝黝的光芒,背上生两只小小肉翅,连着身躯两侧极宽的飞翼,可在空中快速滑行。

    那紫衣女子反应极快,反手抖出一条长长的紫绫,向着两条巨蛇缠去。那黄衣女子却是忽然间脸色苍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这些乌蛇品阶较高,灵智自然也不低,她心中怯意甚巨,顿时就被此物看了出来,其中两条嘶嘶吐着蛇信急追而至。黄衣女子闪身躲开,手中骤然出现一只花篮,各色鲜花在其中次第盛开,不停化作梭形法器激射向那乌蛇,一边低声叫道:“师姐,师姐,蛇,蛇!”

    那紫衣女子突然想起师妹生来就怕蛇,听她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看来着实怕得厉害,忙闪身抢到她身前,一人应付四条乌蛇的围攻。偏那盛长骅还在一边发神经说胡话:“我爹娘哥哥都没有打过我,你们打伤了我,如果肯做我娘子,我,我就不去爹娘哥哥那里告状。”

    黄衣女子怒道:“你告,你告,你这就告去!啊啊啊啊啊啊,蛇!”原来四条大蛇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数百条小黑蛇从蛇口中蜂拥而出,组成阵势向两人游去。

    这畜生看着太让人恶心,黄衣女子毛骨悚然手脚冰冷,哆嗦道:“师姐,这么多,我们还是快逃吧!”然而一转身间,身后不知何时也多了几百条小乌蛇,地下空中皆是。她终于忍不住崩溃了,厉声尖叫起来。她虽然怕蛇,可她修为不低,这尖叫声不由自主混上真元之气,震得两旁房舍窗棂抖动不止。连盛长骅都哭丧着脸皱起了眉,觉得这个娘子实在太吵,不要也罢。

    那紫衣女子一人独自和这些畜生纠缠也就罢了,见师妹怕成这样,也只想速战速决,然而畜生难缠得紧,杀退一批又来一批。她正暗暗焦急,忽然一个细微的声音钻入耳中:“金花豹子,用金花豹子。”

    紫衣女子一愣,心中顿时通透明澈。她和师妹出自云天六大宗门之一的落英宗,落英宗皆为女修,以修百花为主,这金花豹子正是专门克制各种蛇类的神奇植物。她反手在黄衣女子肩头一拍,低声嘱咐一句,黄衣女子忍着恶心将花篮一抖,数朵金黄色的花朵从篮中飞出,变得碗口大小,纷纷洒向乌蛇。

    众蛇一见此黄花,果然开始畏缩不前,特别是铺天盖地的小黑蛇,如潮水般纷纷退却。那四条高阶乌蛇嘶嘶吐信,也有了退却之意,但碍于主人不曾下令,只在原地踌躇不前。

    嗷一声长吼,却是盛长骅又放出了两只巨大的雪虎,蹲在当地虎视眈眈蓄势待发,只等着主人命令。原来盛长骅见乌蛇败退,又想起了他二哥的另外一句话:“小娘子该教训也要教训,不教训她就能骑到你头上来撒野。看你几个嫂嫂,多么贤良淑德,在她们心里,我就是天!”

    他决定接着教训这两个美貌小娘子,直到她们变成贤良淑德的女人。他也想像二哥那样,做这些女人心中的天。

    黄衣女子却不怕这毛茸茸的白老虎,想起自己适才被吓破胆之事,正待冲上来挽回形象,远远地有人断喝:“住手,都住手!”

    一队身着青衣战甲的兵士飞奔而来,为首之人遥遥喝道:“谁许你们在这天京城中斗法的!进城的时候没看到城规?”

    原来是灵皇府下属巡城司的巡城修士到了,这一干人身后还尾随着一个的男子,箭袖白袍,冰蓝色腰封,剑眉凤目气度清华,眉宇间隐隐有一丝傲气。他看似闲庭信步,但转眼间反倒抢在那群巡城修士之前赶了过来,伸手轻轻在黄衣女子肩头一拍:“在闹什么?”

    那黄衫女子见到这男子,先是惊喜交集,接着一脸委屈之色:“哥哥,这人他调戏我们!”

    那男子闻言,微微拧眉望向盛长骅,见他年纪并不大,相貌颇为清秀,一件大红袍子穿得周周正正,胸口绣着一处巨龙团花图案,正一脸无辜望过来,雪虎、乌蛇在他身边蹲成整整齐齐的一排,严阵以待。

    盛长骅听到那女子告状,忙辩解道:“没有调戏,是搭讪,搭讪。”

    那黄衣女子一根春葱玉指指着盛长骅的鼻子,怒冲冲道:“怎么不是调戏!我和师姐好好的吃饭听曲儿,你偏要上来问东问西。你问我姓什么,我说我姓龙,你就说你恰好是御龙宗的。这不是调戏是什么?”

    那男子闻言双眉慢慢竖了起来,他其实知道这人,这盛家老三有些傻傻的,然而却天赋异禀,生来便能和各种灵禽灵兽沟通,这在以驯养灵禽灵兽的为专长的御龙宗,无异成了宝贝。且他为家中幼子,自幼颇得父母宠爱,两位哥哥也得让着些,因此他就活得越发天真恣意无忧无虑。

    他缓缓抬手,指着盛长骅冷声道:“你是木兰洲御龙宗的盛家老三?搭讪也不行,懂吗?再敢出来胡乱搭讪,打死你。”

    盛长骅不禁茫然。

    那人却懒得再理他,转身冲着巡城司那位头目道:“在下九天明寂宗龙青煜,这是舍妹龙青葵,拜入落英宗掌门门下为徒。此小儿调戏舍妹在先,纵兽行凶在后,还请大人秉公行事。”

    九天明寂宗在云天各大宗门教派中,声势仅次于第一大宗门贤劫千佛宗,且这龙青煜是宗内渡劫前辈的亲传弟子,已是化神修为,素来地位极高,那巡城司头目不敢怠慢,忙躬身道:“前辈且请候着,必定秉公处理。”回身冲着盛长骅厉声喝道:“你懂不懂城规?快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畜生收起来跟我们走,再叫你家大人来灵皇府一趟!”

    他如此疾言厉色,盛长骅呆住了,一圈人都在骂他,什么都是他的错,他在自己家里从不曾受过这种委屈,只觉得一股浊气往上涌,直涌到双目中去,终于开始嚎啕痛哭。

    豆大的泪珠子扑簌簌往下滚,把地下砸出一个个小坑坑,众人张口结舌望着他。龙青葵缩在龙青煜身边,大声道:“原来你是个傻子啊!可说你傻吧,你好的不学,怎么就偏偏学会调戏人?”

    盛长骅怒道:“臭女人,走开,不愿做我娘子就早些走开!”

    那巡城司头目也知能在这天京城中混的,必定有些来头,不敢再造次,语气软了许多:“别哭了,你发传音符,叫你家大人来领你。”

    盛长骅呜咽道:“你们欺负我,你们合伙欺负我!”

    龙青煜皱着眉不语,那紫衣女子似乎不喜多言,也只默默伫立一侧围观。不远处的韩绻有些不忍心看下去,他有十年的功夫,跟这个盛长骅处境相似,有时候独自溜到染衣谷附近的大名坊去玩儿,也经常被这样喝骂驱逐,还被扔过各种烂菜叶子臭鸡蛋。可是盛长骅这模样,分明还有家人宠着,有一大群灵兽耀武扬威跟着,可他当时却只有羸弱的师弟师妹偶尔相帮。

    他起了同病相怜之心,从隐身处出来,劝道:“这位道友,你看,你带着这么多的灵兽蹲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被你挡住了路。他们很多都是世俗中的人族百姓,他们害怕你的灵兽不敢靠近,但他们家里如果有急事,偏偏被耽搁在这里,是不是心里很急?这样多不好啊,你在木兰洲自己家里,也不会这么做的吧?”

    第48章 舆

    长街两头果然很多人在围观, 却是不敢靠近。盛长骅左右看看, 又泪汪汪看向韩绻,韩绻道:“这几位巡城司的大人,只是让你去灵皇府等着你的家人,你只需给你家人发一张传音符,告知你去了何处, 不就妥当了吗?大家伙儿众目睽睽之下, 都知道你去了哪里, 不会有人对你怎样的, 放心吧。”

    盛长骅忽然一把扯住韩绻手臂, 哽咽道:“那你送我去。”

    覃云蔚清晨就是去了灵皇府, 韩绻哪里敢跟着去, 万一当头撞上可如何解释。他手中的碗险些被盛长骅拽掉, 无奈道:“你轻点轻点, 我不是不肯送你,关键我也不知道灵皇府在哪儿, 万一我们俩一起走丢了可如何是好?这些巡城司的大人恰好认路,让他们带着你去,最是合适不过。”

    在他好言劝说之下,盛长骅终于收了自己那一排灵兽, 委委屈屈跟着巡城司的人走了。

    韩绻转身正欲离开, 那紫衣女子忽然道:“道友且慢,道友怎知金花豹子可令蛇虫畏惧?”

    韩绻回头一笑,唇角弯弯俊目流眄:“书上看来的。”

    那紫衣女子打量他, 见此人身形修长匀称,着一件半旧青竹布长袍,及腰乌发半束半散,须是为了吃饭方便,一缕额发被他随意扎了个小辫子又掖在耳后。她行前两步,敛衽为礼:“小女落英宗林蔻白,多谢适才道友的提点。”

    韩绻忙还礼,但因是单手,只得马马虎虎凑合过去:“些许小事,不用客气。在下韩绻,从金乌域来。”

    林蔻白见韩绻还捧着那个碗,本还以为是个什么神奇法器,悄悄多看了几眼,末了终于确定,那就是一个粗瓷大碗,碗里还有半碗未曾吃完的肉汤泡饼。龙青葵也跟着凑过来,好奇地看看他的碗,正想问些什么,龙青煜忽然道:“金乌域?你跟金乌覃家可有干系?”

    韩绻道:“自是听说过的。”

    龙青煜逼近两步,目光渐转冷冽:“那你认识迦南宗的覃云蔚吗?”

    他神色有些阴沉,韩绻觉出不妙,正想说不认识,但是忽然间,他竟然看到覃云蔚从长街尽头疾步而来,他不敢说不认识了,立即改口:“认得,我们一起来的天京城。”

    龙青煜正待再说些什么,身后有人接口道:“这位朋友问起我,却是有什么要事?”

    龙青煜立时转身望向覃云蔚,拿审贼一般的眼光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不住,末了冷哼一声,问道:“听说你们迦南宗那个人人喊打的开山大弟子,逃到魔域去混日子了?”

    覃云蔚道:“是,不过世间盲目从众着多矣,所谓人人喊打,也是见风使舵者占大多数罢了。”

    龙青煜冷笑道:“依你这么说,从前那些桩桩件件的恶事儿,还冤枉了你们不成?”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恨事,右手拳头微微一攥,似乎想扑上来动手一般,覃云蔚道:“空穴来风事出有因,建议龙前辈回去弄清楚再来谴责我。另天京城内不许斗殴,请前辈莫要带头坏了规矩。”

    龙青煜拧眉道:“我坏什么规矩,问你几句话也问不得?原来你迦南宗就是这般教你不敬前辈的。走!”

    他拂袖而去当先便行,龙青葵和林蔻白连忙跟上。待行出几步,两个小娘子却又颇有默契地同时回头,林蔻白冲着韩绻摆了摆纤纤玉手,龙青葵冲着韩绻吐了吐樱桃小舌,接着又挤起一只眼睛做个鬼脸。尔后林蔻白在师妹肩头敲了一记,让她莫要顽皮。

    韩绻忙笑盈盈地对两人挥手致意,目送二人跟着龙青煜离去。一转脸间,见到师弟沉着一张俊脸正看着自己。他赔笑道:“师弟,不成想你这么快就从灵皇府回来了,你怎知我在这里?可领到那块通行令牌没有?”

    覃云蔚逼近几步,却是不答他的话,韩绻看他神色依旧不善,忽然惊觉也许跟自己手里的碗有干系,忙将碗往身后一藏,接着赔笑:“嘿嘿嘿嘿嘿,我才吃了半碗……”

    覃云蔚道:“天京二层只这里有卖肉食,你自然只会在这里。半碗也是俗世中的荤腥五谷,你承诺的倒是好听,可是一转眼就出来胡闹,我的话你从来只当耳旁风。”

    韩绻委屈辩解:“我的话在你那里同样是耳旁风,也没见你听过几句。”

    覃云蔚道:“你的话若没有道理,我为什么要听。我的话有错么?”

    他如此义正言辞,韩绻心悦诚服道:“没有,我再不吃了行吧。容我把碗还回去,哦,不用还了,酒楼已经塌了。”

    覃云蔚接过他手中的碗,顺手一挥,那碗端端正正蹲上了一处房檐,他接着道:“这天京城中如今各路人马卧虎藏龙,很多跟我们迦南宗有过节,你今日已经露了行迹,以后不许再独自行动,要牢牢跟在我身边,半步不能离开。”

    韩绻闻言一呆,尔后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小心肝,讶异道:“师弟的意思是,我们晚上还要睡一起?”

    覃云蔚却是无情拒绝:“又不是没房间,睡一起太挤,还是各睡各的。”他递过来一个浅青色小小玉符,其上灵气萦绕:“这上面我下了一缕灵识,我们进入弥殇古境之时,可以传送到一起,你收好。”

    韩绻忙接过收起,随在覃云蔚身后折返住地。覃云蔚又道:“今日天色已晚,明日随我出门一趟,城南有一处地下坊市,听说里面有售卖古境舆图的,我们去买一份来。”

    第二日两人早早赶到坊市之中,覃云蔚见这坊市极大,售卖各种法器丹药典籍等比比皆是。然而连着问了几家下来,那售卖之修士却均都一口咬定没有古境舆图,且等两人一转脸,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向着同伴示意,再狠狠盯几眼二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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