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桌对面却听得有人悠悠出声:“贝伦卡阁下也真是会说话,当年你跟随卡诺西泽尔大公南征北战,可也是战功赫赫呀,亚伯特中将毕竟年轻不知道,帝国最不缺的就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了。”

    言下之意,帝国名将灿若星辰,又岂是你这个小辈可以比的?

    亚伯特读出这话外之音,循着声望去,但见对方身着高级参谋官制服,五官轮廓似乎有点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唉……参谋次长过于认真了吧,江山带有人才出,这是帝国的幸事啊……”似乎是嗅出了其中不友好的气息,军典处长官哈德曼皮尔逊开口。

    亚伯特倒是终于反应过来。

    马蒂拉尔文男爵,参谋处次席长官,没有记错的话,正是当年因私斗事件中被误伤的莫卡拉尔文的父亲,隔了这许多年,终于直接打了照面。

    据说因为当年之事,这位参谋次官早已对他恨之入骨,如今他在短短几年内做到与他相同的地位,想来男爵阁下心中已经是非常不满了。

    想到这里他挑了挑眉,眼底的不屑一闪而逝。

    似乎是觉察出他轻微的表情波动,马蒂拉尔文男爵的憎恶之情又加剧了几分,冷笑了一下,神色不改。

    “哈德曼阁下误会了,下官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那双令他厌恶的金银妖瞳上定格了片刻,“不过亚伯特中将看上去很是不服啊?”

    “以下官的资历自然不能与曾经参加过当年数场大战的宿将们相比。”亚伯特垂下眼睑,“能够以如此微薄的资历站在各位大人之中,也实在是感到惶恐,大人何必如此针对下官呢?”

    男爵皱了皱眉,大概是之前风闻他倨傲的脾性,未曾想着年轻人会如此轻易示弱,却又不适合再次发作,只得恨恨的哼了一记。

    却不料亚伯特顿了顿,复又开口:“是了,也难怪,六年前莫卡拉尔文的事情,虽然是他咎由自取,可恐怕大人对下官一直也心有芥蒂”

    六年前发生在军校期间的私斗事件,由男爵之子首先挑起,最后却撞死在了自己的匕首上,虽然亚伯特因为此事被削去亚格兰军校学籍,只身赴西北走上从军之路,但作为父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独生子白白死去,对于亚伯特的仇恨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年轻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层关系挑明了出来。

    言下之意,男爵此时的刁难,不过是别有用心的陷害。

    大概是被勾起了新仇旧恨,男爵失控似的站了起来:“你——”

    亚伯特满意得看到他因为恼羞成怒而涨红的脸,嘴角抬了抬,隐约闪过一丝淡淡的讥讽,云淡风轻的站在那里,继续缓缓道来:“这些年下官在如此凶险的冰海服役,竟然没有死成,大人一定感到十分遗憾……”

    话音未落,只听一阵剧烈响动,马蒂男爵一个箭步上来,握紧的拳头劈面而来,被金发的年轻人灵敏地躲过。

    在场宿将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态发展惊愕了半晌——竟然,在军务会议的议事厅里动了手?

    下一秒反应过来之后,马上有人开始试图拉开已经出离愤怒的男爵。

    “马蒂中将,请你适可而止!”参谋长维特尔达文上将终于忍不住出声,试图喝住自己的下属,男爵却似乎已经被彻底激怒,甩开了同僚的臂膀,冲上来又是一拳。

    这一次,亚伯特停顿了一下,没有躲开。

    凌冽的拳头擦着脸过去,干净的嘴角缓缓渗出鲜红的血丝。

    众人看清之后,均是倒吸了口冷气,彼此都中将的身份,私斗也就算了,居然还见了血?!

    正在错愕之间,听得一个冷冽的女声清清楚楚地响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一字一句,仿佛从冰窖里蹦出来。

    所有在场的军官们打了个战栗,循声望去,但见一袭军装的黑发女子冷冷站在门口,苍色的眸子里冰冷的目光压抑着怒意像军刀一样地剜过来,整个议事厅如坠冰窟。

    会议室里的低气压似乎持续了很久。

    “堂堂参谋处次席长官,竟然不顾身份,在议事厅重地大打出手,简直是目无军纪!”

    柯依达座在上首,周身散发寒冷的气息,目光凛冽,在在座众将的身上一遍遍扫过去,各部门的长官们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一。

    马蒂拉尔文男爵终于从愤怒中冷静下来,在柯依达冷酷的目光审视下,早已出了一头冷汗。

    “请公主殿下恕罪,下官……”他低着头,努力挑选着措辞,“是亚伯特中将先出言挑衅,下官一时激动……”

    柯依达挑了挑眉,像是求证一般,神情淡漠地将目光投向在座的众人,各位高级军官面面相觑了一阵,参谋长维特尔达文上将打破尴尬的沉默开口:“这件事双方都有责任,亚伯特中将言辞上也确实犯冲了些……”“”

    “参谋长大人!”帝都军军长科恩林顿上将似乎是不太满意他有些袒护下属的说辞,淡淡地开口:“如果不是马蒂次官一开始就针对亚伯特次官,他又怎么会出言反击呢?”

    一句话简单扼要,便将前因后果交代了清楚,马蒂男爵脸色顿时惨白。

    柯依达冷冷地他一眼:“身为参谋次官,非但不能以身作则严明法纪,反而唯恐天下不乱,挑起私斗,殴打同僚,先去军法队领一百军棍吧!”

    “公主殿下!”马蒂男爵一声哀嚎,他的上司维尔特上将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柯依达却未就此罢休:“另外,扣掉一年薪水,禁闭三个月,带下去吧!”

    话音刚落,训练有素的卫兵早已推门进来,将还想挣扎的男爵押了下去。

    杖责一百,停薪半年,禁闭三月,虽不至于降职处分,但也足足狠狠削掉了男爵的脸面,在座的众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看来这次柯依达公主是动了真怒。

    “亚伯特中将!”

    “是,公主殿下!”

    “不要以为你这次就没有责任!”柯依达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他一眼,“念在你初来乍到,年少气盛,暂时不予追究,韦伯上将,给我好好管教他,这样的事不要让我看见第二次!”

    “是,殿下!”突然点到名字的首席军法官一个激灵,本能应声。

    既然惩戒了马蒂男爵,那么另一位当事人,虽然并无直接的责任,但也算事出有因,柯依达这样的警告也算是不偏不倚。

    当然众人心知肚明,柯依达公主此举,大概也是要煞煞这位心高气傲的年轻新锐的傲气,而亚伯特本人也似是被柯依达的气势所摄,不敢反驳,只略略低了低头。

    一场骚乱,终于落下了帷幕。

    但柯依达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收手,还没等众人在心中长出一口气,已经再度开口,这一次眼底的寒意更甚几分。

    “看来这几年军中的法度是越来越松懈了!”

    此话一出,在座的宿将中几个稍微有点政治敏锐感的都是微微一震。

    这已经不是军官之间私斗的问题,而是上升到了整个军队系统的法纪问题,看来这次柯依达公主是动了真怒。

    “今天的事情,就当一个教训!”柯依达目光炯炯,环视四周,周身散发不可违抗的压迫性气息,“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既然披着军装站在这里,就首先是帝国的军人!民众缴纳赋税,帝国每年动用大量军费养着你们,是要你们肩负保家卫国的重任,而不是在这里逞口舌之利,打架斗殴,甚至为着私欲,耍心机,弄权谋!”

    柯依达的话愈说愈狠,不仅是针对马蒂男爵,已经是在敲山震虎:“我身为帝国公主,国防部长官,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在眼皮底下发生!韦伯·布里吉斯上将!”

    “是,公主殿下?”

    “从明天起,給我好好整顿一下军中的法纪,一个月内,我要看到成效!”

    这一次,不仅仅是韦伯上将,在座的诸将都是一惊。

    柯依达公主要开始整顿军务!

    他们读出这个信息,零零散散交换了下眼神,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是,公主殿下!”

    韦伯上将从震惊中缓过来,起身立定,敬了一个军礼。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晋江抽了好几天终于把更新吐出来了

    第132章chapter127鸣动

    “奥利维娅少校,根据你在本次任务中的表现,授予你上校军衔,即日起,调离暗卫营,正是拨给你神鹰军第一师团第三旅团的兵权,要继续为国尽忠!”

    “是,大人!”

    傍晚的夕阳射进神鹰军总部副军长办公室的窗户,给室内的所有摆设都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暖色光芒,奥利维娅?弗洛亚站在办公桌对面,迎着金色的余晖,面容素雅镇定,立定敬了一个军礼。

    林格静静地看她许久,背着光而立,看不清眼底的神情。

    弗洛亚家族的继承人,从小必须接受格斗、暗杀、谍报等多重训练,并在暗卫营中与一般暗卫一样执行各种各样凶险的任务,直到以自己累积的武勋获得帝国军方和本家家主的承认,才能正式离开暗卫营,在神鹰军的常规部队中担任职务,为之后继承家主之位做准备。

    他们存在于不见阳光的暗处,为了守护皇族,汇集暗谍、影卫、死士、刺客等各种身份于一身,踏着鲜血一路前行,这便是弗洛亚家族的宿命。

    林格本人膝下并没有子女,兄长早逝之后他收养了年幼的侄女,在选择下一任家主人选时,他曾经犹豫过是否要让这女孩独自担负起家族的责任,但至少目前看来,她没有人让人失望。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不只是欣慰,还是淡淡地惋惜。

    “叔父?”奥利维亚似乎是察觉到他隐约的情绪波动,淡茶色的眼睛望过来,一片波澜不惊。

    林格却是回过了神,回看过去:“嗯?”

    “没什么。”女子低了低头,“只是想问,亚伯特中将已经到帝都任职……如果今后碰到的话……”

    以那个人的敏锐度,恐怕很难不去猜测什么。

    “亚伯特?法透纳么?”林格低吟着这个名字,想起今天下午军务会议上的一出,皱了皱眉,却是未动声色:“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别的不需要关心。”

    “听说某人一回来就在国防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韦伯?布里吉斯上将显然对于刚刚接下的任务心存疑虑,会议结束之后便刻意落在后面,借故留了下来,亚伯特一个人返回军法处自己的办公室时,安瑟斯已经后脚紧跟而来,姿势优雅地靠在门框上,眼底戏谑不言而喻。

    金银妖瞳的年轻军法官皱了皱眉:“才多久的事情,竟然就传到了你的耳朵里。”

    “你以为呢,整个国防部才多大的地方?”安瑟斯轻笑,带上门进来,在待客的沙发上坐下来,“下午从兵营练兵回来就听说亚伯特大人的事迹,你也够狠,马蒂男爵这次可被你坑惨了。”

    “这话说的不对,我可是什么都没做。”亚伯特勾了下唇角,眼神淡漠无辜。

    “你只是动动嘴皮子,象征性地挨了一拳,人家那一百军棍下来,听说惨叫声都能掀破屋顶了。”安瑟斯看了他一眼,像是着意打量了他嘴角的一抹青紫,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瓶掷过去,“诺,化瘀的膏药,记得早晚抹。”

    亚伯特眼疾手快的接住,只点了点头,收在军装的口袋里。

    安瑟斯看他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想来眼高于顶的亚伯特大人,怎么会哪样唯唯诺诺地被人打?”

    “不过是煞煞他的锐气而已,有六年前的那件事在,难道他还能与我相安无事?”亚伯特语带嘲讽,“挑明了,他反而不敢乱来。”

    “马蒂男爵这个人,只怕当年的事他连我都恨在心里,不过是碍于我的身份,只好把气都撒在你身上罢了。”安瑟斯缓缓的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点把戏,只怕早被柯依达姑姑看穿了。”

    两名中将级高级军官发生口角,甚至引发斗殴,柯依达公主雷霆震怒,早就传遍了整个整个国防部。

    亚伯特想起那女子教训自己的视若无睹的眼神,皱了皱眉,莫名的情绪浮了上来。

    “那又如何?”他反问,低头收拾案头的文件,“结果还不是顺水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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