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

    身后的军法队立即上前,将人提起搭在马背上,正要原路折返,却听风中一阵呼啸,几支羽箭接踵而至,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直逼着被缚的三人而去,亚伯特眸中寒光一闪,手里佩剑挽过几个剑花,雕翎哐啷啷掉在地上。

    “有埋伏!”海默脸色大变,话音未落,对面山坡上已然跃出几十道黑影,箭如飞蝗般绵密如雨而下。

    第137章chapter132肃清

    亚伯特便知道事情的进展不会如此顺利。

    尽管安瑟斯上了布兰森奥布莱恩的马车,给对方造成他们已将怀疑视线集中在布兰森身上的假象,使对方放松了警惕,以便于让他顺利判断出对方真正的转移方向。

    然而对方并不是傻子,显然已经做好了必要时灭口的打算。

    “保护好活口,先冲出去再说!”

    以目前埋伏的人数来看,他的军法队想要突围并不难,但如果在厮杀中让人质丢了性命,那这一趟就算是白忙活了。

    他暗恨一声,下令给海默。

    “是!”海默话音未落,山岗上突然传来一阵悲鸣,刀剑撕裂血肉的声音格外刺耳。

    亚伯特抬头,但见一排黑衣□□手直挺挺倒了下去,几十道黑影撞入眼帘,手起刀落之间已经血肉横飞,借着黯淡的天光,依稀能够辨认出为首的是名身手矫健的女子,黑色的长发束起,凌空而下的瞬间宛若翱翔的苍鹰。

    “奥利……维亚?”

    彼时星光黯淡,月光惨白,亚伯特怔愣了片刻,异色的双瞳里难以掩饰讶异的目光,在熟悉不过眉眼间停留一阵,方才移到她身上黑色的军装和闪着清辉的银色十字肩章上。

    “少说废话!”他审视的目光让她感到稍许不适,“先解决这些人再说!”

    年轻军法官终于回过神:“尽量留活口!”

    既然有了援军,他自然尽可能留下有用的信息。

    安瑟斯与路西尔、凯伊等人带着帝都军的卫队感到时,杀戮刚刚结束,山谷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太慢了!”亚伯特正带着军法队收拾善后,望着姗姗而来的皇子殿下,毫不掩饰他的不满。

    安瑟斯苦笑了一下,翻身下马:“抱歉,看来你已经全部搞定了?”

    “人都在这里,顺便多留了几个活口。”亚伯特将佩剑插入鞘中,因为奥利维亚突然加入,整场杀戮持续的时间不长,如果不是亚伯特打定主意要留下活口,对方埋伏在这里死士几乎被军法队和神鹰军的人全歼,眼下除了最初厮杀中丢掉性命的人,还有十余人被生擒,如果不是军法队的动作快,恐怕也早就自行了断了。

    安瑟斯望着满地狼藉,点了点头,抬头想要说什么,方才注意一直伫立在一旁年轻女子,看军装应该是神鹰军的将官,但他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位是……”

    “神鹰军第一师团第三旅团奥利维亚弗洛亚上校,奉命支援!”素颜精致但表情淡漠的女性军官立定敬礼,向年轻的皇子报上自己的番号。

    亚伯特微微皱了一下眉。

    “弗洛亚吗……”安瑟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这么说林格副军长是你的……”

    奥利维亚停顿了一下:“回殿下,是下官的叔父。”

    关于弗洛亚家族的种种传闻,初来乍到的亚伯特法透纳并不知情,思绪仅在独有的那个熟悉的姓氏上停滞了片刻,异色的双瞳在清冷的月下流过几丝异样的色泽,竟不知心底陡然而来的焦躁情绪从何而生。

    安瑟斯却已然大抵猜出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份,未来弗洛亚家族的继承人,已经开始通过暗卫营的试炼,执掌神鹰军的部分军权,然而最终能否像先辈们那样成为神鹰军的直接统领,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当然,眼下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注。

    神鹰军在这个时候出动,显然是奉柯依达姑姑之命。

    “有劳贵官了。”安瑟斯点了点头,抬头看看似乎有些出神的亚伯特,“走吧,今晚估计还有的你忙。”

    人犯落网,接下来便是例行的审讯和盘查,通通都是军法处的事情。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上马离开,亚伯特落在后面,站着没有动,只漫不经心以指尖摩挲佩剑上的花纹,修长的眼斜睨一眼立在身侧的年轻女子,侧颜的线条犀利完美,略带几分不可捉摸的冷意。

    “奥利维亚弗洛亚上校,啊?”

    他勾起唇角来,似乎是嗤笑了一声,带着嘲讽的气息。

    奥利维亚一时愕然,皱了皱眉,想要解释什么,却见对方已经大踏步地走向自己的坐骑,然后翻身上马,随着队伍而去。

    这一夜,军法处各个刑讯室里灯火通明。

    直到凌晨三点钟,年轻的军法次官方才带着几分疲态从里面走出来。。

    柯依达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他的审讯报告,一边陪坐的还有临时被从被窝里挖起来的监察长埃森?凯瑟侯爵。

    “从法谢尔两人的身上搜出了军政检两届依附娜塔莎公主官员的名单,另外还有通过对其他几人的审讯,供出了公主背后的暗部势力。”摇曳的灯光之下,金发的年轻人眼底有几丝血色,看得出为了从人犯口中挖出真想,费了不少心思,“三年前莱克里的遗族开始与娜塔莎公主接触,公主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热衷与举办各种沙龙舞会,结交军政两界的新锐为己所用,他们最终的目的是要将娜塔莎公主推上帝国的储位,以便将来公主登基之后能够恢复旧贵族的权势。同时他们也与贝伦根和古格遗族有勾结,先后策划那一系列事件,公主殿下也应该知道了”

    这次搜出来的名单很是详实,一部分是被娜塔莎拉拢的年轻低阶官员,另一部分则是旧贵族势力在帝国政府中的重新渗透,柯依达皱着眉头将案卷从头看到尾,禁不住一股寒意袭来。

    国政改革已经推行二十余年,而皇帝从赛切斯特家族倒台起便开始着手肃清旧门阀势力,然而多少年过去,不论改革取得怎样突破性的进展,旧贵族残党的挣扎与反抗却从未停止过,暗杀、策乱、甚至勾结外敌,各种各样的阴谋层出不穷。

    更有甚者,能将势力再度渗透到帝国中枢。

    这些守旧势力,是如何的顽固可怕?

    战场的厮杀固然惨绝人寰,可政局里不见血的争斗更来得惊心动魄。

    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手里的卷宗递过一旁已经枯坐了许久的监察长。

    “军方的人我会慢慢清理,可是涉及到的其他人,我就不好出手了。”

    埃森?凯瑟眯起眼睛,浏览了一下长长的名单:“公主殿下如果信得过的话,便交给下官处理好了。”

    “此事涉及面太广,但明面上不宜引起太大的动静,免得人心生恐慌。”

    “殿下放心,我自然会掌握分寸。”监察长顿了一顿,“涉及到娜塔莎公主的事情,公主殿下打算怎么做呢?”

    虽然种种迹象表明娜塔莎公主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并没有任何一样证据能够直接证明她是所有事件的主谋,更何况她毕竟是皇帝的长女,如何处置实在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私底下的决定的。

    柯依达头疼似的按了按太阳穴:“娜塔莎的事情,我会亲自请示陛下。”

    这一天天刚蒙蒙亮,军法队与监察厅的宪兵便已悄然出动,一个继续执行整肃军务的命令,另一个则在接下来的短短几天内,逮捕了十几名政界的要员,给的理由很简单——“私通古格遗族,煽动叛乱”,当然这些人进了监察厅的刑讯室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不是没有人发掘其中的微妙之处,谣言和猜测也流传了一段时间,但之前新领土□□事件仍历历在目,人们也不难猜测,中央政府是在追查此次事件背后的煽动者。

    也因此,监察厅的行动倒是没有给事件无关者带来无谓的恐慌,毕竟这些监察长行事比起二十多年前来早就有宽和得多了。

    至于娜塔莎公主,在那一天早上便接到皇帝宣召其入宫的手谕,在禁卫军的“护送”下进入皇宫,此后便传出了公主抱病在宫中休养的消息。

    当然,实际的情况并不是这样——震怒的皇帝甚至连娜塔莎公主的面都不愿意见,在禁卫军名为“护送”实则是“押送”她到了皇宫之后,便将她拘谨在原先的寝宫里,布下严密的守卫,断绝了她与外界的来往,变相地将她软禁起来。

    然而这样的处置其实不过是暂时的权宜之计,已经出嫁的公主是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娘家的宫中养病的。

    知晓内情的人们以为皇帝总会对公主作出一个明确的裁断,是就这样让公主病下去或者干脆病逝,还是将小惩大诫解除公主的软禁。然而一个多月过去,柯依达的军务已经整顿得差不多,娜塔莎公主却已然仍在养病中。

    的软禁。然而一个多月过去,柯依达的军务已经整顿得差不多,娜塔莎公主却已然仍在养病中。

    关于公主的病情,也滋生了新版本的传言——娜塔莎公主藐视国防部的逮捕令,包庇自己的情人,不仅触动国法,而且令皇室蒙羞,因而惹得皇帝震怒,将她招入宫中软禁起来。

    终于惊动公主名义上的夫婿,阿修比男爵匆忙进宫,请求皇帝宽恕公主的错误,允许自己带妻子出宫。

    “他倒是个仁厚的,娜塔莎平时对他没有好眼色,出了事情,他倒肯替她来求情。”皇帝自然是没有同意男爵的请求,只是好言安抚了一番便令他退下,事后提起来却也免不了感慨。

    “凯特里安家族家风严谨正直,若是因此受到连累,倒真是可惜了。”柯依达对这位温良谦和的男爵印象尚佳,凯特里安家族虽是娜塔莎的夫族,但就她调查的结果来看,在这次事件中,竟是意外的身价清白。

    她抬头看着皇帝并不算好的脸色,微微叹了口气。

    正是傍晚时分,日头已经沉沉坠落到地平线下,深蓝色的夜幕徐徐降下,精致的宫灯点亮宫殿长长的回廊。

    一顿晚餐吃的食不知味,看得出皇帝胃口不佳,而柯依达本人也实在没有太大的食欲。

    “其实我早就想问了。”她皱了皱眉,似乎是斟酌了许久的样子,“娜塔莎已经‘病’了一个多月,谣言已经越来越多,陛下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呢?”

    是这样让她病下去,断绝后患,还是就这样一笔勾销?

    如果是后者,不要说柯依达绝不容许,皇帝本人也不见得同意。

    然而皇帝若是想干脆一点永诀后患,就不至于拖延那么长时间了,柯依达坐在餐桌对面,看着等下皇帝以略显疲沓的脸——当年叱咤风云的年轻皇帝终究还是老了,杀伐决断多年到底还是有不忍心的时候。

    皇帝长久地沉默着,依旧俊朗的五官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隔了很久方才挫败似的垂下眼睑,长长叹息了一声:“朕很失望。”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皇帝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内心的情绪。

    柯依达大抵是能够了解这种心情的。

    皇帝对于自己的长女感情复杂,并绝不至于绝情。他一手安排女儿的婚事,便是希望女儿能够安享富贵,远离政治,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但偏偏事与愿违,娜塔莎不但性格倔强,更与她母亲一样有着强烈的权欲和野心,生生辜负皇帝一片苦心。

    再退一万步讲,有野心,有权欲也未尝不可,获得权力的道路千千万万,可她却选择了最差劲最低级的一条。

    妄图动用蛰伏多年的旧门阀势力,将帝国多年来的改革成果付之一炬,这才是皇帝最不可容忍的!

    柯依达深深吸了口气,望着眼前眉目仍然英挺却已然有几分苍老神态的兄长,竟然有几分不忍。

    “事情的真相外界还并不清楚,如果陛下有心要维护她的话,也不是没有余地。”

    皇帝似乎有些讶异她的态度:“柯依达,朕以为你会要求朕严惩才对。”

    “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人父母的心情,我也是懂的。”柯依达说完这一句,竟然有些淡淡的哀伤,索性别开视线,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睑。

    皇帝看着她,却是若有所悟般,隔了许久,方才低低地笑起来:“这段时间,朕还再想,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跟朕说实话。”

    柯依达听出他言外之意,抬起眼来,倒是看不出一丝惊慌,只带着几分无奈地抬了抬唇角:“说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也不打算认回来。”

    皇帝的神情微微一滞,轻轻叹了一声:“柯依达……”

    “那孩子的身份,只会引来更多的是非。”

    柯依达将目光投向窗外深远的夜空,眼神空旷寂寥。

    “我不需要他平步青云、出人头地,只想要他现世安稳,不再承受战乱之苦,可是造化弄人,他终究还是走上那条路,这些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在刀口上求生,日日夜夜都叫我胆战心惊,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免得他不小心走错路,把自己搭进去。不能相认固然痛苦,可他能够活着已是上苍的眷顾,又怎么能要求更多?”她的声音略带沙哑,平缓如波澜不惊的湖面,“所以,皇帝哥哥的心情,我大概也能够理解。”

    察觉到她换了称呼,皇帝眼底微动。

    他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柯依达已经很少再这样叫自己,岁月如流水匆匆而过,他们反而没有了年轻时候的随性和锐气,反而多了礼貌的疏离。

    皇帝心知,她已经很久不在人前流露出脆弱的神情,说出这番话来不仅仅是真实感情的流露,更是经过深思熟虑——她向自己坦白亚伯特的存在,为的是证明自己的忠心,打消自己的疑虑,而同时也明确表明对于那孩子的态度,甚至,不惜以娜塔莎之事换取自己一个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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