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传来敲门声之前,顾生玉出声说道,拿着手帕擦着手。

    婢女在门外停了下,见怪不怪的应是,然后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恭敬的说道:“蔡相爷来人相请。”

    “不见。”

    顾生玉随意的说道,一点儿也不奇怪婢女得到自己否定马上退下的干脆。

    这里都是皇帝的人,皇帝不喜蔡京,他们也自然不会劝说自己接见对方。

    把白布扔到一边儿,换了一身青色深衣的顾生玉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长袍大袖的感觉,习惯也越来越像是古代人。

    对着镜子里长度不变的头发发了会儿呆,顾生玉有了想法。

    看来自己回到原本的世界前,身体条件是不会有任何变动了。

    系统啊,到底是怎么样的东西呢?

    冒出个目前无解的疑问,顾生玉也不打算继续钻牛角尖的猜测下去。

    瞧瞧外面天气尚好,伸手拿了把雨伞,决定出去走走。

    顾生玉笑着路过那些目色奇异的仆人婢女,直到出了大门才有人小声的嘀咕道:“难道今天会下雨吗?”说完看向头顶黄灿灿的大太阳。

    长安的街道总有无数脸孔陌生和熟悉的人走过,也许你碰到其中一个会恍然的发现他是前天买过自己家东西的客人,也有可能回头再看的时候,却只有一个

    繁华古都中上演的人和人的相遇,不外乎成为诗人,圣贤口中的人生百态,警世名言。但对时下的人来说,或喜或忧,生动的宛若曾经看过的脸谱面具。用眼睛去看就已姿态不同,而能流传至今的,则连情都融入其间了。

    一路逆着人群走动,顾玉生才有种众人之中,唯有自己一人的寂缪感。

    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时代,即使不是孜然一身,也不是全无牵挂。

    他就是那么一个茫茫人海中的普通人,可是他就在这里了。经历了只属于自己的缘分,认识了那些被无数人憧憬的人物。见过九五之尊,学习了一人一生难以学会的深奥知识。

    莫名的感悟自心中升起,顾生玉笑了。

    这一笑宛若佛祖拈花,众位古佛中唯有迦叶回以一笑。

    顾生玉想,我的迦叶在何处呢?

    手中纸伞已经撑起,大晴天打伞这种事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不被任何人感到奇怪,包括顾生玉自己。

    路过无数在他眼中已然无脸的路人背景,最后,他停到一个身着青衫的人身前,把伞向他方向倾斜。

    顾生玉道:“我听到你在哭。”

    青衫人抬起头,露出比女子还要美的面容,长发微卷似有异域血统。

    他看见顾生玉时,嘴角近似嘲讽的勾起。

    “我没哭。”

    声线不颤不抖,唯有那股子嘲讽越发尖锐。

    “那天哭了。”

    顾生玉神色不变,嘴角勾起,话语宛若神言。

    下一刻,包围在他们两人身边的气氛被打破,随之而来的瓢泼大雨把街上所有人都浇了个彻头彻尾,只除了他们两个。

    路人狼狈的进入店铺,酒楼,小贩匆匆忙忙的把货物收起,推动车子,躲入小巷。

    不过转瞬,这条繁华的街道,只留早有准备的顾生玉和青衫人两人。

    顾惜朝嘴唇颤动,他想说什么,但他又能说什么?

    十年苦读,终究高中,又在面见皇帝时被揭穿贱籍的身份,再度沦为卑贱。

    满腔鸿鹄之志,换来冰冷的嘲讽,换来不自量力的大笑。

    这骨子里,这皮肉中……流的就不是人的血!而是鸡狗牲畜的血才对!

    顾惜朝如此愤恨不甘。

    将他的情态收入眼底,顾生玉轻声道:“这天哭的还不够吗?”

    顾惜朝推开顾生玉为他撑起的伞,仰着头望着雾蒙蒙的天空,滴滴答答的雨水落了他满脸,眼角生生发红,成了他怎么都流不出的泪。

    半天过后,顾惜朝浑身湿透,哑着嗓子道:“不够。”

    顾生玉笑了。

    顾惜朝:“光是天哭又怎么够!”

    顾生玉:“那就让这天地都为你而动,可好?”

    顾惜朝深深望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不去疑心他的身份,不去猜测他的来意,他疯狂的大笑出声,然后疯狂的回道:“好!”

    佛祖拈花一笑,唯有迦叶随之而笑。

    顾生玉领着顾惜朝回到和二小园,仆人给他换上新衣,打理整齐,再出现的顾惜朝已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顾生玉放下手里看的兵书,对上顾惜朝探究的目光,悠然笑道:“想看?”指指桌面上的书籍。

    顾惜朝这才发现顾生玉看的书册是自己从没听说过的名字。

    顾惜朝:“为何帮我?”

    顾生玉:“你姓顾?”

    顾惜朝点头:“是。”并不意外对方会知道自己。

    科举中被贬为贱籍的探花也就他一个了。

    顾生玉又一次笑了。

    “巧了,我也姓顾。”

    顾惜朝神情微动,张张嘴刚想说什么,便见顾生玉指着桌面上的兵书道:“看吧,看完,告诉我你的想法。”

    顾生玉都这么说了,顾惜朝不得不静下心来将那本书拿到手里,从头开始看起。越是看,他越觉得书中所言句句犀利,字字珠玑。有许多他还未完善的构想,在这本书中已经有了战略雏形。

    不知不觉间入了迷,等到晨光初初从窗外洒了满室,顾惜朝这才如梦初醒,揉揉鼻翼两端,苦笑的想道:“若贵人们平日看的都是这等密传,那看不上自己写的七略也毫不奇怪了。”

    回想起自己投书自荐,却无门而归的情况,顾惜朝整整心神,决定以慎重的心态拜见这位赏识自己的“贵人”。

    顾生玉当时看的兵法书是位面里一位狂人所著,此人虽是宗师,却也是兵家学派的代表人物——韩信。

    兵家四圣在历史中留下了绝对享誉的名声,韩信和张良整理出的兵法《韩信》三篇更是传于后人。

    他想不出韩信为什么会出现在位面里,还想找个徒弟,但事实上,他确实成了人家的徒弟,还需要整天拿着韩信写的兵法书背加看,偶尔还要悟。

    总之,他自己知道自己是多么苦逼,但在外人眼里,却是“顾生玉”博学多才,著书自娱。

    偶尔心情好了,还把自己写的东西拿给客人看,使其入迷到留宿。

    顾生玉一觉醒来,估摸着对方应该是看完了,便不紧不慢的洗漱起来。

    深衣披发,姿容极佳,吴带当风,神韵无形中散于形体其外。

    出现在顾惜朝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位魏晋名士。

    自少年起颠沛流离,顾惜朝自认也见过不少人,但像面前人这样出色的,却从未见过。

    这就是赏识自己的贵人吗?无形中,顾惜朝有种被认可的骄傲。

    顾生玉坐到昨夜的位置上,倚在软塌扶手,神情漫不经心。

    “看得怎么样?”

    顾惜朝抱拳叹道:“自愧不如!”

    顾生玉这次没笑,淡淡吩咐道:“等会把晨食吃了,去我的书房看书,什么时候看完了,什么时候你就能离开了。”

    顾惜朝愣愣的望着他。

    顾生玉托腮,如同欣赏一幅名画般欣赏着把青衣穿出不同风味的顾惜朝。

    “觉得我说的话很奇怪?”

    顾惜朝诚实的点点头。

    顾生玉说道:“既然都知道自己不够优秀了,为何不变的更优秀一些?”

    顾惜朝:“……可是,无人欣赏也……”

    “笑话,”顾生玉翻身坐起,语气张狂:“现在的你不能被人认可,焉知未来的你?更何况——若你真是无人可及,那孤芳自赏又如何!”

    顾惜朝嘴唇翕动,神情看起来也是动容的。

    顾生玉指着顾惜朝道:“一顾惜朝误终身,不顾惜朝终身误,顾惜朝,若有一日,我能听到世人这般评判你,骤时,功名利禄,你又有何要不得的?”

    顾惜朝大为感动,“为何您要……”帮助我。

    话没有说完,顾惜朝自己停了下来,神情坚定道:“有劳先生了!”

    看其姿态,俨然是把顾生玉当做另一个老师来尊敬。

    顾生玉随意的笑笑,淡道:“不过缘分而已。”

    有缘有分,世间之事就是这般奇怪。能够莫名其妙的把两个陌生的人联系到一起,也能够莫名其妙的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接下来在和二小园的学习生涯,让顾惜朝越发赞叹起顾生玉这个人,也越发感叹起自己。

    本以为一生就此蹉跎,却没想到峰回路转。

    当得知自己在书房里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珍惜古籍,全是出自一人之手时,他不禁为自己的傲慢自大感到羞愧。

    在他郁郁不得志的时候,有个人早已淡泊功名利禄。在他自喻天资出众的时候,有个和自己年纪一般大小的人如同神物自晦,尽敛锋芒。在他为七略无人赏识而愤懑的时候,此人随手著就的书册,张张都可流传千古,却满不在意的扔到书房,偶尔自赏。

    乍一看上去和自己完全不同,却又有着让自己羡慕的气度成就。

    越是相处,越是明白,这个人到底是如何让人连嫉妒都生不起,只留有满满的敬慕。

    顾惜朝也发现了顾生玉不时的性格变化,他只以为是奇人都有的习惯,甚至还颇为配合。也因此,他得到了更多不自知的照顾。

    顾生玉有时看的都要嫉妒了,空间里的大佬们对顾惜朝就是言辞和蔼,对他就是各种暴力。

    个别脾气诡异如医圣的,也语气平和的和顾惜朝讲讲医道,对自己则除了冷嘲热讽就剩下热讽冷嘲。

    仿佛当他们徒弟的不是自己,而是顾惜朝。

    顾生玉忍不住幽怨的给大佬们发信息。

    “你们确定我的天赋比惜朝好吗?”

    要真的好,你们怎么会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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