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处分的结果未出,阎墨始终抱着几分侥幸。都说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她在市医院人缘还算不错,院里办事总不会和地狱一样,冷酷无情。

    车在医院的地下室停住,阎墨因为半夜没睡,这会靠着车窗睡的正香。双唇一张一合,一点口水顺着嘴角流下。

    季泽关了发动机,打开一侧车窗,偏头看阎墨。她睡觉的姿态真是···奇形怪状。

    时间还早,季泽没叫醒阎墨,而是静默地坐着,在车里等了许久。阎墨睡觉不安分,在副驾驶座四处的挪着,寻找最佳的安眠位置。

    最终,她的姿势卡在车窗边沿,头慢慢地滑向车门,就在快撞上的刹那,季泽的手,拖住了她的脑袋。

    阎墨侧过身,脑袋蹭了蹭季泽暖暖的手掌。

    季泽微微一怔,心宛若被几根漂浮的羽毛掠过,霎时酥麻。他的脑海里,闪现过三年前叙利亚的街头。

    阎墨真是,一点没变。

    他抽了张纸,擦了擦阎墨的嘴角的津液。再抬头,撞上了一张堆满笑的脸。

    徐攸宁一脸奸笑,他看了看季泽,又看了眼熟眠的阎墨。季泽立刻抽回手,阎墨也被他轻微的动作震醒。

    她揉了揉眼睛,转头就看见徐攸宁正对着自己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

    “我靠,厉害了。”徐攸宁扒着车门:“一起来的?昨晚有没有发生什么。泽哥是不是器大···”他话还没说全,整个人就被季泽给提溜走了。

    徐攸宁凑上半张脸:“泽哥,昨晚感觉如何,你的处男之身是不是?”

    季泽冷冷的回:“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我不说。”徐攸宁贱贱地说:“泽哥,我等你主动和我交流闺中秘事的那一天。”

    “看来这次徐叔叔来江里,我得···”季泽语调淡淡的。

    徐攸宁一秒住嘴:“泽哥,咱俩谁跟谁呀,我绝对不说。”顿了一顿,他又说:“过两天处分可就出来了。”

    两人走到二楼门诊:“泽哥,这波你太不值了,这次副主任医生的位置,怕是没你了。”

    “阎墨”季泽脚步顿住:“她会怎么样?”

    “最多回北京呗,又不是咱们院的。”徐攸宁看了眼早上的挂号人数:“我靠,6个来肛检的。”

    季泽拍了拍徐攸宁的肩膀:“要相信自己灵活的中指。”

    *

    双休日,医院的病患较平日,增加了许多。阎墨依旧在门诊待着,科室的主任和曹院,都不曾来找她。张哥跳楼的事情,只存在于几份新闻报上。而医院,仿佛没受到一点影响。

    茶水房的小护士偷偷告诉阎墨,院里和张哥的家属协商好,把抚恤金和赔偿款都给了。用钱息事宁人,张哥的家属这才没继续找医院的麻烦。

    整件事看上去风平浪静,但院里绝对下了血本。

    “可惜了季医生,煮熟的鸭子飞了。”小护士鬼鬼祟祟地说:“说不定,还会换到急诊,那日子就难熬了。”

    急诊,意味着终日的忙碌和不能参与权威的手术。晋升和评职称,比之前要难了许多。

    “阎医生,你和季医生关系不错,到时候,得安慰安慰他呦。”

    “我也是”阎墨按着小护士的肩,将她推出门外:“泥菩萨过江。我先保佑保佑自己别被调走吧。”

    今天,只有两个医生出诊,她和季泽。一个专家号,一个普通号。也许是因为季泽在,阎墨的早上的病患只有零星的几个。看了几个慢性阑尾,一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种,走到季泽的诊室。那里,患者仍然排着长龙。她独自地站着,百忙之中的季泽,蓦地抬头。两人默默地对视着,良久,阎墨转身,又离开。

    季泽的手机滴的一声响了,他划开,上面跳出一句话。

    【季医生,帮你买了粥,在办公室。】

    他心里,升起一种异样的情绪。趁着病人交换的时候,他发消息给阎墨。

    【不用。】

    午休时间,季泽回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阎墨正埋头喝着桌上的粥,手里抱着一个咸鸭蛋,桌边摊着一小块煎饼果子。

    自己的办公桌上,空空如也。

    她可真是,实在人。

    他的眼神落在阎墨身上,阎墨捧着咸鸭蛋抬头:“楼下食堂还有粥。”

    “我知道。”季泽坐下,开始翻阅桌上的文件。

    阎墨停住:“要不,我匀你半勺。”她就这么吃了,怪不好意思,毕竟季泽还是病患。

    “不用。”季泽唇角颤了颤。

    “药在你抽屉里。”阎墨回:“按时服用哦。”

    季泽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排着几盒胃药。

    “谢谢。”

    “不谢。”阎墨眼尾上挑,拖着脑袋痴痴地看季泽。不知道多吸几口阳气,会不会回到18岁的皮肤状态。阎墨心底开始计划着下一次吸食阳气的日子。

    季泽写字的笔停在纸上,下一秒,一本厚厚的字典挡在了他和阎墨之间。

    阎墨扁扁嘴,继续喝着手中的半碗米粥。

    不一会,徐攸宁又从肛肠科小跑过来,带着外卖午饭,无比谄媚地说:“泽哥,请享用。”

    “有事求我?”季泽扳开筷子,将饭盒里的胡萝卜一根根地挑开。

    “就我爸明天来了,你得···”他看了一眼季泽的桌子:“谁买的药?”

    “你不是不让人动你的办公桌么?”

    “闭嘴。”

    徐攸宁抬头,发现阎墨也在。顿时噤了几秒,过了会,他又岔开话题:“我们院传说中的高级vip今早来了,要不要一起去看一看。”

    “不去。”季泽抽开手。

    “什么高级vip?”阎墨探出一个脑袋,扒着字典问着。

    “就纪家小公子呀。”徐攸宁开始给阎墨科普知识。两个人窝在字典下叽叽歪歪了一会,然后达成共识,赶紧下楼凑这个热闹。

    阎墨确实好奇,毕竟她来人间这么久,极少见到身份地位高的人类。

    高级vip,果然阵仗就比一般的病患大的许多,曹院亲自带着外科科室主任,到门口迎接。

    而医院的几处小角落里,挤了不少来围观的无聊医生们。

    门口,一辆黑色的跑车停下。车门被楼下保安打开,一个高瘦的男人踏出。光头,小麦色皮肤,五官深邃,重要的,是那双锐利的眸子。

    若季泽浑身散发的,是一种不在人间的淡漠疏冷。那么这个vip,散发的便是扎根在红尘之中的张扬。

    “跟明星似的,够魔幻。”徐攸宁喃喃地说:“到底是江里市的扛把子。”

    “挺眼熟的。”阎墨凝睇着纪公子。

    徐攸宁笑了笑:“帅的人,都相似。你看他像不像我。”

    “嗯,特像。”阎墨勾了勾唇。

    纪殊走到大厅的中央,突然停了脚步。曹院关切地问着:“纪先生,怎么了?”

    他目光扫到大厅的一角,看到阎墨,接着,阔步走来。

    见曹院一直冲他们使眼色,徐攸宁赶快拉了拉阎墨。还没来得及离开,纪殊就到了阎墨的面前。

    双目相对,她想起来了。

    叙利亚,持枪的男人。

    “好久不见。”他邪邪地一笑。

    第10章 第9章

    纪殊的嗓音哑哑的,唇角带着一抹狷狂的笑。

    好张狂。

    徐攸宁诧异地瞪着眼,目光在纪殊和阎墨之间来回的梭巡。

    “阎医生,你们认识?”徐攸宁想了想,又收回了心中的讶异。不奇怪,阎墨看上去灵动媚人,又是从北京来的。纪殊,明显就是花花公子。

    阎墨的懒懒地回:“纪先生,你搭讪地方式有点老套了。”

    纪殊笑意更甚,操着一口老派的京腔:“你也是一如既往地有趣。”

    阎墨挑眉,微微颔首。

    “纪先生,这里请。”曹院在不远处默默看了一会,还是开口替阎墨解了围。

    纪殊手插在口袋,退了几步:“回见。”

    最好永远别见。阎墨的眸色暗了下去。叙利亚,他擦破自己的耳软骨,要挟她,这笔账她还没算。

    徐攸宁眼珠一转,揽过阎墨的肩:“阎医生,人脉了得呀。”

    阎墨被他推着朝前走:“他明显看中我的美貌来搭讪的,这点都不懂。”

    谈起美貌,徐攸宁突然语调严肃:“阎医生,八卦一下,昨晚你和泽哥进展到哪一步啦。”

    “先是躺在一张床,然后···”阎墨说。

    “我靠!”徐攸宁打断了阎墨:“牛逼啊我的阎医生。”在徐攸宁的印象里,清高如季泽,向来不屑于参与人类的低级交.配运动。大学宿舍一起看a.片,季泽同学都是心不甘情不愿被他们压着过来做日语翻译的。

    万万没想到,他还是沦陷了。而自己手里终于有了可以威胁到季泽的把柄。世界都美好起来了呢~

    阎墨瞥了眼美滋滋的大壮,勾了勾唇。

    *

    纪殊的来市医院治病的消息传的很快,不到一天,纪殊的病几乎全院上下都知道了。

    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

    阎墨再上班时,整个外科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气洋洋的气氛。纪殊有可能要进行心脏搭桥手术,那么主治医生,一定是这个办公室的某一位。

    心脏搭桥的死亡率很低,国内现有的心脏不停跳搭桥技术也很先进,无疑,他的手术成了一块肥肉,掉在普外科科室的上空,等着幸运儿认领。

    “别高兴的太早。”茶水间的小护士从办公桌一侧探出头:“我听说,他是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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