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知是什么事,听到她喃喃自语道:“下雪了,我的小郎君会冻着的,我要给小郎君缝冬衣。你们快给我来裁布啊。”

    跪地的侍女这才爬起来,跟着进屋。

    杨侯爷也跟了进去。

    “她心里记挂着你的。”赵暮染仰头看郎君。

    她是认出记住杨侯爷的名字了,可是关切的还是儿子,说明她其实谁也记不起来。

    宋钊知道的,所以他一直都没有觉得难过,哪怕娘亲认不出儿子就在跟前。

    “我去让人生火盆。”宋钊点点头,收了伞,将小妻子扶到廊下。

    仆人很快就在廊下摆了短案,放着火炉和铜壶,案几上还有小吃食,一碟子的福橘散发着甜香。

    杨侯爷夫妻很快就从屋里出来,他扶着妻子坐下,妻子手边就是儿媳妇。

    赵暮染跪坐着,见婆母前来,伸手就取了橘子要给她剥了吃。

    长公主目光却是落在她能看出隆起的肚子上,“小郎君。”

    她伸手指了指,说话一字一顿的:“你有小郎君了。”

    “还不知道是不是小郎君呢。”赵暮染笑着看了眼肚子,长公主却又肯定的点头,“是小郎君。”

    赵暮染双眼都笑成了月牙儿,顺着她话说:“娘说是,那就是。”

    长公主唇角弯了弯,很生硬,杨侯爷见到却又是欢喜不已:“阿宁,你笑了!”

    多少年了,自从再找到妻子,他就没有再见到妻子笑过。

    一开始,妻子总是会哭闹,是这五六年才好些,但神情都木木的,今天妻子终于笑了。

    宋钊也是头次见到母亲笑,心中同样欢喜,觉得小妻子真是他的福星。他眼底隐着激动道:“染染,母亲肯定是很喜欢你。”

    赵暮染觉得两男人太过夸张,手上剥橘子的动作没停,很快将橙黄的一瓣果肉喂到妇人嘴里:“娘,甜不甜。”

    妇人嚼了两口,点头:“好吃。”

    赵暮染也往嘴里丢了瓣,果然是酸甜可口,就和长公主你一瓣我一瓣的瓜分干净。

    其间长公主却都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天空发呆,杨侯爷和她絮絮叨叨一些家常事,她也跟没有听到似的。

    赵暮染打量了她几眼,想到那个梦,有些心酸。

    那个时候,长公主被关在冷宫中,处境究竟是有多艰难,都将人逼成这样。

    她下意识的低头去看她的手,果然看到指尖有着消不去的小伤痕,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四人就那么坐在廊下,看雪,说说话。一直沉默的长公主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脸枕在杨侯爷肩膀上,睡颜很安宁。

    杨侯爷发现,忙将人抱起来,头也没回跟小两口道:“你们回吧。”

    赵暮染眼角抽了抽,宋钊习以为常扶着小妻子起来。

    他每回都是这样被赶走的。

    “以后我可以每天都过来吗?”赵暮染在回去的路上问宋钊。

    “自然是可以的,母亲也会很高兴的。”宋钊柔声回道。

    长公主是郑州城守住后才被杨侯爷接过来的,不久,约莫半个月。但父子俩常常在前线,这半个月也就是回了四五回的家,陪着的时间也是极短。

    赵暮染嗯了一声,宽慰他:“会慢慢好的。”

    宋钊低头看她,灯笼下,她肌肤如玉,有着淡淡的光泽。他去亲了亲她脸颊,在寒风中,肌肤还是暖暖的,他就笑:“会好的。”

    安王夫妻知道昨晚女儿与女婿去见了长公主。安王妃一大早就跑来问女儿情况如何,如果可以,她也想去见见故人。

    赵暮染昨天已问过宋钊,与心急的娘亲说:“君毅说婆母休息不太好,晚上总会惊醒,然后会半宿半宿的不睡,白天有大半时间又在睡觉。我们等到下午让人问问,再过去吧。”

    安王妃听着都心疼,“赵舜那个杀千刀的,怎么能这样折磨一个女子。长公主以前是个多么坚强的女子,居然受那么些苦难,生生熬成了这样。”

    “所以他如今死了,烂了,也不能入土为安!”

    赵暮染也恨赵舜,将好好的几家人都折磨成怎么样了,死的死,伤的伤。现在他也是遭报应了,死了这几个月了,他儿子就是不让他下葬,听说尸首现在就还放在一座宫殿里。

    赵文弘也是个狠的。

    果然是父子!

    赵暮染想着又呸了一口,安王妃见到女儿也跟着生气,忙怪自己多嘴。

    好好的,怎么让怀身孕的女儿也跟着难过动气。

    “你父王他们明早就到前线去了。”安王妃忙转移话题,“我昨儿听他的意思,是要一股作气,攻进都城。”

    “就该这样的。”

    赵暮染觉得现在局势对他们来说正好,经过接连的胜仗,士气最高点,即便遇到一些阻碍也不用担心。

    “早点安稳下来也好,这样大肆兴兵,苦的也是百姓。最好在开春的时候有结果,百姓们也能安下心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百姓最怕就是连遭战火,到时连口饭吃的都没有。

    母女俩说着话,外边侍女传话男人们的商谈结束了,厨房还送了新鲜的羊肉和鹿肉,说晚间想在花园烤肉。

    安王妃就亲自去吩咐晚间的饭食,让人去布置。

    到了下午,赵暮染夫妻与安王夫妻去见了长公主,杨侯爷自然是黏在妻子身边的,见着四人浩浩荡荡地来,脸上还有嫌弃之色。

    觉得这些人都是来打扰他和妻子相处的。

    宋钊对这样的爹也是没辙,为了不让岳父与亲爹要闹矛盾,他将杨侯爷借口拉到了院子里,让安王夫妻能和昔日旧友好好说话。

    “你母亲认生,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们认识。”

    宋钊一句话噎了过去,杨侯爷气得不要不要的,冷哼着站在树下。

    屋里却突然响起一声尖叫,父子二人都被惊到,杨侯爷更是拔腿就往屋里去。

    屋里乱成了一团,长公主捂着头,缩在安王妃在发抖,赵暮染站在边上不知所措,安王脸上有着三道指甲挠痕。

    都淌血了。

    杨侯爷怔了怔,忙上前去安抚突然情绪失控的妻子,长公主见到他松开了安王妃,抱住他哭喊着说:“赵舜,阿恒,赵舜,你快找到钊儿!不,先杀了赵舜!杀了赵舜!”

    杨侯爷急得一头是汗,宋钊听出事因是哪起的,先请尴尬又焦急的安王离开了屋子。

    安王妃手紧紧攥着女儿,有些后怕。

    刚才若不是丈夫发现事情不对挡了一下,长公主怕是会先推倒了离开最近的女儿,再扑向丈夫。

    杨侯爷抱着妻子,连声轻哄,才让长公主安静了些。宋钊重新进屋来,担忧地上前,还挂着眼泪的长公主突然不哭了,细细地看宋钊,甚至还伸了手去摸他脸。

    宋钊一愣,心头涌起激动,正想说什么,长公主却是晕了过去。

    屋里又是忙乱一阵,好大会才安静下来。

    听闻长公主晕了过去,安王站在院子里又是焦急又是郁闷。

    他其实长赵舜长得不是太相像,只是一双眉目都随了先皇,但是被自小就疼爱自己的姐姐打了,这事让他有点儿不能接受。

    “——都怪赵舜那王八蛋!”

    安王气得口择不言,将自己也骂了进去。

    安王妃此时前来,他急急地问:“怎么样了。”

    “只是受到惊吓,医工施了针,让吃两贴安神药。”

    “杨恒誉怎么说。”

    安王妃瞥了他一眼,“你将□□子吓成这样,他能怎么说,他也不能怎么说。”

    能说什么,谁都想不到会是这个样子。

    安王内疚,板着脸:“一会我和他道歉,我也没想到阿姐会这样激动,我就该剁了赵舜。”

    “去吧,还躺那呢,你想怎么剁都行。”

    安王妃难得显出厉害的一面,安王点头后才察觉不对,低头一看,妻子眼神冷冰冰的,看得他都打了个激灵。

    果然,女人生起气来比男人更可怕。

    长公主受了惊吓,睡了一觉,到晚间精神就好多了。

    只是她睡醒后就不再说话,杨侯爷放心不下,晚上也没有去花园用饭,只陪着她。赵暮染想了想,在用饭途中拐了宋钊偷偷溜过来,长公主还是安安静静的,宋钊原本心里有的那丝期待也消去,在边上陪着说了会话就被杨侯爷赶走了。

    次日,男人都出发去前线,安王妃领着女儿送他们出门,等到他们都策马离开后,一回头,发现刚才还在身边的女儿不见了。

    安王妃脑子里懵了一下,然后焦急的派人去追出门的众人。

    宋钊等人被追上的时候已是走了三分一的路程,得知赵暮染在府里不见了后,宋钊脸黑得不能再黑,视线看向跟在后面的三辆马车。

    那三辆马车放了衣物什么的,他忙下马,一辆一辆的找,找到最后一辆时,就看到小妻子抱着红缨枪,垫着一堆冬衣睡得正香。

    身边还有着瓜子壳和果皮屑。

    “——赵暮染!!”

    宋钊气得咬牙切齿,安王也跟着过来,见到怀着身孕的女儿居然偷偷跟来了,也是气得青了脸。

    但是岳婿两人再气,某人睡得雷打不动,连郎君那声低咆都没有听见。

    宋钊将车夫赶下来,亲自驾车将人送了回去,留下一封信才再度出发。

    赵暮染中途是有醒来的,但她不敢去看外边,怕被发现,就乖乖在车里闷里,然后在摇摇晃晃中又睡了过去。等到再清醒的时候,她傻眼了……

    怎么又回到住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圈拉黑日常:

    染染:不开心。配图:【被关在笼子的猴子.jpg】

    安王回复:给我乖乖呆在家里,别捣乱。

    宋钊回复:再胡来我要生气的。

    安王妃回复:你拿自己比作猴子,一孕傻三年,开始发作了。

    安王、安王妃、宋钊分别收到系统消息,你已被‘帅女儿’/‘乖女儿’/‘染宝贝’拉入黑名单。

    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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