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屏风后头换衣裳,可刚把外衣脱了,顾青竹就感觉到身后一道目光,猛地回头,就见祁暄双手抱胸,依靠在屏风之上,好整以暇看着她。

    顾青竹蹙眉凝视,祁暄却不为所动,将她手里的外衫拿走,挂在屏风后头的挂钩之上,然后到她的衣橱里拿出一件透粉色的睡袍,递给顾青竹。

    顾青竹盯着他手里的睡袍,眉头紧锁:“我不穿这个。”

    这衣裳是成套做的,包括居家外衫,亵衣亵裤,各种款式都做了一件,这透粉的睡袍,展开之后,什么都遮不住,伸手在布下面,看的清清楚楚,衣服虽然在衣橱里,可顾青竹却从未打算穿,他倒是会挑。

    祁暄将衣裳展开,在自己身上比划,一本正经道:

    “为什么不穿,不是挺好的嘛,多漂亮,特衬你的皮肤。”

    顾青竹懒得和他说,一把夺过衣裳,将祁暄往屏风外头推去,打开衣橱,迅速换上一件比较妥帖的睡袍,祁暄看了一眼,略显失望,啧啧摇头:

    “你挑东西的眼光真不行。这身穿起来就没那身好看。”

    白了他一眼,顾青竹什么都没说,直接去了洗房。

    晚上她其实是想一个人睡在外间的软塌上的,可祁暄说什么都不让,顾青竹拗不过他,只好退一步,与他共眠,幸好祁暄还有点理智,最多搂搂抱抱亲一亲,并不会有进一步的冒犯。

    顾青竹习惯性转向里面睡,爬上床以后,便试图闭眼睛睡觉,原本都要睡着了,祁暄洗漱完爬上床,也是习惯性,搂着顾青竹,在她颈项和后背处摸摸亲亲,又痒又酥的,顾青竹想要装睡都办不到,伸手推他:

    “别闹,睡吧。”

    祁暄的身子贴着她,躁动不已,哪里睡得着,只敷衍一声:“你睡吧,我再歇会儿。”

    然后继续在顾青竹背后活动,顾青竹往里面挪一寸,他便叮过去一寸,到最后顾青竹避无可避,脸都快贴上墙了,才掀被子抗议,祁暄恋恋不舍的往后退,退到自己的位置后,长臂一伸就将顾青竹重新拉回床铺中央,两人粘的紧紧的,顾青竹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儿,伸手掰他,祁暄警告道:

    “我就这点子乐趣了,你若这都不肯,那就别怪我继续闹腾了啊。”

    顾青竹气不打一出来:“太紧了,喘不过气。”

    “那我稍微松一点儿,你屁股再往后一些,身子弯过来,对对对,就是这样。”

    祁暄在被子里摆弄,顾青竹后腰处被什么烫了一下,惊觉不对,拍着被子警告:“祁暄,你知道不知道适可而止怎么写的。若再胡闹,你睡地上去。”

    祁暄在黑暗中摸摸鼻子,识时务为俊杰:“哎呀,好了好了,不弄了不弄了,睡吧睡吧,就这么睡。”

    顾青竹大大叹了口气,深深觉得自己是上了贼船,祁暄就是温水煮青蛙,一步一步的在蚕食她的意志,总有一天,顾青竹会被他攻略到,被吃干抹净就是时间的问题。

    顾青竹料想过这样的结果,心有不甘,说什么都不能让祁暄得逞,她得耗着他,只有耗着祁暄,让他对自己厌烦了,他自然就会去找别的出路,等到那时候,顾青竹再提出离开,他便不会这么反对。

    想着想着,思绪飘到了上一世,她曾经做梦都想跟祁暄这样安安静静,亲亲密密的睡在一起。

    可是祁暄呢。每回她鼓起勇气,放下自尊靠近他,得到的不是他毫不尊重的对待,就是他无情的奚落,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很多,可每一回过程都挺惨烈的,祁暄对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每回一夜过后,她都要缓好些天,偶尔连着两三天伺候他,比顾青竹处理一两个月的事情都要累的多。

    只是从前,她除了这样做的时候祁暄会愿意和她接触,其他时候,就是跟祁暄说话,他都是爱理不理的。

    所以,顾青竹对夫妻间这种事情并不是很期盼,相反还有些排斥,当年她那么喜欢祁暄,都没有过期待的感觉,别说是现在了,她巴不得祁暄不愿意碰她,巴不得他受不了,去外面找其他女人。

    被人搂着睡,根本就睡不踏实,顾青竹有时候翻身能察觉的出来,祁暄其实也不太舒服,可他就算不舒服,还是不愿意松手,一条胳膊始终环着顾青竹的腰,不让她离他太远,这样两相折磨了一夜,顾青竹早上又起晚了。

    她起来的时候,祁暄已经不在床上了,想起来他说过,皇上给了他三天婚期,如今三天过了,他得回去巡城了。

    顾青竹起来之后洗漱完,喊了红渠进门,得知已经辰时,若是现在吃早饭,中午指定吃不下什么了,干脆什么都不吃了,让红渠给她拿了一杯奶过来,还没喝,就见一个婢女走了进来,是昨天晚上在沧澜居外等候她和祁暄的婢女素月。

    素月言笑晏晏,来到顾青竹面前,躬身行礼,说道:“世子夫人终于醒了,夫人正等着世子夫人去请安呢。”

    第129章

    素月话音落下,顾青竹愣住了,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素月口中的‘夫人’指的是侯夫人云氏。

    “夫人等我去请安?”

    顾青竹有些记不得自己刚嫁入武安侯府的时候,有没有每天早上去给云氏请安了。

    “我知道了, 马上就去。”

    顾青竹对素月说道, 素月离开, 顾青竹去换衣裳,红渠随行:

    “世子夫人,您不知道素月姐姐已经在外面等了好长时间了, 奴婢问她要不要喊您, 她只说不用, 可我现在想想,事情不对啊,若是侯夫人等着世子夫人您去请安的话, 不是越快越好, 越早越好嘛, 素月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顾青竹张开手臂,让红渠给她换衣裳, 闻言说道:“别想太多。去便是了。”

    “哦。”红渠应声, 却忍不住对顾青竹埋怨:“可是, 奴婢觉得这话还是得跟您说一说的,您这新媳妇当的,可真一点不称职,奴婢见过好些个成亲的新娘子, 每天早上起来给一大家子做早饭,至少得伺候公婆吧。您倒好,一觉睡到现在。”

    顾青竹换好衣裳,坐到梳妆台前稍事妆点,两手一摊:

    “我也没法子,我没做过早饭,至于伺候公婆,这侯府里上上下下伺候的人那么多,轮得到我伺候吗?”

    红渠给顾青竹簪上一根红宝石的簪子,将她的妆发衬托出一点亮眼,在镜中与顾青竹分辨:

    “下人伺候的,跟儿媳伺候的,大概还是有些不同的吧。”

    顾青竹左右看了看妆容,站起身往外走:“那照你这么说,明儿开始,我就得寸步不离伺候公婆了?”

    红渠急急跟在后头:“也不是这么说的,奴婢就是提醒提醒世子夫人嘛。”

    顾青竹没再与她多言,径直往云氏所在的主院去,红渠跟在顾青竹身后,啧啧称奇,心里对自家小姐佩服到不行,小姐不过这么两天的时间,就把侯府的路给弄清楚了,红渠自己直到现在还是晕头转向的,去厨房都要找人带着才行。

    主院里没什么声响,顾青竹走到这里才仿佛召回了一点回忆,刚与祁暄成亲那会儿,好像也这么来过,只不过当时因为祁暄对自己冷淡的事情,云氏并未在这些虚礼上挑剔过顾青竹,后来云氏被人挑唆,对红渠用了刑,把这丫头的手指给夹断了,红渠自觉在府中没有出路,便请回自家,顾青竹虽然觉得对不起红渠,可是想着当时在侯府里,她护不住人,还不如放她回家去修养,便给了她一大笔银钱,让红渠回家去了。

    可是顾青竹没想到的是,红渠家里亲戚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他们吞了顾青竹给红渠的银两,却不好生照顾她,由着她在又冷又臭的房间里等死,顾青竹到现在都难以忘记,当年她去看望红渠的时候,看见的景象。

    红渠家里人给她在猪棚里搭了一张床,就跟猪同吃同睡,并且没人照顾她,红渠的手废了,又出不了门,只能任人糟践着无处说理,大冬天的,裹着一床薄被子,蜷缩在床角,虽然最后被顾青竹接走了,却因耽误治疗,没多久就过世了。

    想到这里,顾青竹让红渠在主院外守着,如果云氏是红渠悲惨命运的引线,那顾青竹这一世说什么都会保住红渠不被云氏盯上。

    独身一人进入主院内,云氏早就听到消息,坐在主位上等待,她的旁边坐着祁云芝,祁秀芝和颜秀禾三人,顾青竹扫过这些人,目光落在颜秀禾的脸上,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这仿佛是顾青竹多年形成的习惯。

    那时候她就特别纳闷,祁暄到底迷恋颜秀禾什么地方,若说姿色,颜秀禾比不上顾青竹,若说身材,顾青竹自问也不会输她,所以顾青竹就很纳闷,祁暄到底喜欢她什么,直到后来,有一回祁暄醉酒才说出原因,说是因为颜秀禾理解他,是他的解语花。

    顾青竹可以做祁暄的任何人,唯独‘解语花’这个身份,没法胜任,因为她生来便不知道细致是什么,她不喜欢悲春伤秋,也不喜欢无病呻吟,她更愿意干些实事。

    那些毫无用处的鼓励与安慰,到现在顾青竹都没搞懂为什么那么受欢迎。

    “给母亲请安。”

    顾青竹来到云氏面前,没有为自己为什么晚到解释一句半句的,只若无其事的对云氏请安。事实上,顾青竹并不认为,云氏会当真坐在这里等她来请安,下人通传过后,她再过来罢了,所以,顾青竹心里并无任何愧疚。

    云氏瞧着顾青竹这懒散的模样,心中略微生气,昨天晚上她特意让素月去沧澜居,为的就是提醒顾青竹早上要来请安,云氏现在拿不准顾青竹到底是什么品行,所以想从一些细微处入手查看,第一项就是看顾青竹对她这个婆母是否尊重,而查看结果让云氏很不满意。

    这个女子,别说是对婆母尊重了,她就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回门第二天,居然睡到日上三竿起,并且要人提醒了,才过来请安,就算她屈膝请安了,可那神情仿佛不情不愿,丝毫不为自己做的事情辩驳,可见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婆母在。

    “青竹这两日定是很累吧,所以今早才起这么晚。”

    云氏故意这样说,想让顾青竹知道她在生气。

    顾青竹从容淡定,坐到了祁云芝身旁,对云氏答道:“并没有很累,多谢母亲关心。”

    云氏眉头蹙起,祁云芝为母分忧:“大嫂,你若不是很累,那怎会睡到这时起床?母亲派素月去传你过来请安,可左等右等你都不来。”

    顾青竹喝了口茶,勾唇道:“素月那丫头也是,在门外等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使唤个婢子进去喊我一声,由着我睡到现在,我这心里头,委实过意不去呢。”

    素月在门外听到顾青竹这么说,心上一紧,暗自咬牙,这世子夫人倒还真敢说。不过是第一回 来跟夫人请安,就知道给夫人身边的人上眼药。

    祁云芝往颜秀禾看去,颜秀禾抿唇道;“世子夫人可是在责备素月姐姐没去喊你?素月姐姐平日里的为人,有目共睹,最是守礼之人,世子夫人是主子,素月姐姐怎好派人去喊你呢。”

    顾青竹看着她,意外点了点头:“嗯。颜小姐说的不错。我确实不能指望素月喊我,不过是为了她考虑罢了,若是喊了我,她便用不着等那么久了。我可以早些发话让她回来休息。”

    言语中,并未觉得自己今日不来请安是个错误。

    顾青竹的态度让云氏心生恼火,倒是颜秀禾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看来这世子夫人是个棒槌,连好话赖话都听不出来,刚进门就得罪了婆母,今后还想不想过好日子了。

    不过颜秀禾对她可没有一点同情。甚至是厌恶的,憎恨的。

    原因无他,前天她送给顾青竹的那两双鞋,顾青竹不喜欢也就罢了,让丫鬟收起来不穿便是,可她倒好,前手接过去,后手就送给了下房的婢女,若非那婢女故意显摆给别人看,颜秀禾还不知道顾青竹做的那事儿,还只当顾青竹是个和善人呢。

    是她惹自己在先,颜秀禾才没那么好的肚量,就要看看她在姨母手中怎么讨生活。

    云氏眉头蹙着,但声音却依旧保持着温婉:

    “是了,素月那丫头心眼儿实,从不知道变通,倒叫你见怪了。”

    顾青竹莞尔:“见怪谈不上,就是心疼她等了那么久。”

    云氏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稍冷静下来,对这样混不吝的儿媳妇,看来拐弯抹角是不成的,既然如此,那她便光明正大的说好了。

    “青竹啊。有些话呢,若我这个做婆母的不与你说,你将永远都不懂,你可愿听我说几句?”云氏好生与顾青竹道。

    顾青竹对云氏比了个‘请’的手势:“母亲请说。”

    云氏不满她听自己训话还安然坐在椅子上,那傲慢的态度委实叫人看不过眼,良好的素养让她不能发怒,耐着性子与她说明缘由情况:

    “我们是武安侯府的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武安侯府的颜面,你从前是顾家女,你们顾家府中如何我不管,但你既然入了祁家的门,便要守祁家的规矩。我现在与你说分明,每日卯时三刻来我这里请安,府中有老夫人在,但老夫人年纪大了,不愿过多理会小辈们的事情,所以你只需每日来与我请安便可,像今日这般睡到日上三竿的情况,今后最好还是不要有了。”

    这番话,云氏自问说的相当分明,顾青竹用心聆听,面上甚至丝毫未露出不快,听完云氏的话以后,顾青竹低头沉思片刻,而后抬头应允:

    “是。青竹知道了。”

    云氏矜持点头:“嗯,知道了就好,明日开始便这样做吧。”

    “是。”顾青竹起身应答,完了转身看向祁云芝,说道:“妹妹可听到了?从明日开始,卯时三刻到母亲这里来请安,千万不要像我今日一般,睡到日上三竿起。”

    祁云芝蹙眉:“大嫂说什么?母亲是让你,没让我。”

    心中觉得这大嫂莫不是脑子不好使,居然想把她拖下水,谁愿意每天卯时三刻就起来请安?

    第130章

    云氏冷声质问:“你这是何意?不愿来与我请安吗?”

    顾青竹果断摇头:“母亲误会了, 我不是不愿,每日给母亲请安是应当遵循的规矩, 我今日确实懈怠, 已然知错, 从明天开始,定不会耽误半刻。只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 武安侯府的规矩历来都有,不是因为我嫁进来才有的, 所以,既然要守规矩,自然要全府上下一起守, 方能显出母亲治家有道。”

    顾青竹坐在那里正常说话, 可是却让这花厅里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震慑和压力,云氏的眉头从顾青竹一进来就没有解开过, 越发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是有恃无恐,才敢对她这样说话吗?

    “表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新媳妇进门都要给婆母请安的,表嫂初来乍到, 与婆母尚未熟悉,这么做是为了让你尽早习惯, 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 反倒像是逼迫一般。”

    颜秀禾笑脸相迎, 看起来像是在解释,实则煽风点火。

    顾青竹并不在意:“颜小姐对新媳妇进门的规矩很了解。不过我觉得,守规矩这件事,与是否初来乍到没有任何关系,颜小姐这么说,反而会让别人觉得夫人是欺负新来的,而事实上,夫人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你挑拨离间的手法并不高明。再说了,侯夫人与我说话,何时轮到你插嘴,你在这个家里,是什么身份?”

    颜秀禾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身份是她心中的刺,最讨厌别人提起这个,长在祁家这么多年,府中上下都对她十分礼遇,就算有些说闲话,也只敢在背地里说道一番,并不敢当她面提起,顾青竹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上来就揭人短处,颜秀禾可不想被她欺负,当即反驳:

    “我是什么身份?侯夫人是我的姨母,世子是我的表哥,我虽身份不高,可总不会连说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吧。世子夫人的威风也太大了。”

    顾青竹低头浅笑,冷哼道:“表妹……居然管了表哥家里的家事,只怕颜小姐真正的目的不仅仅是想当个表妹吧。”

    颜秀禾容颜大变:“你,你什么意思?”转身对云氏告状:“姨母,您告诉我,世子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过就是为姨母说了一句公道话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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