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叶羡晚猛地住了口,警惕地看着他,“那你有什么条件?”颜彦页才不是什么好人,他和酒陌向来不和,怎么可能会主动帮他。

    “你知道吧,”颜彦页避而不答,“如果我不帮酒陌作证,就算酒陌有他姐夫沉王爷帮忙,可他打死的是可是升阳长公主的嫡子,就算是失手杀人,没个五年十年都出不来。”颜彦页笑,“你想想,五年十年,到时他出来都多大年纪了?你就甘心这样等他五年十年?”

    叶羡晚面色冷酷,“开你的条件。”他是要钱还是权,只要他肯开口,她便可以去找姐姐姐夫商量。

    “我要你……”颜彦页凑近她,低低道,“陪我睡一晚。”他只有这个条件,给他一晚,他就想要她,狠狠地要她一晚。这些时日来,他抓心挠肺,夜不能寐,他就想着她。他知道她已成亲了,他不当肖想她,可他想她想得就像是得了失心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要给他一个晚上,等他得到她后,他就会死心了。可是,待他品尝了她的美好后,到时他真的会死心吗?还是会上瘾?他也不知道了,他就想要她一回,哪怕饮鸩止渴也好。

    叶羡晚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发愣,她一定是幻听了吧?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你听我说,”颜彦页继续诚恳道,“只要一晚,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日后也不会再提。只要你答应,事后我便去给酒陌……”

    “啪!”颜彦页话未说完,堂上便响起了清脆响亮的一声,叶羡晚胸口喘息着,手还停在空中,掌心麻痛。

    颜彦页头歪向一边,他捧着火辣辣的脸颊转过来看她,他嘲讽一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的血,道:“我给你时间……

    “来人!”叶羡晚怒斥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门外丫环和小厮们立刻小跑进来,“夫人有何吩咐?”

    “将这人赶出去,今后不许这人入府半步!”叶羡晚愤怒地指着他,气得声音都变了。

    小厮立即上来,颜彦页一甩袖,“我自己走!”走之前又看了叶羡晚一眼,丢下一句话,“反悔了可以来找我。”

    待颜彦页和小厮等人彻底离去后,叶羡晚身子颤抖了起来,一双大眼睛里面噙满了泪,没一会儿便忍不住掩脸而泣,闷声痛哭起来。

    “夫人,您没事吧?”丫环忙上前关切问道。

    叶羡晚哭着摇头,哽咽不出声。太过分了,这颜彦页如何能这般欺辱她!她倍觉屈辱。

    现在的她好想酒陌,她真想酒陌出现在她面前,这样她就可以扑到他怀里痛哭一场。她想让他紧紧地抱住她,像以前一样柔声哄她,逗她笑。可是他不在,慕阳也不在,颜彦页知道了他们姐弟俩的秘密,他怎么会知道!叶羡晚一时间无助得直掉泪。

    “夫人,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派人去沉王府……”

    “不用!”叶羡晚连忙制止了她,抬手擦干眼泪。

    丫环见她满手泪水,连忙递了条帕子给她,叶羡晚接过,两三下擦干了眼泪, “今日之事不要说出去,”她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意,音带哽咽,“随我去厨房吧。”

    颜彦页的到来使得她耽搁了一些时间,再不炖鸡汤就晚了,酒陌还在等着她呢。她几乎能想像出他在牢里期待的模样,坐在小凳上眼巴巴等着别人送她亲手做的饭菜来,热乎乎的他可以吃得很香。

    想到这,叶羡晚又打起精神来。

    灵隐寺后山。

    沉曦和酒砂一行人已经到了无因大师所住的木舍,无因大师的弟子——灵隐寺方丈刳心大师也来了。小世子事先已经服了麻沸散,这会儿躺在床上昏睡着,为了方便取针,他已经剃去一头黑溜柔顺的长发,成了小光头,看着像足了一个小和尚。

    酒砂立在床边,不知为何想起了当年的沉曦。她看着熟睡的小世子,忍不住心生怜爱,小世子的模样生得尤其精致,这会儿小光头的模样看起来反倒多了几分可爱调皮,比平日清醒时还多了几分灵动。他的五官面容结合了丰神俊朗的平南王和天香国色的平南王妃的优点,和宁福郡主小时候也有五六分的相似,甚至还要好看上几分。酒砂心中感慨,若是能平安长大,只怕到时他的模样还能将酒陌比了下去,可是无辜纯真的他,却是经历了这般残忍的奇遇。或许姐弟俩都是这样吧,上天赐予二人完美的容貌与身世,便让这二人心智有残,命运坎坷。

    酒砂低低叹了口气,在心中为这姐弟俩祈福。

    时辰已到,无因大师和刳心大师、还有沉曦踏雪这四名深谙医术之人关上了房门,开始专心致志地为小世子取针。

    木舍外,平南王与平南王妃二人相依偎,静静望着覆着薄纱的窗口,外面的人只能看到屋内四个人影围拢在床头,那团身影几近凝固,除了踏雪偶尔走开取递些物什,其余三人动作皆是十分谨慎轻微,看得屋外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就连酒砂这个局外人都提心吊胆的,忍不住双手合十祈祷小世子能熬过这一劫。

    如此几近窒息地隐忍了小半个时辰,平南王妃忍不住低泣了起来,她怕惊扰了屋舍众人,忙往外走去,平南王连忙跟上。酒砂见状,也没有跟上,不料没一会儿,眼角余光却瞄到这二人像是起了争执。酒砂看过去,见平南王已经离开了,面色铁青,朝这边走了过来,平南王妃则哭得面红耳赤,见她们看了过来,忙扭转过身子去。

    “佩姨,怎么啦?”酒砂忙上前去,细声询问。平南王妃名唤蓝佩蝶,酒砂姐弟俩自幼便唤她佩姨。

    平南王妃擦泪,难受道:“宁儿没了,我不能让双儿也没了,他却非要医治不可!你说好端端的,双儿天灵盖上如何会有一根银针!除了那贱人还会有谁敢这般做?让一个嬷嬷顶了罪,自己出了家便好了吗?若我儿死了,我定要让那贱人偿命!”平南王妃一改往日温婉神色,面容语气变得十分凶狠。

    酒砂闻言吃了一惊,“佩姨您是说……双儿头顶上的银针是……”她不敢继续往下说。

    “定是秋姨娘所为!”平南王妃想到这哭泣道,“可他偏不相信!”

    酒砂心中震撼,一个姨娘真的胆敢谋害府中的嫡子吗?那秋姨娘再不济,应该也知道这一针扎下去的后果吧?极有可能便会当场毙命啊,这难道不冒险吗?可是这个时候,她却不能多说什么,免得火上加油,便安慰道:“佩姨您放心,小世子定能平安无事的,无因大师和刳心大师福泽深厚,二位大师齐心,自有佛祖庇佑小世子。”

    平南王妃已是泪流满面,完全听不进她的劝慰,摇头哽咽道:“你可知当娘的心,我不能……不能让我的孩子都没了,却还让凶手逍遥法外。”她手抚着胸口,泣不成声。她已经认定了,她的两个孩子都是秋姨娘害的!

    酒砂转不开话题,只能侧身拥住她,“砂儿懂的,我如今也要当娘了。”想了想,她道,“此事事关重大,若真有疑云,您可让王爷好好查查。”

    “查什么?那秋姨娘在地室里,当着我们的面各种毒誓都发了,还当场撞了墙,施个血肉模糊的苦肉计王爷便信她了。男人总是这样,越是行军打仗厉害的人就越爱小看女人,他们战场上杀人厉害,如何懂这内宅算计?他这人说一不二,便这么了结了此事,可我心里如何放得下?”平南王妃说到这,情绪已是几近崩溃,掩脸而泣。如果连双儿也没了,她是真的要疯了,原先还带着些许希望,可是他们都进去那么久了,还没有消息……

    正想着,却听见木屋那边传来了声响,二人下意识扭头看去,终于看见无因大师打开木门走了出来,平南王妃率先提起长裙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要双更,如果没有,当我这句话没说过。

    第108章 19.1

    无因大师立在门前, 对赶来的众人行了单手佛礼,“阿弥陀佛,得看这位施主的造化了。若是今晚或是明日早晨能醒来, 那便有希望, 醒了后再等七日,若七日内伤口愈合了便能下地, 到时只要再观察一段时日即可。”

    明明是有希望的话语, 可平南王妃却听得几近绝望, 她孩儿能不能醒来还不好说,哪怕有幸醒来, 还要再等上足足七日,她儿还有两个艰难的坎要跨过去。

    “王妃不必担心,”沉曦宽慰道,“此次取针还算顺利,是个好兆头。”

    “这是取出来的银针, 请二位过目。”踏雪将托盘呈了上来, 只见白绸布上静静躺着一支银针,足足有一寸来长!

    平南王妃看得触目惊心, 差点站立不稳, 平南王忙伸手拥住她的肩膀, 将她紧紧搂住怀中, 他隐忍下心中的愤恨,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多谢大师, 此事本王定会好好核实。”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无因大师双手合十。

    刳心大师上前一步,道:“此银针入顶这头还算圆润,也所幸圆润,想来是在襁褓时期插入,那时婴孩头皮尚软,头骨也未闭合,如此作为十之八-九是起了杀心,小世子能活命实属万幸,活到至今也是惊险至极,也算是前世广种福田修来的福气,此劫之后,定能否极泰来,阿弥陀佛。”

    平南王妃眼泪是止不住了,也顾不上擦拭,对着医治的数人敛衽施了重礼,平南王也拱手一揖到底。

    无因大师几人回了礼,纷纷出外面休憩去了。

    平南王妃坐在床边,看着嫡子苍白的脸色,刚收起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佩姨不必担心,”酒砂在一旁安慰道,“小世子定能吉人天相的。”

    平南王妃拿帕子拭了拭眼泪,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看好他。”

    酒砂犹疑了一下,道:“这银针整根没入,确难发现。不过,砂儿觉得可以问下当时照顾的奶娘,看下是否能查探到一二。”

    平南王妃摇头,“双儿和宁人二人一出世,便是由我奶娘亲手照看的,我不怀疑她。双儿刚出世的时候,头发便浓密得紧,而且在头顶,也就是扎入银针的位置,正好长了一颗痣。他只在满月的时候剪过一回胎发,后来估计头发长出了也没发现,便连我这个做娘的替他梳了这么多年头我都没发现,我真是瞎了眼!”平南王妃说到这,又是泫然欲泣,她心中真的内疚得很。

    酒砂又安慰了几句,见平南王和沉曦进来了,她起身让位,沉曦将她带了出去。

    在跨出门槛前,酒砂回头看了一眼,见平南王坐了下来,拉着平南王妃的手低低和她说着什么,神色温和,她微微放下心来。

    沉曦扶着她出了门,柔声问道:“吃了吗?”

    酒砂摸了摸小腹,有些心虚,“没呢,一直没饿。”她来的时候在车上用了点心,到了后又一直担心着小世子,也就没想过要吃食,这会儿听他提了,腹中才有了饥饿感。

    沉曦轻轻“嗯”了一声,酒砂见他有些不高兴了,忙拉了拉他袖子,冲他讨好一笑。沉曦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紧了紧她的手,拉着她在外面院子用膳。

    木舍内,平南王妃抽开了平南王的手,转过身去,显然是二人又有些不愉快了。

    平南王从她身后箍住她,“佩佩,你也听见刳心大师说了,这根银针没入,双儿是必死无疑的,能活着只是侥幸。那你想,当年大家都好好的,秋儿为何要这么做?难道她以为杀了本王的嫡子本王会罢休吗?我定会掘地三尺都将那人找出来!我只是不想你被仇恨蒙蔽了眼,先入为主认定她是杀手,从而放过了真正害了双儿的凶手!”见她垂泪不语,平南王将她身子扳了过来,语重心长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年她救了我一命,我们又有了肌肤之亲,我也问过你的意见。既然已经纳她入门,那我便不能亏待她。这些年,她和可儿都安安分分,大家都好好的,她待你也尊敬。陈嬷嬷做出这种事一死了之,她也落发出家了,就剩可儿一人,可儿是无辜的,她自小便乖巧懂事,你总不能让我将可儿也给处置了吧?”平南王捧起她的脸,粗砺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泪脸,“自从宁儿不见后,你便每日这样寝食难安,胡思乱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知道吗?”

    平南王妃哽咽,直起身子来紧紧抱住了他,埋头在他宽厚的肩上闷声痛哭,哭着哭着又不断砸着他的背。

    平南王任她发泄,大掌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低低哄着,当目光落在昏迷的幼子脸上时,虎目哀伤。

    舍外,沉曦和酒砂二人用完迟来的午膳后,手拉手在附近走了走,不知沉曦是有心还是无意,牵着酒砂走到了瀑布附近,瀑布下水汽重,冲淡了阳光带来的热量,有些阴寒,沉曦便没带着她再往前走了,只是颇有深意地盯着瀑布。

    酒砂脸一热,知他看的是瀑布后面的水洞,她腹中娃娃,便是去年在那水洞里怀上的,见她娇羞,沉曦低低笑出声来,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

    酒砂也笑,摸着大肚子道:“娃娃快出生了,公公婆婆他们名字可想好了?”

    沉曦弯唇一笑,“他们还在想,不用着急。他们要是还想不出来,我们就自己取。”

    “那你可有什么想法?”她和她爹翻遍了典籍,都寻不到满意的。

    沉曦唇角弯弯,“我想叫……沉双。”

    “沉双?”酒砂歪头念了一遍,觉得有些耳熟,好一会儿才想了起来,“这不和小世子叠名了?”小世子叫安承双,他们的孩子叫沉双。

    沉曦笑,“我也是刚刚听你唤‘双儿’才想到的。”沉曦从她身后拥着她,憧憬道,“我只是觉得,你和陌儿是双生子,今世我们都成双成对了,便起了这么个念头,到时再看吧,指不准我娘他们会想出更好的名字来。”

    酒砂笑,“那要是再生一个娃娃,你不会想取名叫‘沉对’吧?”

    沉曦眼珠子转了一转,“听起来似乎不错。”

    酒砂笑出声来,“你这个当爹的可真懒!”此言不过玩笑,他这个当爹的如何她看在眼中,他可比她这个当娘的要忙多了,什么事都得操心。

    二人在附近逛完回来,天色都不甚明亮了,正欲辞行,天上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沉曦拧眉,这雨不像阵雨,只怕绵长。

    果然,一下便停不下来了,还越下越大,因着雨天下山路滑,酒砂这边又马虎不得,一行人便将就着在此过夜了。

    木舍内只有两间小屋,是不够住的,好在平南王和平南王妃已在此住了好些时日,木舍旁便有两辆铺垫着被褥的大马车,舒适程度丝毫不亚于厢房,他们挪了一辆给沉曦夫妇二人住,其余人则就地搭了营账睡。

    马车上,酒砂被沉曦抱在怀中,睡得安稳,一夜好眠。

    次日天还没亮沉曦便起了,酒砂也迷糊睁眼想起来,沉曦按住她,柔声道:“时辰还早着,你再睡多一会儿,天亮再叫你。”

    酒砂眯了眯眼,口齿不清问了一句,“小世子醒了吗?”

    “没有,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酒砂低低应了声,又沉沉睡去。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又问了一次小世子,得到的答案仍是一样。因着是早晨,外面还有些寒气,她便直接在马车上用了早膳。早膳过后,身子热腾起来了,沉曦才过来扶她下了马车。

    酒砂一见沉曦,便眸带询问,沉曦依然摇头。

    酒砂心中忐忑,连忙入木屋看望。

    一入木屋,便见平南王夫妇二人双目通红,立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小人儿。

    酒砂只觉得揪心,连忙上前去,床上的小人儿很安静,安静得像死了,酒砂一时间心中没底,忙扭头低声问沉曦,“如何了?”

    沉曦微抿唇,“别急,再等等。”

    这时,无因大师缓缓过来了,众人纷纷让开,无因大师在旁边矮凳上落座后,执起小世子的手为其把脉,一会儿后俯身查看了一下他的眼珠,沉吟了片刻,没说什么。

    “大师,如何了?”平南王妃紧张问道。

    无因大师面色略有沉重,只叹了口气。

    平南王妃一下子扑在平南王怀中,揪着他的衣襟闷声哭泣。

    “嘶。”酒砂小叫了一声,双手按着肚子。

    “怎么了?”沉曦忙问。

    酒砂摇了摇头,“没有,娃娃踢我。”一下子踢得重,有些吓了她。

    “快坐下。”沉曦忙扶着她就床边落坐,抓住她的手给她把脉,不会提前生产了吧。把脉后,沉曦松了口气,没什么异常。

    酒砂也调整了几下呼吸,这小家伙真是太皮了,在里面和谁打架呢,她隔着几层衣物都能感觉它的小手小脚在踢来蹬去。酒砂想和沉曦埋怨几句小家伙,可是顾及一旁的平南王妃,又不敢说。一个即将要新生,一个可能要死亡,太冲击了。

    酒砂往上挪了一下位置,抓起了小世子柔软的小手,覆在自己胀鼓鼓的肚皮上,柔柔唤道:“双儿,好双儿,快快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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