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一笑,凑到她耳边去,低声关切道:“可还疼吗?”

    青漓这才猛地反应了过来,脸色禁不住泛起了一点红,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有点委屈的应了一声:“嗯。”

    皇帝怜爱的亲亲她,道:“那就别起身折腾了,在这里用点东西便是。”

    青漓倒不是矫情,而是确实有些难受,她也不想装什么善解人意的大度姑娘,直截了当的点了点头,由着皇帝安排了。

    二人起得晚,早膳也不曾用,是以御膳房也不曾准备太多荤腥,多是以清淡素菜为主,青漓昨夜用的大多都是鱼肉,此刻见满桌清素,倒也起了几分食欲。

    她没好意思叫皇帝喂,而是自己接了筷子,慢吞吞用了点东西。

    已经过了一夜加上一个上午,皇帝也觉有些饿了,见小姑娘用的不错,也觉胃口好了起来,随她一道用了些。

    等用完膳,内侍们收拾下去,他才低声询问道:“要更衣么?”

    虽说亲密事已经做了,此刻被他问了这个,青漓还是觉得有些羞,低下头,低低的应了一声。

    皇帝倒不觉有什么,只坐起身道:“那便起身吧,总是躺着也会觉得闷,换身衣裳,朕同你出去走走。”

    青漓这一觉睡得久,精神也养回来了,点点头,也没叫人过来伺候,便起身取了摆在一侧的衣裙,慢条斯理的穿了。

    她身子娇气,可也已经歇了一夜,皇帝又仔细着为她上了药,倒也不怎么磨人,起身时候虽觉有些异样,却也不至于难耐。

    虽然不至于太过于别扭,可想着昨夜的亲昵痴缠,青漓还是有些不太敢看皇帝,直到将衣裙穿好,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只穿中衣,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目光温和的瞧着她。

    “看什么呢,”莫名其妙的,青漓脸一热,在他肩上拍一下,道:“不是说要出门去么,还不穿衣。”

    皇帝笑了一下,自己穿了靴,到她面前去张开臂:“等着夫人侍候呢。”

    “毛病。”青漓说了他一句,眼底却也染了笑意,上前去为他穿衣系带,眉眼微垂,面容娇妍,静美的很。

    皇帝低头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看她长长的眼睫,清澈的眼眸,以及目光中毫不掩饰的温柔,伴着四周缓缓漂浮的红绫,更觉美得不得了。

    这种纯然的美,并不叫他觉得生出欲念来,只有心底软软的,柔柔的,像被熬的稀烂的米粥,透着温馨的醇香与安然。

    ——那是家的味道。

    低着头,红着面为他穿衣的,是他的新妻,微红的眼尾是彼此之间浓稠的情意,只轻轻看着她,他都觉温暖。

    隐隐约约的,他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被母亲抱住时候的感觉。

    满心的安宁。

    轻轻的伸出双臂,皇帝将他的小妻子抱住了。

    青漓本来以为他是要胡闹的,略微一顿,觉察出他此刻心绪不同,微微一怔,却也没有推开,只双臂伸开,顺势环住了他腰身,在他背上轻抚几下。

    皇帝明了妻子沉默的温柔,也知晓她不曾出口的关怀,只拥紧了她:“——妙妙,”

    他在她耳边道:“能娶到你,是朕的福气。”

    ~

    闲暇的日子总是过得快,这话放到哪里去都是合情合理。

    皇帝给自己准了半个月的假,只在宣室殿陪着自己的小妻子,其余一概不理。

    他在年幼的小妻子面前,自是温柔小意,青漓也是生性和顺,并不骄纵,夫妻黏黏糊糊的在一起腻歪了半月,不仅不觉得烦,倒好的似蜜里调油,半刻也不分开。

    皇帝刚过而立,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床笫之间要的也格外多些,青漓年纪虽小,可架不住皇帝手段高,花样儿也玩儿的好,头一回的时候也没吃什么苦,反倒是尝到了甜头,也极得趣儿,每每半推半就的由着他胡来。

    如此一来,郎有情,妾有意,彼此之间格外热切,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莫说是别人,便是陈庆这个贴身侍候的,都觉这二人委实是太亲昵了些,叫候在一侧的侍从们,都觉自己碍事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指不定真如陛下所说,等到了明年,小太子就生出来了呢。

    等到十一月二十八这日,皇帝便要去上朝了,青漓也随之早早的起身,侍奉着他换了冕服。

    二人成婚之后,近身便少有人伺候,皇帝别的地方疼她,这些事情上却坚持,每每都是青漓为他脱靴穿衣,时不时的还爱占点便宜。

    青漓说了他几回,皇帝都恍若未闻,装作听不懂,久而久之的,也就随他去了。

    皇帝上朝时辰的固定的,今日也是照旧,较之之前二人搂着恨不能睡到日上三竿,自然是早得多,便向青漓道:“朕是要上朝去,这才起得早些,你大可不必,再躺下睡会儿。”

    青漓为他将腰带束好,口中应道:“知道啦。”

    皇帝低头去亲她,十二旒的珠子轻轻碰到她脸上,稍稍有些凉,小姑娘跳到一面去,笑嘻嘻的躲开他了。

    皇帝倒也不强求,只低声叮嘱道:“几位太妃应该会过来,妙妙看着应对便是,她们虽占着辈分,身份却也越不过你去,不必忧心,若是说奉承话,那你便只管听着,若是说些有的没的,你也不需客气……”

    二人相识这般久,青漓早知他不是多话之人,除去调笑的时候,倒是少有说这般多的,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里用得着叮嘱这样多?

    她心中既好笑,又窝心。

    爱一个人便是这个样子,总觉得她笨手笨脚,性子娇软,便是口齿也不利落,什么都做不好,恨不能每日揣在怀里,放在眼底,仔细的护着才好。

    但凡她一离开自己视线,便觉得心慌,觉得不安。

    青漓心里头欢喜极了,抿着唇一笑,乖乖的应道:“我明白的,衍郎只管忙自己的事情去,无需担心我。”

    皇帝看她几眼,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一面整衣袖,一面叮嘱道;“说是说不过她们也没关系,只管先记住,之后再告诉朕便是……”

    哪儿能啊,几位太妃虽是长辈,却也得看着她这个皇后的脸色过日子,哪里敢过分呢。

    周围还有内侍宫人在呢,他这样一说,倒好像她是没有生活自理能力,只知道出去捉蝴蝶找青蛙的小孩子一样,受了委屈便撒娇找大人告状。

    “知道啦知道啦,”青漓有些脸红,一面推着皇帝往外走,一面娇声嘟囔道:“还不快去上朝,要晚啦。”

    第61章 刺心

    皇帝上朝去了, 青漓独自在床边坐了一会儿, 也觉无什么睡意, 便唤了玉竹莺歌过来更衣,着妆传膳了。

    倒不是青漓想要大张旗鼓,而是今日几位太妃与六局二十四司的女官们都会过来, 如此不过为她们传递一个讯号罢了。

    住在宣室殿有好处, 自然也有坏处。

    皇帝继位时还很年轻, 几位太妃又是风姿绰约,为避免外头生出风言风语, 两下里都很少见面,便是真的要见,也多是光明正大的宴饮之际。

    宣室殿历来是天子居所, 先帝在时都没几个宫嫔进去过, 等到皇帝登基之后,几位太妃就更加不会过去了。

    按制, 皇后嫁入宫中之后,是要在受礼的。

    若是皇太后尚在,便是皇后往长乐宫去, 向皇太后请安之后, 受诸太妃、王妃、公主及皇帝宫嫔大礼, 转交宫权事宜。

    若是皇太后已经去世,便是诸宫太妃公主往长秋宫去向皇后见礼,六局二十四司女官向皇后交接宫务,皇后清整账务, 执掌诸局。

    到了青漓这里,却出了一点儿不同。

    她作为皇后,却未曾住长秋宫,而是随皇帝一道住宣室殿,如此一来,夫妻二人黏黏糊糊的倒是方便,却为几位太妃问安添了麻烦,若是去早了,等在那里也是别扭。

    此刻青漓传了膳,她们也能推测着时间过来。

    青漓嫁进来之后,皇帝怕她诸事不懂,便将当初在魏国公府教导她仪礼的几位女官留在了她身边,若是有事也能及时提点一二,陆女官年纪最长,诸事通达,便被青漓留在了近前侍奉。

    她也有意亲近,态度恭谨之中颇为亲近,行事又练达,很是省了青漓许多功夫。

    看一眼皇后镜中平静的姣好面容,陆女官轻声问道:“娘娘今日想要梳什么发髻呢?”

    青漓托着腮,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坐直身子,道:“梳平常发髻即可,无需太过隆重。”

    顿了一顿,她又补了一句:“——不是有两只石榴花红宝钗吗?一道簪上吧。”

    她年纪还小,若是想着立威,硬生生佩上华服珠翠,只怕也是压不住的,反倒惹人轻看,倒不如家常一些,略加几分郑重,更能令人敬重。

    陆女官含笑应了一声,便执起玉梳为她顺发,边顺边道:“娘娘的头发真好,挽起发髻来也容易。”

    “是呢,”玉竹在青漓耳畔挂上一只珊瑚坠子,仔细打量她几眼,笑嘻嘻道:“娘娘一日比一日好看了。”

    玉竹与莺歌都是自小随着青漓长大的,随着她一道进宫,感情自然亲近,说起话来也随意些,青漓漫不经心的斜她一眼,笑盈盈道:“偏生你嘴甜。”

    莺歌正在一侧匣子里取青漓今日要佩的镯子,闻言便下意识的看了青漓一眼,却见她面色娇润,唇畔含笑,斜眼时眉眼如花,似嗔似羞,说不出的动人。

    莫说是陛下,便是她这个见惯了的,也觉美的惊人。

    拿丝帕垫了,莺歌将手中通透玉镯佩在青漓腕上,随之笑道:“玉竹说的是实话,娘娘若是不信,只管自己瞧去。”

    青漓也是女孩子,自然也喜欢别人夸奖,被她们说的高兴了,便再度往镜中看了眼。

    还没出嫁的时候,青漓也是极好看的,可那种好看,是荷花嫩生生鼓起来的花苞,娇妍却青涩,满是楚楚的意味。

    此刻对着镜子去看,虽还是那副面容,却平添少妇的娇妩之色,宛若颤巍巍张开花瓣儿的牡丹,自眼角眉梢之处,隐隐约约的透出几分荼蘼艳色,是那种叫人心热的意动。

    确实变得好看了。

    前几日夜里痴缠后,皇帝也同她说过这个,还大喇喇的将功劳全数归到他自己身上去了,说自己是吸了他精气才愈发娇艳,还没脸没皮的问她要谢礼,第二日起身时青漓腰酸的抬不起,缓了许久才坐起。

    想到这一处,青漓便禁不住脸红了,轻咳一声,将话头转到了别处去。

    ~

    三位太妃与两位公主是一道进入宣室殿的,无论心中如何想,面上皆是言笑晏晏,极客气的。

    毕竟是长辈,只要没有做过什么膈应事,青漓也不会不给别人脸面,含笑接待了她们。

    沈太妃与张太妃出身平平,皆是以貌美得幸,生下的也都是公主,没有家族势力的支持,先帝时便未曾居高位。

    倒是两位公主,生的玉貌花容,又是皇家公主,气度颇为不凡。

    恪太妃出身尚可,相貌中上,生的也是皇子,可是运道不好,七王是天残,落到皇家上,指不定就是上天不满示警。

    因此,恪太妃生下七王之后,不仅未曾得到封赏,反倒是失宠了。

    不过世事变化从来难言,谁能想到,先帝诸多宫妃中,走到最后的,便是这三位呢。

    宫里头的日子养人,几位太妃也并不是太老,容貌保养的也好,尤其是沈张二位太妃容光照人,到宫外去,说只有二十来岁也是有人信的。

    皇后毕竟是皇后,光明正大的六宫之主,眼见皇帝将这位小皇后迎到宣室殿去住,几位太妃心中也有个猜测——只怕,陛下是不会再纳妃了。

    几人想着先帝时后宫如花美人之间的倾轧,以及自己那时候的艰难,不由自主的,心中都觉得有些发酸。

    沈太妃与张太妃还好,是切切实实得过宠的,两位公主的婚嫁又捏在皇后手里,自然是认得清,短短一瞬的酸涩后,便平复自然。

    恪太妃心里头苦味更浓,先帝待她平平,好容易有孕,生下来之后反倒失了君心,守了许多年的活寡,再看小皇后眼角眉梢遮不住的春情媚意,也知陛下有多宠着,心里头更觉难捱了。

    两位公主同青漓是没什么交集的,心知自己的婚事必然会受这位皇嫂影响,神情语气中却也未见谄媚,目光平静而柔和,谦和有礼,落落大方。

    ——无论沈张二位太妃出身如何,至少,给予女儿的教养是极好的。

    青漓心中高看了五公主与六公主几眼,毕竟不熟悉,也没多说什么,只按部就班的受了礼,送了早已备好的东西,想着说一会儿话,过了情面便是。

    皇后毕竟刚刚入宫,诸事不熟悉,是以话头便只在半月前的帝后婚仪上打转,气氛和美,直到恪太妃掩嘴一笑,说起了七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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