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一问,不知道长史可否能解答。”

    “哦?还有什么事你不能预料的?”

    “我只是一个小太监,虽为两宫效力,却也只为保命,为何您非要置我于死地?”我能碍着你们什么?这的确是傅辰最为想不明白的地方,也只有到沈骁这儿才能被解答了,只凭在重华宫中那死士最后的扑杀,就派出那么多人围剿他一人,实在说不过去。

    并非傅辰妄自菲薄,为剿杀一个奴才太劳师动众了。

    “呵呵呵,那不过是顺手而为。”的确只是顺手,只是想确定谁是七煞而已。谁都不会认为五号临死前发出的警告,居然是真正的七煞。

    沈骁哂笑着,忽然,他的笑戛然而止,神情还有些不敢相信。

    由体内产生的剧烈绞痛让他目眦欲裂,冷汗如雨而下,紧咬着唇,不让自己的呻吟哪怕一丝泄露出来对敌示弱。

    是中毒了!

    “你,何时下的毒!?”他喘了几口气,才道。事先已经足够小心,不碰任何事物,胸口的试毒袋亦无反应,怎么可能还会中毒!

    傅辰在用聊天拖延时间,聊得时间越长,毒才能入得更深。

    “国宴之时。”就在沈骁当时以为他失踪之时,他已将药涂在沈骁必碰的水果上。

    这水果就是小纸鸢等宫女第三轮上盘时带去的,那时候邵华池误打误撞将果盘落在地上,傅辰就顺势在捡果子时黏了一小片犀雀的羽毛,塞到果盘里半压着,没待检查刘纵就出来喊人了,谁还会刻意注重这样的细节,再由小纸鸢送去沈骁那一桌。

    看到这枚水果的沈骁自然而然会拿起来看。

    药沾到手指,渗入体内的速度并不快,无色无味,消失踪迹,待它侵蚀四肢百骸时傅辰再从船舱出来,与沈骁对峙。

    他手中拿出目乾作为引子,目乾味重,却被船舱的鱼腥味掩盖过,吸入目乾味,引出毒素,在船下的沈骁就会发作,届时无力回天。

    从时间上来算,现在也正是毒发之时,傅辰在等,等沈骁再也没有任何机会离开!

    无论是对话,还是傅辰的一举一动,每一步都不出差错,随机应变。

    “好,好好!”沈骁面部扭曲,缓缓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本来听从沈骁命令准备伏击等人的死士倾巢而出,从四面八方遁地而来,展开绝境反击。

    傅辰在拖延时间,沈骁亦然,他的底牌就是在对方只看到他与一个侍从之时太过轻敌,寻找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当然他不知道会等到谁,只是常年行走对自身安全所保留的习惯。

    只是还没找到机会,他已经中招。

    差的只是时间,傅辰早在国宴之时已经动手!

    见到这群死士的时候,傅辰神情一动,满脸肃杀,“动手!”

    沈骁一死,群龙无首!

    随着傅辰下令,诡子等人迎了上去。

    两方人马打的不可开交,诡子见对方忽然丢出几样东西,刹那变色,“不好,烟球!”

    傅辰脑中浮现对烟球来源的追溯,烟球晋国也有用大代价从戟国购买过,戟国,以炎热闻名,火焰之国,皇权象征是草原狼与火焰,狼为青色,面朝上高昂头颅,旗为赤红色,崇尚火神祝融。包括一些大型庆典中燃放的烟火亦是由戟国提供,晋国后来也在这方面有所研究,只是长进不打。原先戟国冷兵器较为先进,后来制出了热武器,就是这个烟球了了,但土地气候限制了生产力,十多年前戟国将所有资源消耗在内斗,国力一度衰弱,差点被他国吞并,最后由最小的皇子获得胜利,得以登基,那以后戟国除了还继续制作兵器以换得粮食与和平,就是修生养息,新皇开明,渐渐成为现在的一方大国。

    如果说晋太宗早期,晋国是天朝上国,百国朝拜,戟国以晋国马首为瞻,那么从晚期一直到乾平年间,情况就有了微妙的变化,此消彼长,如今的戟国早已不再是晋国的说什么就指什么的打杂小弟了。

    晋成帝对烟球想当珍惜,不是重要的战争还不舍得拿出来。

    但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一片烟雾笼罩。

    就在这时,沈骁跌跌撞撞站了起来。

    双目涣散,脸色泛青,烟雾让所有人的眼睛无法睁开,他却以瞎眼为代价在烟雾中用声音确定傅辰的方位,“留你死不瞑目,就是要死,也必与你共赴黄泉!”

    死前的执念支撑着沈骁,就是这股执念让他扑倒了傅辰,噗通!

    两人一同落水。

    “下霹雳弹!”他四肢齐用箍住了傅辰,用所有力气嘶吼而出。

    他死死抱住傅辰,死前的力道让傅辰一时挣脱不开。

    霹雳弹,并未面世,至少傅辰没有听过。

    这是一种较为粗糙的炸弹雏形,威力自然没有后者大,但要炸死几个人还是可以的。

    霹雳弹是隐秘下进行的试验,不能被人知道,但现在沈骁也管不了那么多,这种情况他们两败俱伤,傅辰没有活命的机会,那么就不怕消息泄露,死人是最管得住嘴的。沈骁以自身为肉盾,将傅辰与自己捆绑,一旦霹雳弹砸下来,将无处可逃。

    傅辰身上刚被包扎好的伤口又一次被水浸没,之前已经受伤的手被遏制了他的行动。。

    “傅辰,这场局面开局尽在我掌控,我原本以为是棋逢对手,却不料总是棋差一招,但你也没机会再出去了!”沈骁嘴角溢出一道毒血,呈紫黑色,“可恨到现在他还不知你的存在!”

    “沈骁!”傅辰喊了一声,忽然抬头,眼瞳呈现银灰色,迷雾中格外妖娆摄魂。

    “你……”沈骁满脸错愕,看着这个妖到了极致的男人。

    也许是傅辰平日太低调恭顺,甚至偶尔会给人软包子好欺负的错觉,当呈现出另一面时,才会给人不一样的错愕。

    沈骁本就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全靠着毅力,如若平日,这般意志坚定的人,以傅辰如今的年纪和体质或许会泄露催眠的秘密。

    但现在的沈骁,不过是强弩之末。

    绷紧的弦在看向傅辰那双似妖似魔的双眼时,忽然断、了!

    ……

    “你们快,先找到傅爷,这里我来对付!”诡子边缠斗着,便催促诡巳等人前去救援,若是傅辰死了,他们根本无法交代,在殿下眼里,兴许傅辰一人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重要。

    “马上离开,全部!越远越好,不必管我!”笼罩着雾气的码头,传来傅辰依旧冷静的声音。

    这群死士不要命,但他还想保住诡子等人。

    “傅爷!”这种命令他们如何从?

    他们已经渐渐从僵化的听命机器变得懂得思考。

    一部分死士不再与诡子等人对峙,利用烟雾障眼靠近傅辰两人落水方位,扔霹雳弹,人手的空缺让诡子等人解决对方的速度加快,待他们结束这里要跑去岸上救傅辰之时,江面上忽然被炸裂出一道道水痕怕打上岸,在这寂静的夜空显得格外可怖。

    霹雳弹的点燃到爆炸,大约半罗预不到的时间。

    就是刚才傅辰所在的大船船底也被炸穿了一个洞。

    火光四起,黑烟滚滚,尘嚣于空。

    木质船板燃烧着熊熊火焰,点亮了四周。

    也许一颗霹雳弹没什么威力,但这群人一下子把带来晋国的所有霹雳弹的试验品都用上了,做成功的一共四颗,都使在这儿。

    烟雾在此时才消散,诡子看向脚下。

    那是刚才爆炸后,有什么东西掉在脚边。

    这是!?

    一只断手,这只手很漂亮,只到手腕,上面还挂着袖口布料的残留,从布料来看,是那个沈骁!

    他已在爆炸中被炸得粉碎,包括那些扔霹雳弹的死士,全都炸成了重伤或已死亡,有些半截身子也炸烂了,诡子等人上前补了几刀。

    “傅爷他……”

    诡子看向再一次平静的江面,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吞噬了似的,颤抖着闭上了眼,“马上回去,让殿下定夺!”

    薛府今晚被闹得人心惶惶,官兵们进进出出,女眷在一旁瑟瑟发抖抱作一团。

    鄂洪峰带着士兵过来,看样子是已经搜查好了,朝着薛雍深深做了一辑,态度很恭敬。

    “不知鄂都督可有找到什么?”薛雍冷冷问道。

    “并未找到。”

    薛雍牵起一道冷笑,“鄂洪峰,本相会记住今日你的馈赠。”

    鄂洪峰丝毫没受影响,“虽说没搜到任何证物,但您却是不能再出去了,保不准皇上要派咱们来再来彻查。”

    “几日不见,鄂都督倒是威风十足。”

    “卑职不过是奉命行事,职责所在,也请相爷原谅则个。今天若是他人来,想来更是不给面儿的。”鄂洪峰不卑不吭。

    这让薛雍想到了若是让大皇子的人来,那么就更难对付了,这么一想脸色稍霁。

    “您与其记住我,还不如想想可是有得罪什么人,将您牵扯入内?”

    鄂洪峰留下这颇具悬念的话后,带着一群人离开前,看向已经哀嚎的没声音,在原地被士兵们押着,浑浑噩噩的薛睿。

    要说这货自从进了薛府,可是一刻都没消停过,不停干嚎着。

    这薛相的三子,还真是个毫无用处的废物啊,摇了摇头,别人的家门不幸他们旁人也不过看看罢了。

    而薛雍也暂时没被处置,只是形同被幽禁着。

    皇上事先也说了,若是没查出什么,便让薛相闭门思过。

    薛雍到底是皇帝自己的人,若不是对他器重又怎么会让自己最宠爱的二子娶了他的女儿。

    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随便怀疑,皇帝对自己心腹的忠诚度还是愿意相信的。

    将女眷都哄了回去,薛雍才带着薛睿一同到了书房。

    “说说,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薛睿扬起吊儿郎当的笑容,没个正行躺到卧榻上,“您有没有勾结外朝,您自己还会不知道?”

    今天鄂洪峰来找的就是沈骁在失踪前的指控,寻薛雍指使沈骁,勾结外朝的证据,而这背后是否有二皇子就难说了。

    “这事情明显是嫁祸,也幸好为父在皇上面前还有一些薄面,不然这条老命可玄了。”

    “那二皇子是否真的……”

    “我没收到任何消息,二殿下就是再跋扈,也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要知道那时候朝里朝外,呼声最高的就是邵华阳,他何必多此一举,“但若是被有心人挑拨……”

    “这鄂都督是什么人?”薛睿剥了颗葡萄,丢进嘴里,忽然问道。

    “鄂洪峰是正留守都督指挥使,管理御前。手腕不高明,早年有些鲁莽得罪了人,现在低调了许多,他这性子也不招人喜欢,不知走了什么运道,被皇上忽然重视起来。”

    “所以,他不是任何一派的人。”这样说来,这么个[没有前途,有可能随时被替换]的都督,也难怪没皇子相中收之羽下了。

    “对,皇上派他也说明不是真的要拿下我。”

    “那就得了,神仙打架,殃及池鱼罢了。”是哪路神仙就不好说了,但对他们相府的确是一个巨大打击。

    瓦片上有被踩踏的声音。

    “谁!”薛睿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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