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可好?

    只要老天爷把你还给我。

    轻轻拥着傅辰,滚烫的液体从眼眶落下,混着雨水落到地上。

    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但那与他有甚关系。

    直到一把剑刺向傅辰的时候,邵华池像是忽然惊醒,他温柔地放下了傅辰,柔和的眉眼在抬起时锋利如刀。

    他缓缓站了起来,赤红着眼像是发疯的狼王,朝着周围的敌人开始无差别的杀戮,鲜血和雨水一遍遍冲刷着他,邵华池的神勇无敌成了这场战斗的催化剂。等他周围已经杀无可杀的时候,这篇土地上横着数不尽的尸体,他脱离地将宝刀插在地面上,跪倒在傅辰身前。

    存活的人们,在麻木后,忽然响起了山崩海啸一般的欢呼。

    我们赢了,你看到了吗?

    第206章

    宝宣战役告一段落, 另一边的戟国皇宫也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整个御书房宛若被龙挂洗礼,剩下的不是死人就是远离这个地方了, 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站在暴风雨中央的李變天。跟随李皇几十年的十五也从没见过这样暴怒的主公, 就是年轻时韬光养晦的时候,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到了后来继位后更是深不可测, 就是近身的人也不敢轻易揣测他的想法,走错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

    其他被李變天的功力惊骇到的宫女太监在发现苗头不对的时候就已经躲得远远的, 尽数跪下磕着头。

    看到这惊骇一幕的晋国使者早就被护卫拖了出去,这个李皇藏得太深了, 他很确定自己眼睛没出问题,至今为止谁能看到站立着的戟国皇帝!站着的,不是残疾!

    不仅能够站立, 连武功都登峰造极,几十年都没荒废过吧, 这般内力就是大内高手都不一定能赢了他。

    他忽然想到坊间传说李皇躲过几百次的暗杀, 他本来觉得是无稽之谈, 现在看来说不定还是往低估了说的。

    李變天望着周围被自己摧毁的残骸, 一双眸子像是浸泡在毒液里,悦耳的声音如同某种宣告, 缓缓说着:“朕说过, 若是你有问题,要你生不如死,看来一语成谶了。”

    不得不承认, 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做他李變天的对手。

    若这个时候傅辰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才是最可怕的李變天,运筹帷幄于千里之间,平静的将对手置于死地而没有一丝一毫的翻盘机会。

    紧握的拳头已经捏的发白,鲜血从掌心落在地面上。

    大步走向龙椅,沉下声:“都进来吧。”

    使者又一次被领了进来,本来就被李變天吓破了胆,再看到后面的一系列的爆发,现在他就像个鹌鹑似的,越是看到李皇那清淡的浅笑,就越是发凉。

    “让您见笑了,看这都没地了,这些宫人被朕惯的越是偷懒了。”李變天微笑着,望着门外的天色,天际被晕染了一层光晕,“天色已亮,朕还有一些内务,就不留使者大人了。”

    “陛……陛下客气。”看着周围那一具具尸体,他真的以为自己也会死。

    还好李皇似乎并没有杀他的打算,出了宫殿们也没见到对方出手,使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刚回到戟国安排的府里,就有官员奉旨送他出戟国。

    经过在皇宫里的一天一夜,就是没李變天的驱赶,他也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忙不迭地答应了,心中还想着李皇还是挺仁慈的。

    看他离开的背影,李變天冷漠地问了身边的十五:“都知道了吗?”

    “是的,其他国家的使者都知道了,今日晋国的使者来到皇宫威胁您,而您迫于晋国的施压,将谴族所有宝藏秘密给了晋国,拿到宝藏后的晋国人连夜快马离开了国都。”十五汇报。

    晋国使者待了一晚上是事实,连夜离开戟国也是事实,而在来皇宫前与其他国家的使者约定一起逼迫李皇瓜分宝藏也是事实,而知道这些真相的他国使者又怎么放过独吞的晋国,晋国这般背信弃义,谁能吞得下这口气。

    足够强大的利益能够让这些人冒着和晋国对着干的危险去抢,势必会爆发冲突,互相残杀。

    要他们鹬蚌相争,就要看这个冲突到什么程度了,能不能上升到国家的层面就看怎么激化。

    作为“跳板”的戟国,又可以将这群人“请”出戟国,又兵不刃血地挑起争端,又能缓解戟国多月来的压力,不再让晋国盯着自己,而顺带的,把那个看到太多的使者通过他人的手解决了,说不出去的秘密才叫秘密。

    做一件事,顺带解决了其他小问题。

    十五崇拜地望着李變天,这才是平常睿智的陛下。

    果然才刚把晋国使者送走,其他国家的使者纷纷告辞,李變天当然是语带可惜地挽留一番,却完全留不住这些追人心切的人。

    等他们走了后,“继续派人盯着吧,看着时机给他们添一把火。”

    “是。”

    没一会,宫内宫外所有与傅辰保持过联系的人全部被带到李變天面前,这里包括太监、宫女、官员、阿三府上的所有管事、奴才,林林总总大约有几百人,其中由傅辰亲手提拔的绪英武几人更是首当其冲,还有哭的满眼通红的雪妃,这位宫中最得宠的妃子,几年来因为与傅公公走的近,在宫妃中一直独占鳌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大难临头。

    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敢直视圣颜。

    李變天似乎不想看到他们,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这群人就嘴里被塞着布拖出了殿外。

    这一天,在宫内的明台上,血流成河,飘满了浓郁到作呕的血腥味,听说死了足足三百多人,比之株连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些日子里的戟国皇宫中,噤若寒蝉,出出进进没人敢轻易开口说话。

    李變天把身边最强六个护卫叫到身边,这些人大部分出自他亲手培养的六蒲府的死士,刚见到傅辰的时候李變天也曾经因为欣赏少年的意志力把六蒲府的令牌给过傅辰。

    这六人平日是轮班制,每天会有两人在暗处保护,就是数字军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这一重重的保护也是李變天躲过两百三十余次暗杀的原因之一。

    他甩过去一副画像,那上面一颦一笑正是李遇,“李遇,我想你们都很熟悉。找到他,用尽你们的办法,把他带回来,另外,别忘了他擅长易容。”

    说到这里,李變天眉头跳了一下,李遇身上的武功、内力、能力至少有一半都是他传授的,现在却用来对付他自己!

    真真是滑稽之天下了!

    “如果有意外……”这可是主公亲自带出来的人,能弱到哪里去。

    只凭武功,他们几个联手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可他们跟着李變天久了,看过像李變天和李遇这种妖孽,清楚有些人不是纯粹靠武功就能轻易解决的。

    “如若带不回……格、杀、勿、论。”

    “我们若是走了,陛下您身边的保护就……”少了最强的一层。

    “他,我要最快时间看到,无论是人还是尸体。”李變天从不是畏首畏尾的人,这是他身为帝王的破釜沉舟,“你们六人我全部派出去,确保万无一失。”

    “吾等必完成任务!”

    从找回了丢失的记忆,一件件事落实下去后,李變天才缓缓坐回了龙椅。

    这些日子里发生太多事了,而一桩桩意外破坏了原本的计划,李遇这些年深入他们的核心,知道的东西太多了,包括那些早就死亡的暗线也定然出自他的手笔,刚回晋国就解决了休翰学和陆明,就是李變天都体验到了一丝无法掌控的无力感。

    但很快,李變天就摒弃了这种无用的情绪。

    李遇了解他,他也一样了解李遇!

    一个人再伪装,也不可能在五年里几千个日日夜夜里不露出丝毫破绽。

    李變天黑黢黢的目光,让一旁的十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会儿,有尚衣局的姑姑送来了最新的袄子,本来这种小事当然是不需要惊动李皇的,但前段时间陛下特意吩咐过做完了李遇的尺寸,就送给他过目。

    前些日子听说宫里出了大事,但瞒的紧,他们这些下人哪里能打听到分毫,就是级别比较高的红人绪英武公公的尸体都被丢出宫外了,谁还敢忤了龙须。这位姑姑容貌靓丽,身材婀娜,曾经被李變天夸过一句,不少人都很看好她的前途。她自己也是很多天都没见过陛下,想念的紧,可担心触怒龙颜,特意又拖了几日,想着再大的气应该也过了,这才过来。

    只是才刚觐见说明来意,就只听到上方传来了一声嗤笑。

    随后她就被拖出去了,宫里又多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十五有些怜悯,他还记得陛下的确挺喜欢这个漂亮温柔性儿的姑姑,雪妃宠了这么些年,也该敲打敲打了。

    可惜撞的不是时候,白白送了性命。

    李變天走了下来,看着落在地上的样品,全是按照李遇的身材做的,以李遇的窜高速度还往大的做,小孩儿过了发育后一天一个样,四季的衣服还没穿多久就穿不着了。

    李變天平静地拿起那些袄子,在十五以为陛下会将它们撕碎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

    “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些袄子被震碎,棉絮在空中飘荡着。

    不知怎么的,十五居然觉得这时候的陛下是真实的。

    十五想着,哪怕陛下从没说过,但李遇一直都是最特别的那个,无论是以前夺得陛下仅有的喜爱与耐心,还是现在另一种形式的存在感。

    再看过去,却发现那不过是他的错觉。

    宝宣城。

    “殿下,殿下。”

    邵华池是被推醒的,意识到自己在看顾傅辰的时候,又睡着了,在清醒的刹那他惊得一身冷汗,忘了给傅辰换布帛了。

    从那日昏迷后,梁成文就进行了全力医治,什么有用的材料都上了,邵华池几乎掏了一半隐王这些年的家底,全是最珍贵的药材,这才吊住了傅辰的命。

    而傅辰昏迷了几日,昨晚忽然发了热,整张俊脸烧的通红。如果不是灾后的宝宣城离不开他,他几乎就要在屋里不离开了。

    拿开被体温焐热的水巾,覆上额头,温度终于退下了。

    一旁的景逸看着眼底黑青的邵华池,有些心疼。

    这几天邵华池边处理战后的宝宣城,边守在傅辰身边,要是傅辰再不醒来,就要拖垮殿下了。

    景逸实在不忍心看邵华池这般,“您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来看着。”

    他这会儿还真没有别的心思,应该说他一开始就不同意嵘宪先生的计划,而一个傅辰还不值得让他失去殿下。

    这时候,外面有些骚动。

    罗恒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全是焦急,吞了吞唾液,“殿下,出事了!”

    邵华池也没看景逸,边站起,边穿上铠甲,“景逸,我能信任你吗?”

    景逸越发苦涩,果然回不去了吗?

    “当然能。”胸口像是梗着什么。

    但无论如何,邵华池还愿意相信他,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邵华池颔首,出了屋子。

    “罗恒,去外头守着,看住他。”

    指的是景逸。

    他早就不是当年的邵华池了,一次次的血与泪的教训让他不会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曾经推心置腹的存在。

    但是一个带领队伍的主公怎么可能不信任属下,所以他“信任”所有忠于他的,这样的信赖也为邵华池招来了诸多有用之才,他手下的谋士早就多到让傅辰都会惊讶的地步。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景逸望着刚刚退烧的傅辰,睡得很安详,他的目光很复杂。

    这人什么都没做,就让殿下为他几经生死,“真不公平啊……”

    殿下对这人的细心总是那么无微不至,离开前又给傅辰擦了一遍脸,不让那些粘腻的汗扰了这人的睡眠,明明知道这人连一点感觉都不会有,旁边放着热了不知多少回的白粥,还洒了珍贵的盐巴,要知道现在城里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吃的那都是盐布,这也是无奈之举,盐商逃走,官盐的道都因为封锁城门而暂时停止了,就是盐布那都是抢手货。

    盐布是古往今来战争时期的军需佐料,常用来行军代替盐为战士将领补充体力用的,盐价常年有价无市,又被一部分贪官污吏用作囤货哄抬,普通人家不一定能常年买到。而盐布就便宜多了,用了盐布能节省一大笔军饷,常年行军打仗的邵华池一直是这般开源节流。用布帛浸泡在盐或者醋里边,晒干了就能用,只不过这种佐料常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有时候运气不好遇到雨季,这些盐布就会长出一颗颗霉斑,洗干净了就失去了味道,将士们往往是眼睛不眨的就把发霉发馊的盐布往锅里丢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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