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初道:“本来就不配。”

    沈跃笑了一下,但很快就隐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起身道:“父皇,儿臣以为,既然此次孟邑来使是为结两国邦交之好,那么就该是他们拿出一点诚意来,万没有他人求我们办事,反倒让我们拿出诚意的道理。”

    胡威武也道:“若是以孟邑王后之位为聘,此事尚有考虑余地,但区区王妃之位,还不到我们上赶着去送公主的地步。”

    “詹事大人此言极是。”顾敏睿道,“陛下,臣斗胆恳请陛下推却孟邑王子求亲一事,换我大夏求娶孟邑公主,以结两国邦交之好。”

    中书令为文臣之首,素有半相之称,因此顾敏睿一表明态度,不少大臣就都站了起来,一个个地行礼作揖,附和他的这个提议。

    “陛下,臣也以为极是。”

    “臣附议。”

    “臣等一致。”

    ……

    如此一来,文臣大半都反对孟邑王子求亲一事,武官那边更不用说,年长者以兵部尚书为首,以军功升任的年轻人又都站在谢初一边,一开始就持着反对态度,虽然还有部分文臣言官极力赞同此事,但大局已定,皇帝象征性地听了一会儿他们的辩论后就大手一挥,道:“朕心意已决,诸位卿家无需多言。大夏公主不远嫁他国,与孟邑交好,或是往来通物,或是大夏皇子孟邑公主联姻,独此求亲一事,朕不同意。”

    一时间,众人又开始围绕着是否要求娶孟邑公主讨论起来,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了北越最近半年的动作上,一帮子人讨论得热烈,有意无意地都忘了今日开朝的目的,开始讨论起边防事宜来。

    一时议罢人散,众人从宣政殿中陆续而出,互相道别,御史中台也不例外,他先是和左都御史孙斐告了一声别,见顾敏睿走出,就上前作揖道:“顾大人好走,顾大人父子情深,下官佩服。”

    顾敏睿也道:“中台大人好走。”又寒暄了两句,就和顾审言一道离开了,留下御史中台立在殿门口,对同僚冯思成叹道:“这顾大人倒是个明白人,只可惜有个好儿子,生生被逼得反对此事,真是……唉!”

    “你少说两句。”冯思成道,“顾大人怎么想的,我们都不知道,庆之,这可还是在宫里头呢,你可收收你那脾气吧。”

    岑勤却不以为意,依旧道:“殿门口又如何?当初陛下授我御史一官,我就不能对不起这个官职。”又冷笑道,“也就是那孟邑王子求娶错了人,求娶了三公主,若是换了其他公主,你看陛下还会不会这么火急火燎地常朝听政,以悠悠众口之名把这事给推了。”

    “你——”冯思成是对他这个好友的脾气没办法了,正要拉他离开,却见谢初自殿中慢悠悠走了出来,顿时跌足哀叹,心道这事是不能善了了,果不其然,一见到谢初的身影,岑勤就冷哼一声,故意哀声大叹:“魏有成阳祸国,看来如今我大夏也要出一个成阳公主了,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谢初停下了脚步。

    “庆之!”冯思成一下拉紧了岑勤的衣袖,“慎言!”

    偏那岑勤还越说越激动起来:“何为慎言?若是一声不响一言不发就为慎言,岑某宁愿去当个种田郎,不知其事,不为其扰!”

    “岑大人看来对此事颇为积极。”谢初道,“不知岑大人可有儿女?不若由令嫒顶上,联姻孟邑以结两国邦交之好,想来陛下一定会欣然同意的,不仅会加封令嫒为宗室公主,便是岑家也会大肆犒赏,如此一来,这事不就解决了?”

    岑勤冷笑:“岑某可没有那个福分,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让将军也为其折腰。”

    “庆之,你何必如此?”冯思成劝道,“昭武将军和三公主已有婚约,虽然陛下还未下旨赐婚,但已经差不多是钦定之事,孟邑王子求娶三公主,昭武将军自然不会赞同,你这又是何必呢?”

    “圣旨一日未下,三公主就一日尚无婚配,何来已有婚约之说?就算孟邑王妃之位配不上三公主的身份,但若以王后之位为聘,孟邑也不见得会不答应,陛下这是太宠着三公主了!迟早有一天会——”

    谢初猛地沉了脸,打断了岑勤的话:“中台大人胆识过人,何不把此话到陛下跟前说去?也好得一个直谏忠臣的名声!”

    此时殿外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没走的人见他们两人吵起来也都赶紧远离了,生怕殃及池鱼,因此四下除了宫人内侍之外再无他人,岑勤看在眼里,当即更加响亮地哼了一声:“女子误国,我为何不能说?便是陛下,我也直言不讳!”

    他本意是想让那些还没走远的官员听个清楚,让他们为自己之前跟风站队的行为所羞愧,却不想皇帝沈瑛和太子沈跃却在此时从宣政殿内走了出来,把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完完全全。

    皇帝几乎是立刻就黑了脸:“是吗?朕倒是不知道,岑大人对朕的女儿还有这般评价!岑勤,你这御史中台的职位当的好啊!”

    揽月湖,湖心亭。

    “父皇发落了御史中台?”沈令月一怔。

    “是啊,当场就罢了他的官。”谢初道,“现在正跪在宣政殿门口喊冤叫屈呢,被陛下命人堵了嘴拖下去了,发回了岑家。”

    沈令月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谢初为什么要跟她说起此事,毕竟前朝后宫互不相干,就算相干,也和她这个公主无甚关系,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顿时蹙眉道:“和孟邑王子求亲一事有关?御史中台……他是任御史一职的?莫非是赞同联姻一事,想要让我嫁给孟邑王子,所以才会触怒了父皇,被罢了官?”

    第49章 约定

    谢初摇头:“若只是为了这个,陛下还不会发落他, 毕竟……”他顿了顿, 把那句“有不少人都赞同联姻一事, 但也没见陛下一个个发落”给吞了下去,改了说辞道,“只是因为他以下犯上, 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对上不敬,这才使得陛下动了怒, 直接就罢了他的官。”

    “以下犯上?”沈令月秀眉微挑, “他冒犯了谁?父皇?还是我?”

    “你还真是会抓重点……”谢初笑了一下,“对外自然说是冒犯天颜, 对陛下语出不敬, 所以才招致了陛下的雷霆震怒,这对内么,想必你也知道。”

    沈令月笑咦一声:“那我倒要好好问问了, 那御史中台到底说了我什么坏话, 竟然让父皇震怒至此?”昨天芷阳殿里她母后还劝说了她父皇一番呢, 让他多多冷静,不要意气用事, 更不要轻易发落大臣,话里话外地提醒她父皇悠着点,免得到时她名誉有损,让御史有所指摘。没想到她父皇这么厉害, 直接就发落了一名御史,还是罢官夺禄,这事要是让母后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烦恼呢。

    想起岑勤那一番话,谢初的笑容就淡了淡:“你确定要听吗?这些话你听了可不会有多么开心。”

    “那算了,”沈令月道,“反正前朝之事无关后宫,我在这里打听得再细致也没什么用,既然表哥不想我心烦,我不问就是。”又问,“联姻一事怎么样了?父皇他没有答应吧?”

    “陛下这么疼你,你觉得他会答应?”

    这个结果在沈令月的意料之中,但听到谢初这么回答,她依然很是欣喜,眸光一亮地笑道:“那就是推了?”

    谢初浅笑着颔首。

    沈令月旋即粲然一笑:“太好了!就知道父皇不会让我嫁过去的。”她说着就站起身往亭外走去,“父皇现在在哪?我要去好好地跟他道谢一番,也让他把气消一消,别为了一些没脑子的人气坏了身子。”

    谢初拉住她:“你急什么,陛下每天都可以见,明天再去谢恩也不迟。再说,我好不容易才入宫一趟,你就这么把我甩在一边啊?是谁那天晚上说,让我有空多进宫陪陪她的?现在我人来了,你倒要走了,沈令月,你有没有点君子之约的意识?”

    “我是女子,又不是君子。”沈令月转过身,“再说,我们定下的又不是君子之约,只是本公主单方面对你的要求而已。”

    “哦,”谢初扬眉,“你这意思是我必须要遵守,至于殿下您就看心情?”

    “然也。”沈令月嫣然一笑,“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地坐下来陪陪你好了。”又唤一旁打扇的留香上前,让去再沏一壶冷茶、取几碟时令的瓜果来,等留香领命离开了湖心亭,又让知意带着一边侍立着的小宫女退下,湖心亭里就只剩下了她和谢初两人。

    谢初瞥了一眼石桌上摆放着的各色糕点:“不喜欢这些?”

    “天热,很腻。”沈令月简洁道,“而且会口干。”

    “那一开始不让宫女端上来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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