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咽了口唾沫,眼珠子转的飞快,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大解!”

    陈瑾和白靖差点没笑出声来,穿着裤子大解,开玩笑吧!那边显然也发现了语病,脸色更白了一些,他紧张地看着陈瑾和白靖两人,他这会儿双腿都软了,甚至提不起逃跑的心思,只能白着脸,手无意识地拧着衣角,眼神游移不定,心里更加慌张起来。

    白靖冷哼了一声,随手拿了块饼用竹签串了起来在火上烤了烤,还撒了点自制的椒盐,香味飘了出来,少年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他紧盯着那块饼,陈瑾清楚地听到了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白靖也不嫌烫,将那块饼取了下来,掰成了两半,一半给了陈瑾,一半塞到了自己嘴里,他一边嚼着玉米饼,一边含糊着问道:“小子,叫什么名字?”

    少年舔了舔嘴唇,这才低声道:“我叫蒋建平!”

    “是那边蒋家堡的?”陈瑾想了想,问道。

    蒋建平盯着陈瑾手里的那块玉米饼,肚子也很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声,他只觉得胃都抽痛起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陈瑾带着一点漫不经心问道:“蒋三是你们村的吧!”

    蒋建平这会儿已经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本来也就是为了一口吃的才冒险跑出来的,自然也没有什么宁死不屈的想法,他随口就说道:“他是我本家的堂叔!”

    “他让你来的?”白靖在一边插口道。

    蒋建平这会儿脸上露出了紧张地神色,犹豫了一下,他再次舔了舔嘴唇,手摸了摸空空的肚皮,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我告诉你们,你们能给我点吃的吗?”

    陈瑾顺手就将手上那半块饼丢了过去,蒋建平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过那块饼,然后直接就往嘴里面塞去,饼很干很硬,好在并不粗糙,蒋建平用力咀嚼着,才稍微嚼得软了一些就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胃的抽痛缓解了很多,将半块饼吃了下去,这一点东西对蒋建平这样的半大小子就是杯水车薪,他捂着肚子,再次看向了陈瑾,他算是看出来了,陈瑾比白靖好说话多了。

    陈瑾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脸上还挂了点笑意,蒋建平很快心领神会,直接说道:“三堂叔他们让我来的,他们说你们是从海边过来的,肯定是换盐去了,说是要给你们一个教训,所以让我过来摸摸底!”他也很郁闷,他蹲在附近守了半天,直到看着大多数人睡了,只剩下两个人守夜的时候,便想要回去通知人,哪知道因为蹲的时间太长,脚麻了,起身的时候动作大了点,结果就被发现了。

    不过他除了有些懊恼之外,也没别的什么想法。蒋建平要说起来,之前也没过过苦日子,他爹妈上个世纪的时候就开始做生意,从一开始卖布后来卖服装,然后又开了服装厂,甚至在魔都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买了房子,而他家人的户口都已经迁到了城里,自然,没了地。在城里的时候,他爸妈为了护着他,一个被抢劫的人活活砸死了,一个也受了伤,勉强撑到将他送回老家,便死了。他跟着自己的奶奶过日子,他奶奶年纪也不小了,蒋家堡那边因为人口多,本身分的地就少,他家也就他奶奶的不到一亩地,连同门前屋后的自留地加起来,也只不过一亩出头,自然是不够吃的。

    如今青黄不接,蒋建平年纪不大,也干不了什么活,饭量又不小,只好想别的办法,他跟镇上的一些混混一起想办法在路上打闷棍,有的时候也做些顺手牵羊的事情,帮一些人跑腿,换取一些吃的,这次就是蒋三找了他,许诺若是成功,就分给他两斤盐,十斤粮食,他自然心动了,哪知道,被当场抓了个正着。

    他也是个光棍的性子,这会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陈瑾,陈瑾轻哼了一声,还是又拿了两片玉米饼扔了过去,然后说道:“你就乖乖待在这里,等到天亮了我们走了再走,要不然,你说我现在要是打断你两条腿,蒋三会不会来救你呢?”

    蒋建平脸又是一白,他不吭声了,只是拿着一片玉米饼慢慢咬着另一片却放进了裤袋里面,时不时就伸手按一下,生怕不翼而飞一样。

    白靖对这小子没什么好感,他瞪了蒋建平一眼,然后抱怨道:“阿瑾,你就是太好心了,按我说,既然这小子没安好心,咱们不揍他一顿就是好事了,还给他吃的,这不是浪费嘛!”

    陈瑾摆摆手,说道:“行啦,这不是因为他年纪还小嘛,要是他再大一点,我直接把他扔河里面去!”

    两人随口说笑着,让坐在那里的蒋建平心里直哆嗦,恨不得拔腿就跑,偏偏白靖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来,他直觉自己要是敢跑,只怕真的要被打断腿,只好有些僵硬地坐在那里,连动一下腿都不敢,不过终究年纪不大,下半夜的时候还是扛不住,睡着了。

    蒋三他们一向谨慎,见蒋建平一直没回去,自然也没有轻易就出动,第二天清晨,睡下的几个人醒了过来,见多了个少年,有些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不禁有些疑惑,李立新问道:“这小子谁啊?”

    陈瑾漫不经心的说道:“附近蒋家堡的,快饿疯了,出来找东西吃,正好遇到,怕他回去乱说,便让他先待着,等咱们走了,再让他回去!”

    “还是陈叔想得周到!”几个人在那里拍马屁,一个个赶紧去河边洗了把脸,赶走了残余的睡意,便准备动身,走之前,李立文想了想,也留了一片玉米饼给了蒋建平:“行了,小子,这是给你的,回去不许乱说话,否则的话,下次见到你,有你好看的!”

    蒋建平没有想到陈瑾居然为了他说谎,正迷糊着呢,这会儿又得了一块饼,简直是喜出望外,生怕他们反悔,赶紧将饼放进裤袋里面,用手捂着,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撒腿就跑。

    “这小子跑得挺快啊!”白靖喝了口水,看着蒋建平飞快地跑远了,有些惊讶地说道。

    “别管他了,咱们赶快走,早点回村,早点安心!”陈瑾插口道。

    “没错,立文哥,你也太烂好心了,谁知道那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啊,你还给他吃的,还不知道他回头吃了东西会不会把我们给卖了呢!”李立新在一边抱怨起来。

    “不就一片饼子嘛,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那小子还小呢,饿成那样子!”李立文辩解道。

    白靖顺手将水壶扔到板车上,不耐烦地说道:“行啦,早点动身,我还想早点回去睡觉呢,一晚上没合眼,眼皮都快撑不住了!”

    “白哥您受累!”一边几个人嬉皮笑脸起来,还是起身推着板车上了大路。

    经过小陈庄的时候,陈瑾让他们先走,自己带着白靖,拎着六斤盐拐去了陈爸那边。陈爸看到这么多盐,也很惊喜,看到白靖的时候,有些吃惊,他将陈瑾拉到了一边,问道:“他还跟你住在一块儿,没回去?”

    陈瑾直接说道:“他跟他家里已经很久联系不上了!而且,我和他如今在一起了!”

    “在一起?”陈爸有些迟钝地重复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他明白陈瑾的意思的时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却正对上了陈瑾坚定的目光,他嘴唇哆嗦了一下,“你,你一直瞒着我,只怕你们之前就勾搭上了吧!”

    陈瑾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没错,爸,他是我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陈爸想要骂人,可是脑子里却还维持着一些清醒,他死死瞪着陈瑾,终于有些无力地说道:“你,你以后不要后悔就行,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走吧!”

    陈瑾用力抿了抿嘴唇,终于开口道:“爸,你自己保重!”说着,拉着白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爸看着自己的儿子,身体更加佝偻了起来,他有些沉重地呼出一口气,蹒跚着往回走去。屋里,杨小芸他们看着陈爸脸色不好看,心里面翻滚着,脸色却不动声色,陈哲给陈爸盛了饭,陈爸吃了几口便没了胃口,借口累了,要睡午觉,便掀开简陋的门帘,进了不过半墙之隔的卧室。

    陈瑾没有去多想这个消息给陈爸带来的震惊,他带着白靖赶上了大部队,在太阳落山前便回到了小河村。村头玩耍的孩子第一个看到了他们,欢呼着回村里报信,大家虽然也累得很了,还是打起精神,推着车进了村。将带回来的盐放到了老队长那边,陈瑾他们去的人简单交代了一下兑换比例,各自拿回来属于自家的那一部分,然后便回去休息了。而闻讯陆续而来的村民们,也根据自己之前出的那部分粮食,领取自家的盐,大家一边痛骂着之前那伙贩盐的人的黑心,一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换了这么多盐回来,起码半年之内,不用担心吃盐的问题了。等到这一季的粮食收下来,再去换一次,多换一些,怎么也要保证一年的量才好。

    第41章

    陈瑾将打听到的安全基地的事情跟村里的人说了,又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如果建立安全基地的话,离这边远还好,如果比较近,大概还得征用这边的耕地。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觉得暴躁起来。

    在场的年纪大一些的人都记得曾经所谓的人民公社,想必这安全基地的情况也跟人民公社差不多,那时候,大家拼死拼活,却吃不上一顿饱饭,那时候还没什么天灾呢,如今呢,原本自家的地要是也被征用变成共有的,自家还能有足够的粮食吗?想得越多,村民们脸色越难看。

    很快有人沉不住气了:“这不是拿咱们当猴耍吗?咱们之前这边没水没电,也没人过来,遇上地震,连个人影都没有,结果空口白话的,就想要咱们将地交出去,那怎么能行!”

    “可是国家哪里是咱们对付得了的,人家有人有枪,咱们能怎么办?”

    “有枪也不能不讲道理啊!”

    “什么是道理,枪杆子就是道理!”

    ……

    眼见着村民们几乎要吵起来了,老队长用力咳了几声:“行了,还不知道会不会把我们这边圈进去呢,不过,咱们也得做最坏的准备,也不知道那个安全基地究竟是什么章程,咱们还能不能待在村里,要是咱们被弄进了基地里面,还打散了,那才叫麻烦大了呢!”

    “不至于这样子吧!”这话说得听的人都有些心惊胆战,若是真是那样子,岂不是生死都攥在别人手心里面了,还有,自家囤的粮食,是不是也保不住了?

    陈瑾在一边说道:“咱们也往好处想想,如今通讯什么的都不方便,安全基地什么的,规模应该也不会太大,没准不会将咱们这边圈进去呢!”

    李三叔却在一边说道:“这也说不准,万一那个什么安全基地其实不是一个,而是分成了几个区呢,若是一两个镇子变成一个区,为了方便管理,咱们没准还真得被安排到他们划分的地方去住了!这,这实在是……”

    村民们听得都唉声叹气起来,有的性子暴烈的干脆破口大骂起来,老队长低着头琢磨了一会儿,最终长叹了一口气:“算啦,这事还不知道究竟成不成呢,咱们先做好两手准备,不过,不管怎么样,总不能为了这事,日子不过了!”

    对于未来的不确定与紧迫感让所有人都觉得有些矛盾,既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劳动所得最终便宜了别人,但也不能因为这个就荒废了地里的活计,搞到最后养不活自家人了。

    好在他们出去得及时,气温再次升高,而且,比起去年来,这时候太阳已经毒辣得叫人无法忍受,早上太阳刚出来,稍微露个面,就能晒脱一层皮,这种天气,之前还能看到几只麻雀蹦跳着找东西吃,如今白天连麻雀都看不见了。

    冬天的时候卧室厨房放在一起还能保暖,这气温一上升,这就纯粹是受罪了。虽说大家再次颠倒了生物钟,昼伏夜出,不过,晚上的气温也降不下来,一点风都没有,树上的树叶干巴巴地挂着,简直跟静物画差不多,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大家再次担心起了旱灾,人们天天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井水,不管是不是心理因素,还是实际情况,都觉得水位一直在下降,人们不得不开始想办法储水,每天睡觉前若是不将家里大件的能装水的盆儿水桶之类的装满,眼睛都不敢合上。

    然而,没过半个月,狂风暴雨突然来袭,让人只觉得措手不及。

    “应该是台风!”沿海地区的人对台风并不稀奇,每年都会有两三个热带气旋从南边登陆,经过这边,一般情况下,持续时间也不会长就是了。陈瑾坐在门内,看着不远处大风将一棵树拦腰折断,不由皱了皱眉。

    如今没有气象卫星,如果看卫星云图的话,懂一点的人都会注意到,太平洋上,一个又一个的热带气旋风暴正在形成,几乎是接连不断地向北方而去,可惜的是,如今谁也不知道。

    白靖抽动了一下鼻子,神情也有些凝重:“阿瑾,这雨只怕很难停下来了!”

    陈瑾一愣,不过他对白靖的本事并不怀疑,作为灵兽,预感本身就比较敏锐,既然白靖这般说,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洪水,白靖都用了很难两个字,说明这次的降雨量绝对是个恐怖得数字,之前一系列的天灾,让陈瑾对原本的防火措施没了什么信任,要知道,他们这边再往南边过去不到两个镇,就是长江渡口了,可想而知,若是洪水爆发,他们这里绝对是灾区。

    想到这里,陈瑾不免觉得有些牙疼起来,真不知道这些用黄泥浆糊的房子撑不撑得住洪水的冲击啊!

    暴雨下了两三天,河水就差不多漫出河岸了,地势稍微低一点的地方,就已经出现了不浅的积水,而且还排不出去。见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不对劲了,一个个开始想办法在家门口做土堤坝,也就是用装满了沙石泥土的麻袋堵着门口,往上多叠加几层,勉强也能防住水漫到家里,家里若是有积水,也能及时想办法倾倒出去。大人们忙前忙后,没空照顾孩子们,只能让他们穿着雨衣,坐在木盆里面,即便有积水,也淹不到他们。

    这还只是麻烦的一部分,因为持续不断地降雨,草堆都已经被雨水淋透了,即使勉强点着,那烟雾也能呛死人,每天做饭已经变成了折磨,厨房里面总是烟雾缭绕的,叫人喘不过气来。还有就是卫生问题,一般人家养的猪羊在室内,如今雨下的大,鸡鸭也养在了屋里,以前每天用水冲一下,就能解决排泄物的问题,如今水是不缺了,可是茅坑被淹了,一些茅坑设计不合理的人家,恶臭的粪水已经顺着之前预留的排水管倒灌进了家里,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陈瑾明面上也就是养了几只鸡,如今那些鸡毛还没完全长全呢,陈瑾干脆就将它们扔进了空间里面,对外就说一时没注意,那些鸡淋了雨,都死了。不过茅坑也是个问题,陈瑾家的茅厕在屋子后面,地势不高,这会儿屋后都已经被水给淹没了,茅厕自然也不例外,陈瑾如今干脆在后门那边垒起了一米高的堤坝,只要雨水不进来,连后门都不肯开了。

    雨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没有生石灰消毒,没有消炎药杀菌,不少人病了,有点力气的人都在想办法,很多人都在暗恨这边是平原,连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都少,更不用说找什么干燥一点的地方放粮食什么的。

    风渐渐小了,雨却依旧在下,好在靠着堤坝勉强还能支撑,不过,已经是出不了门了。

    陈瑾穿着一件雨衣,用梯子爬上了房顶,屋子最近漏雨越来越严重了,陈瑾毕竟不是专门的泥瓦匠,很难解决这个问题,因此只能拿着塑料布遮挡,好歹让屋里面的雨不要太密集。

    这样做的人不只是陈瑾一个,屋顶上不少人正在用各种手段阻止雨水淌进家里,有的用塑料布油布,有的干脆抱了一大堆草上了屋顶,在屋顶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这样也能缓解漏雨的状况。

    李林站在他们家屋顶上跟陈瑾打着招呼,陈瑾如今五感敏锐,清楚地看到了李林脸上的担忧之色,李林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扬起声音问道:“表哥,你家还有老生姜吗?”

    陈瑾点了点头:“有啊,家里有什么事吗?”

    李林叹了口气:“那表哥,我一会儿去你那边拿两块行吗?欣欣受凉了,这会儿正发烧呢!”他一边说着,脸上都是忧愁之色。

    陈瑾干脆地应了下来:“行,你一会儿来拿吧!”

    李林勉强露出了一点笑:“嗯,那先谢谢表哥了!”小孩子的毛病最是麻烦,如今没有医生、没有常规的药物,生了病,也就只能靠着点土办法还有自身的免疫力硬抗了。

    李林很快划着一个澡盆过来了,陈瑾已经拿了两块老姜,想了想,又取了小半包红糖用塑料袋包好了,递了过去:“拿回去给欣欣熬点生姜红糖茶吧,孩子要紧!”

    李林连声道谢,这年头,红糖什么的早就没地方买了,别看就这么一点,也是极大的恩情。

    发烧的不只是欣欣,不少人都在这连续的暴雨中受了凉,而且不少年纪大的人,他们年轻的时候辛苦,也不知道保养,因此身体多半有些毛病,比如说关节炎什么的,如今这等阴雨天气,身体稍差一点的,关节都疼得快要下不来床。再加上卫生条件糟糕,一些蚊蝇也繁衍起来,没有发生瘟疫已经是大幸了。

    大水里面漂浮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残破的木头片,树枝草叶,还有一些动物甚至是人的尸体,最让人心疼得是,漂浮在水里的玉米苗还有红薯藤什么的。

    雨一直下了半个月,又等了七八天,水才完全退去,几个人看着被冲垮的农田,烂在了地里的庄稼,跪到地上捶地痛哭起来,哭声也是会传染的,村子里很快就传出了痛哭声,老队长拄着一根竹竿走出来,狠狠地抡起竹竿打上了几个还跪在地上哭的人的脊背,哑着嗓子厉声骂道:“哭什么哭,人不是没死吗?哭有什么用,赶紧将该收拾的收拾了,总不能人还没饿死,就招了瘟疫给病死了!”

    第42章

    没有石灰,没有消毒水,没有药物,大家只能强打着精神,清理掉地上的脏污,将不该有的东西运到村子外面,付之一炬,一连几天,村子里都弥漫着古怪的焦味,太阳出来了,依旧毒辣无比,村民们顾不上晒伤,将屋子里能搬出来的东西都搬出来,放在太阳底下暴晒,又找了艾草薄荷,在屋子里面点燃,用烟熏着各个角落,权当作消毒,病倒的人一些已经慢慢好起来,另一些的病情却在加重,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在将村子内外清理了一遍,有了空的人去整理自家的地的时候,又有人无声无息地过世了,大家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地里面的庄稼要补种,要不然下半年就得挨饿,死去的人连副像样的棺材都没有,直接就在村头草草火化了,装在临时做得木头盒子里面埋进了地里。

    村子里能动弹的人都在地里干活,生怕晚了一点,这一年的收成就泡了汤,陈瑾和白靖两人忙完了一亩地,坐在田头休息,从篮子里面拿出在家里做好的鸡蛋饼,就着咸菜吃着,李林家的地就在他们家斜对面一些,这会儿也拿了一个馒头过来,欣欣之前终究熬了过去,虽说小脸瘦了一圈,不过总算没什么后遗症,这让看到了不少人死去的李林几乎要喜极而泣,这两天干活也格外卖力气,这会儿他倒了一碗凉白开,喝了一大口,叹了一口气:“表哥,咱们这是做了什么孽啊,这一场场的天灾,一辈子碰上一次都要命,偏偏就这两年,几乎什么都碰上了,这算怎么回事啊?”

    陈瑾看了他一眼,轻笑了一声:“往好处想想,天灾多,想必那什么安全基地就不会建到咱们这边来了,咱们自己靠天吃饭,也省得看别人的脸色!”

    “希望如此吧!”听陈瑾这般说,李林精神也是一振。

    他们也没想错,这会儿华中那边的安全基地正是一团糟,高层那边天天开会,想要拿出个章程出来,自然原本在华东华南等地建造安全基地的事情也拖了下来,一开始的打算也要推翻重来,总不能刚刚把基地建起来,没几天就被天灾给祸害没了吧!

    说句实话,习惯了工业时代的人,没了各种高科技工具,便几乎废掉了大半,长江流域再次出现了重大的洪灾,而之前的各项水利设施压根没能起到应该有的作用,有的地方是本来就不是那么牢靠,还有的却是没有扛得住之前乱七八糟的灾害的侵蚀,因此,搞到最后,那些曾经信誓旦旦能够扛得住百年不遇洪灾的水利工程连第一波洪峰都没有抗得过去,就一溃千里。

    华中那边的安全区自然要组织抗洪,然而,抗洪不是靠嘴皮子就能搞定。如今是要什么没什么,没有足够的炸药,他们连石头都开采不出来,各种物资紧缺,不说没有足够的船,就算有船,难道开船不需要动力吗?现在还有几个人知道怎么才能手动划船啊,何况在汹涌的洪水中,普通的船连一个浪头都避不过去。

    即便安全基地距离江边还有挺远一段距离,但是为了取水方便,安全基地就建造在长江的一条支流附近,因此,洪水来袭之后,安全基地就被泡在了大水中,之前仓促建造的那些房屋显然没有时间进行什么质量体系认证,可想而知质量如何,自然没有抗得过几波洪峰,最终,整个安全基地的人不得不连夜转移到了附近的山上,中途损失了多少人和物资就不用多说了。

    再加上安全基地或许比起别的地方,医疗条件要好一些,不过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医药不够,加上特权阶级的存在,自然要做出牺牲的还是底下的人,安全基地那边人多,干活的时候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可是灾后的疫情,人越多,只有越麻烦的道理。还有个心理因素在里面,原本以为安全的地方不安全了,房子被冲垮了,之前辛辛苦苦种的地也变成了一片汪洋,基地也没有什么余粮了,别说医药了,就是干净的水都要限量发放了,耳边又总是听说,又死了多少多少人,心理不崩溃就是好事了!

    因而,即使顺利转移,没有死在洪水中,在等待洪水退去,进行重建的那一段时间里,安全基地又迎来了一次大幅度减员。

    那边的安全基地出一大堆问题,自然计划要重新调整,不管怎么样,无论如何,安全基地不能设置在不安全的地方了,东南沿海地区固然土壤肥沃,大海也能提供一些必要的资源,不过,大海能提供的最重要的资源海盐并不是中国食用盐的大头,中国一直以来吃的盐多半是矿物盐,因此,在得知了东南沿海这边被台风祸害得不轻之后,高层自然要仔细考虑。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东南地区这些年开发过度,说实话农田并不多,如今基础工业又遭到了打击,化肥的产量自然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毕竟,没有足够的机器,没有足够的原材料,除非你是神仙,要不然什么东西都不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啊!因而,想要满足基地的需求,自然需要大量的耕地,毕竟,粮食产量高,意味着对地力的消耗大,没有足够的肥料,或许一开始看不出什么影响来,很快粮食产量就会下降,哪怕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中国人口骤减了近一半呢,那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这会儿各国什么高新科技,核武器之类的,那都不顶用,没有卫星制导,没有足够的能源,重工业轻工业都受到了影响,你倒是想要转嫁风险呢,你有这个能耐吗?也就是说,各国这会儿被老天爷强行拉回到了一个水平线上,大家都坚信,困难只是暂时的,只看谁能够更快地恢复国力,原本视为负担的人口如今却成了最紧要的资源,毕竟,没有机器的辅助,干什么都需要人。

    国家之所以坚持要建立安全基地,也是为了将如今散落在各地的人口集中起来,进行重建工作。可以预计,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面,都用不着担心人口增长问题了,这种时候,还有几个人敢怀孕啊,自己都养不活了,再生孩子,那简直是谋杀!因此,国家建立安全基地的时候,必须要考虑人口损耗的问题,要不然,一个不安全的基地,谁还肯过来啊!

    陈瑾他们再次听到安全基地传言的时候已经是二个多月之后了,据说国家派遣了先头部队选定了地方,开始建造一些基础设施了。安全基地的所在地离他们这边很有一段距离,甚至隔了一条江,新乡这边在长江北边,而安全基地却在长江南边,而且还隔了很远,这让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当然,还有很多人非常失望。

    这也是难免的事情,虽说新乡这边是农村,但是原本混得比较好,转成了非农户口,又搬迁到了镇上甚至是城里的人也很多,没有了土地,这些原本过得很光鲜,在亲朋好友面前都很有面子的人在这样的境地下,却不得不面对一个极大的落差,他们想要活下去,就要去恳求原本他们压根瞧不起的所谓乡下人,寄人篱下,干很多的活,只能得到勉强果腹的食物,这还是厚道一点的人家。若是遇到刻薄的人,对这样上门想要吃白食的,恨不得大扫把把人打出去。

    更有一些人,为了活下去,干脆组织了起来,坑蒙拐骗偷,几乎无所不为,虽说一开始他们得手了,不过越往后,人们的警惕心越强,这些人的日子也就更加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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