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过来,要说的话可是真不少。

    宝珠就止住泪水,她止住了,卫氏在旁边没忍住,卫氏一只手臂捧着银子,一只手抹泪水,我的姑爷,你可是太疼姑娘了,你虽然走了,还样样为她盘算得周到。

    宝珠在卫氏的哽咽中,起身对孔老实拜下去。吓得孔老实一跳,到了旁边,双手连摆:“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您这是折我的寿呢,您有话您就说,袁大人交待过我,除了杀人和放火,我都答应。”

    “那三间铺子,由我这自幼儿奶妈的兄弟在管着,适才正在商议奶妈跟着我走,这铺子没法子交行,正为难呢,您这就来了。既有夫君的交待,说不得全拜托给您,您多多的操劳,给您添麻烦了。”宝珠还是撵着孔老实拜了一拜,孔老实还着礼,把这事情答应下来。

    他还有话是不是,他请宝珠重新坐好,他也坐回去,满面带笑道:“接下来就是我今天来的正经差使,太子殿下让我来对奶奶说,他送盘缠一千两,但是奶奶是要走远路的,这银子带着怕不方便,殿下问奶奶是愿意要现银子自己带呢,还是到了边城,有这样这样的一处衙门,您从那里再支取,倒不用随身带着,”

    宝珠感动得热泪盈眶,又想着孔老实三番两次的让自己不要再哭,而且再哭真的对不住这些人,宝珠就着意儿的笑着,再起身谢过太子,说去边城再支用。

    本以为孔老实的差使就当到这里为止,不想孔老实还是道:“别哭,哭着我们就不好说话,殿下差使我才办了一半,”

    宝珠微笑,全身上下都让温暖罩住,在这夏天里,居然想不到热,只觉得暖烘烘的无处不熨贴。她道:“您说您说,”

    “接下来全是细碎事情,我慢着点儿说,您慢着点儿听,是这样的,殿下说匆匆的就要赶路,只怕车马行轿全都不够。太子府上车马行轿全是我在管,殿上就让我来了,问奶奶收拾出多少行李,要多少车多少马匹,又问奶奶要带的东西,还缺衣料还是缺医药,缺人手还是缺箱子……。您只管对我说。本不应该这天黑以后来打扰,但您就明天一天的功夫收拾东西,我明天再来,怕就晚了。”

    宝珠还没有说话,卫氏喜欢得银子也不抱了,放下双手合十的念佛:“殿下可真真是位菩萨,我们缺大车呢。”

    袁家就一辆车,宝珠带东西都不够,何况还要坐人。袁夫人和老太太商议完就到了黄昏,就这顺伯还说不怕晚,他要买车去,袁夫人怕晚上买不着白走路,就没让他去。

    这家子人并没有总想着麻烦太子殿下,并不是凡事喜欢依赖的人。

    但殿下也不含糊,又来雪中送炭了。

    红花送茶过来,也听住在一旁呆着喜欢。

    当下宝珠也就不客气,说自己没出过门儿,请孔老实再指点指点。孔老实也不客气,一一地告诉宝珠该带什么:“……。这样的药材,全是内地出的,边城不但没有还能卖出大价钱,而且草药轻巧压一压带着不费事儿,奶奶明天让红花把京里药铺子扫一遍,恕我虽然管着殿下东西,可是不能卖给你们,这你们得自己想法子。这比带银子好得多,银子太重,拉车的马要走长程,它也是累的,不如换成珠宝,到了边城再换成钱……”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自然是喝水擦牙都离不开生意经。

    第一百八十二章理解

    孔老实话说得飞快,又反复问宝珠卫氏红花有没有记住,到他走的时候,也近一更天气。宝珠带着红花亲自送他到大门上,回来就开始收拾东西。

    她可什么都没收拾,心里这就急上来。

    好在卫氏勤快,她留在房里先把衣箱全打开,所有的包袱皮全摊开。衣裳一大半儿是装大箱子,那是装车的。随身换洗动用的东西,除了小匣子外,装的是包袱。

    明月高挂,宝珠走进来,见红烛闪动,几上也有,阁子上也有,桌子上也有,先笑了一声:“这是准备收拾一夜了?”

    “我的姑娘,您这是走远路儿,就这一天两夜的功夫,你还指望着偷会儿懒,那衣裳家什全飞到包袱里不成。”卫氏絮絮叨叨已经开始收拾,把宝珠的衣裳拿着往包袱里送。

    她心情愈发地明朗轻快,把以前对宝珠的称呼叫了出来。

    宝珠见奶妈收拾得有章有法,就笑道:“您先收拾着,红花先不用在这里忙,奶妈收拾我的,红花去收拾你和奶妈的,我来把田庄上帐合一合,明儿一早给母亲送过去。”宝珠将要离京城千里迢迢,管京里的田庄太吃力。

    卫氏也说好,红花就往外面走,就要手碰到淡青色原色竹帘。

    “红花,”卫氏叫她。

    “红花,”宝珠也同时叫她。

    红花心里早就弓箭上弦般紧张,任何一点儿动静都让她“唰”,来个大转身。那发上簪子几乎没摇掉一个,在她发上晃当几下,还没有稳住。

    宝珠才提起笑,见奶妈候着自己先说,就去拿帐本子,笑道:“奶妈先说,”又把砚台打开。卫氏见姑娘办银钱,在她心里这是大事情,错了自己描补的不好,让家里知道说奶奶这点儿账目就错也不好。

    就先对红花道:“我的衣裳,拿个几身够穿的就行了,从我跟着姑娘到这家里,过年春分都做了几件好衣裳,好衣裳不拿啊,走道儿看磨损,”

    宝珠则笑了,听到这里就打断奶妈,嗔道:“您看您说的这是什么,”

    重新对红花道:“我叫住你,就是告诉你这件事情。以前在家里,你和奶妈都有几件好衣裳,年节下才肯穿,还有今年下新做的,又是一人一身皮衣裳,那个能御寒,记得带上。再来,别听奶妈的,我们这去了,起初儿总要郡王府里住下,第一亲戚是要会的,第二姐丈姐姐治下的官员太太们,她们能不来见我?总要见上几个,小爷是这家里的独一份儿,能见到我的不会是一般穷人家,衣裳都包好的,出门儿说不上节俭这几个字,不要让边城的官太太们说我们给小爷丢人,”

    红烛把她的翠眉染红,染得宝珠面上是重重又层层的喜色。她眸子如星,在卫氏眼中是从来没有过的聪明劲头儿,卫氏就哎哟一声,忙不迭地道:“奶奶说得对,就依着奶奶,真是的,我就想到走道儿损衣裳,奶奶想的我就想不到。”

    宝珠嫣然:“就是这个话儿,”垂下头去核查帐本子。

    红花出去,卫氏继续收拾宝珠衣裳。她刚才嘴里交待自己的衣裳少拿几件,是怕给宝珠路上添麻烦,能少带就少带。现在听到宝珠说得在理,喜滋滋地更是给宝珠包的全是好衣裳。

    旧的不要,八成新的,带上些许几件子当家常衣裳。

    如安老太太说,宝珠出嫁时做的,到袁家做的,足够穿上一辈子——过去女眷全这样,出门子衣箱越多,说明家里富贵—卫氏就挑挑捡捡的不亦乐乎。

    间中,又喜欢的打量几眼自己奶大的宝珠姑娘。见她凝神收拾,带足了一丝不苟的劲头。那认真的模样,又衬上她的丹齿琼鼻,弯弯如流水般;香肩秀颈,又芳泽不能再加。这增一分儿则浓,减一分儿则淡的好气度,让卫氏怎么看怎么心里乐开花。

    “我的姑娘,你可出息了,”卫氏自己叽叽哝哝:“你就要去到那郡王府里当客人,还得有一堆儿的官太太来拜见你,这事儿多体面啊。”

    啾啾低语,宝珠没功夫去细看。想卫氏左右不过是说衣裳带这件,首饰带那件的,就不管她,专心地把帐本子整理清楚。

    京里的田庄子并不复杂,宝珠一会儿就盘好,放在书案上候着墨汁干,走来看奶妈收拾的东西。

    有了孔老实刚才来的指点,奶妈收拾得也就有模有样。

    见宝珠过来,卫氏权当歇息一下,手指给宝珠看:“孔掌柜的说暂时不用的东西,他帮着送到骍站里,和下一批往边城去的车辆一起运送,这真是殿下太太太照顾了。可我想着也不能麻烦这国家大事,他们运正经东西呢,我们夹进去让人知道,难道不说话吗?又怕他们弄丢了也没法子去找,好皮货好东西我们自己带着,不是给六辆大车吗?运用不到的再交给孔掌柜,让他去麻烦太子殿下。”

    宝珠露齿轻笑,点头说好:“就是这样,能不给殿下添麻烦的,就不去麻烦他,免得让别人让我们仗着是亲戚就作威作福,”

    她在喜悦当中随口说出,卫氏愣住:“什么亲戚?”和殿下是亲戚?

    宝珠知道说漏了嘴,那件儿“秘密”祖母也没有告诉,何况是奶妈和红花。宝珠就岔开话:“反正要麻烦姐姐的,姐姐是亲戚,不如多多的去麻烦些。横竖我们也不带累赘的,”说到这里用目观看,宝珠就笑了:“果然奶妈想得周到,我过来就是说小爷的衣裳也带上才是。”

    卫氏挑眉头笑了,随手把宝珠的珠色儿里衣,全是绣花大朵的,叠放到一处,道:“我岂不知道要带小爷的,小爷走的时候就一个包袱装衣裳,要他多带他就燥了,不敢让他多带。这我们正经的过去,自然是给他带上。”

    见样样周到,宝珠省心不少,就笑道:“您先给我收拾着,我去把小爷心爱的东西拿上几件,我们在那里安下家,让小爷回来见到,也像回京里一样。”她才走到书案前,寻思带哪些为好,帘子轻动,红花过来,怯声怯气地问:“我的书和笔可以带去吗?我少带一件衣裳好了。”

    宝珠莞尔:“全带上吧,你看小爷喜欢的文房我也带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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