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又庆幸,现在天暖和,表凶不会再在雪里眠,宝珠宽慰不少。

    ……

    半上午的时候,园子里人多出来。各处小亭子上都有人坐着,就有侍候的人倒上茶水。临水的亭子上面,坐着几个衣着朴素的妇人。

    这是陈留郡王在城外的亲戚。

    “郡王妃平时也是个节俭的人,这来了弟媳,就铺排起来。”一个中年妇人瞅着亭下一盆桃花,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花盆里摆着的,不是外面买的,就是从自家花房里搬出来的,比外面地上经过春寒的桃花开得又大又好。

    在她对面是个年少的妇人,也叹道:“老王妃竟然不管?”

    “是亲戚,管什么。”

    年少的妇人又叹:“这样好的姐姐,竟然不在我们家?”说得亭子上人都笑起来,一个一个拿她打趣:“你愁的是什么?你嫁到我们族里来,现放着有郡王,家里子弟里前程都有,就有两个姐姐,也早出嫁,又不麻烦你。”

    “不麻烦是不麻烦,不过我想着如果能照顾几分,不是更好。”年少妇人嫣然笑起来。大家松口气:“原来是玩笑话。”年少妇人眼珠子转转:“虽然是玩笑话呢,但也道出几分郡王妃偏疼自家弟妹的真意,换成我们这等弟妹,她是不肯的。”

    中年妇人嗔她:“七堂弟妹,这里有侍候的人在呢,让郡王妃知道她好心请你赏花,你还抱怨,难道不恼你说话无遮拦?”

    “好吧,我不说。”七堂弟妹倒不懊恼自己说话不对,只笑道:“等下老伯母来,她不说话,我就心服。”

    她坐的位置对着园子门,这就看到一行人彩衣灿烂的进来。七堂弟妹提醒大家:“老王妃、郡王妃和那舅奶奶进来了。”

    她又要掂一下不必要的酸:“舅奶奶有了身子不安稳的养着胎,倒这般热闹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辞?”

    她素来调皮惯了,跟她一起的妇人就说她:“舅奶奶送的礼物,难道你没收?收了还这样说话,小心舅奶奶要回去不给你。”

    大家说说笑笑的,又见别的路径上也走出来人,一起去迎老王妃等人。

    老王妃年约五十,面有病容。她一只手扶着陈留郡王妃,另一只手扶着宝珠。春衫轻薄,宝珠已有大腹便便姿态。这样子见客人难免不安,但老王妃和郡王妃都说无妨,又说这里没有太多规矩,又是借着游春会上一面,女眷们认识认识,让宝珠不必面上下不来。

    话虽如此说,但宝珠到这里以后,见到无数眼光在自己身上打转,难免还是面上滚烫起来。老王妃眼角只一转,就能看出宝珠的局促。轻拍宝珠的手,道:“来来来,先来见见本家的亲戚们。”

    让话混着,宝珠就把难为情抛开。见先走上来的一个人,年近五十,老王妃指住道:“这是五堂婶。”

    这是陈留郡王的堂叔妻子梁氏。

    宝珠就上前同梁氏见礼。她大着肚子又怎么能行礼,不过是刚略弯下头,梁氏也知趣,就扶起宝珠,把她通身从上往下的打量。

    见宝珠圆脸庞儿,但下巴尖尖,依稀能看出小巧模样。穿一件大红挑线镶金线罗衣,又是一件杏黄色绫裙,首饰不多,只带出来簪子,花钿和珠凤三样,把她衬得面庞上珠圆玉润更添出淡淡光泽。

    “啧啧,不愧是京里来的,这气派放在我们这里,像似老王妃的亲生女儿。”梁氏照例夸上几句。

    宝珠调皮上来,暗想我这气派?我现在是圆滚滚的气派才是吧。

    和亲戚们都见过,见其中隔房里七奶奶纤细苗条,让宝珠很是羡慕一回。

    七奶奶就是刚才说话没遮盖的那个,扶着宝珠就笑嚷:“快来,我带你去坐下,今儿啊,我不侍候婆婆也不招待姑奶奶,单只侍候你这宝贝人啊。”

    对着宝珠肚子使个眼色。

    旁边的人都轻笑,有和她熟悉的就故意道:“这是哪门子的酸,今天开桃花,甜蜜蜜的才应该。”

    “我啊,还好是赶早儿来侍候的,婶子伯母们看看,那没有来的弟妹,还有几个呢。”七奶奶尤氏又对着大家使眼色,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

    老王妃就往人堆里一看,微有不悦:“不是老七媳妇提这一句,我上年纪忘性大,真的没想到。”

    在她面前穿红着绿的人里,没有她的二儿媳闵氏。

    陈留郡王是嫡子,又是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是妾生的。那妾早就亡故,活着的时候对老王妃侍奉恭敬,老王妃在次子三岁的时候接到房中养活。这位二公子大了以后,知道自己与王爵无份,就想着别找出路。

    他功夫上不大用功,转走科举之道,现管着山西所有驿站,算是韩世拓的顶头上司。二公子算勤谨的,一旦打起仗来,半个月不在家,到处巡查是常事,媳妇闵氏独自在家中。

    陈留郡王妃为自己弟妹大摆游春宴,亲戚们和太原有名气的女眷们都到来,只有闵氏还没有见到,也难怪老王妃不喜欢。

    当着人,老王妃把陈留郡王妃也怪进去:“我说我老了,我不管事从此当个闲人,爱吃的吃几口,爱玩的玩一回,不要你们每天问安侍候,这倒出来新样子,我都出来,她倒还没有出来。”

    陈留郡王妃不敢辩解,低头说是。又为闵氏开脱:“春天人乏上来,弟妹偶然晚了这一回吧。”老王妃淡淡,算有了台阶下,道:“这也罢了。”转脸儿望向宝珠,就又有了笑容:“我的儿,你去年来,匆匆忙忙的不曾招待你,说你来过年,我说就可以多说说话,不想你有了挪动不得,总算今年你能过来,你不必拘束,好好的游玩才是。”

    宝珠含笑说是,和大家一起,陪老王妃看了两三株桃花,她说累了,就往厅上去坐。宝珠是有身子的人,也不能久玩,女眷们中上年纪的,又都要陪老王妃,大家一起坐下。

    宝珠在这一会儿,已经把来的人整理清楚。

    陪着老王妃最近的,是陈留郡王这一族中数房的老太太们,再坐开一些的,是她们的媳妇,再往下数,就是各房年青媳妇。

    太原城中的官眷们不在这里,都和郡王妃在另一处坐着。看来看去,宝珠想,还真的就缺二太太闵氏。

    宝珠去年住上几天就前往大同,和二太太认真算起来,就见上一面。走的那天起大早,二太太没有来送。宝珠印象里,二太太是个袅娜柔弱的人,细柳扶风一般。

    去年没打算住太原,宝珠没大思忖她。现在则想一想,二太太这算是较上真了?姐姐对自己,自然是对她亲厚得多。

    这亲厚全是表凶这“唯一”招来的,姑母为他成亲,不惜深夜出宫受新人礼。太子殿下为他,亲自出城相送。送的虽然是宝珠,含意却全在袁训身上。自己有了,姐姐另眼相看,宝珠想这一点儿小内幕,二太太倒想不明白?

    往厅下白石径上看了再看,见春风轻拂,二太太还不见过来,宝珠微微摇头,我虽不指着你来给我添颜面,但也奇怪你自己的颜面也不要了?

    你不来,也没有推脱的话,女眷们看着你就成有礼的人?

    她正想着,见一个人闯入眼帘。这个人是个妇人,但走起来虎虎生风,比老当益壮还要强出来。

    宝珠吃了一惊,这是谁?

    到这里的女眷们,不是娇滴滴,就是轻步慢行。只有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柱一根拐杖,当当的大步流星般赶来。

    “二老太太来了。”有丫头往上回话。陈留郡王妃就往老王妃这里赶,而老王妃也带上诧异,呵呵笑道:“我不敢相信,我的这位二嫂久居不出的人,也肯帮游春之举?”扶上丫头手往外面去。

    从她坐的地方到厅口,比二老太太到这里远得多。可老王妃站到厅口上时,二老太太也到了。两个人见礼,老王妃笑容满面招呼:“哟,二嫂,请得动你,是我有面子。”二老太太满面威严,虽然只着布衣,也不比老王妃神采上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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