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父亲的家信,家里长辈就全喜欢,加寿现在学会这一句。大家正在笑,红花对宝珠使个眼色:“有一件事情弄不清楚,请奶奶出来看看。”

    宝珠就跟着出去。

    天在半下午,日光炽烈,过堂风在走廊下行走,把通往杂货铺的竹帘吹得直飘起来。红花低声快速的道:“顺伯才从城里赶回来,说辛五娘的儿子和另一个孩子昨天夜里不见了。他在城里找上半天找不到,赶紧的来回奶奶。”

    宝珠颦眉:“昨天顺伯带话,说他们骨头还要养着,真是不省心,带着伤能去哪里?”

    “不是去寻仇家吧?”红花不乐意地道:“辜负奶奶救他们的一片心。”

    回想他们的伤,都伤得入骨分肉那种,宝珠百思不解:“去寻仇家也要等伤养好吧?”春山似的眉头往处一攒,宝珠拖长嗓音:“红花,我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奶奶就是知道,咱们也不必去找回来吧,找回来也是养着他们,以后要是还不落好,那不是伤人心。”红花劝宝珠谨慎。

    宝珠低叹:“孩子能有什么错,还不是跟着大人的心思走。”往左右看看,见走廊里并没有人,长辈们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宝珠更放悄嗓音:“才刚和祖母在房里说明珠,我一年比一年看的明白,明珠能有多大错儿,很多事情方姨太太怎么看,明珠就怎么看。”

    红花眨眨眼:“奶奶您忘记方表姑娘和余公子那一回,”

    “方姨太太要是管着明珠,明珠也不能大半夜的和余伯南碰上<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宝珠正说着,腿上一紧,让加寿抱住。

    加寿不知几时出来的,仰起小脸儿,天真无邪的小面容直融化到人心底:“出去玩。”

    宝珠嘀咕:“你怎么知道我要出门儿的,”红花听过发怔:“奶奶要出门?”一想,红花也明白了,拍手道:“对呀,那两个孩子,不是寻仇家,就是找亲人。他们伤得那么重还往草场上去,那里原本是他们的家,看来是约好过的,他们要在那里会面。”

    再说一声:“不好!我们留在那里的人手多不多,他们要是打起来…...”

    “借姐姐家的府兵在那里看着,赵大人又说都交给他负责,可以放心。”宝珠抱起加寿在手,对红花的猜测失笑,轻推她:“去备车,再准备今晚的换洗衣裳,万掌柜的不在家,只叫上孔管家和顺伯,我们去草场上看看。”

    打发红花出去,宝珠抱着加寿来给袁夫人,并回说自己今天晚上不在家。袁夫人只说多多带人,对宝珠时常去草场上看并不阻拦。

    “哇!”

    加寿放声大哭,没有一会儿,眼泪断线珠子似的往下掉。片刻就哭得满面狼籍:“要去,加寿也去。”

    把老太太心疼的:“只怪宝珠,你出门不要在她面前说,她早听得懂话,又记挂着玩。”

    “哇哇!”

    加寿小手扯住宝珠衣裳,蹬着祖母裙角,小嘴儿撇得高高的,鼻涕吸溜一下,这就随着出来,仰着个鼻涕脸,对着宝珠晃来晃去:“哇…..”

    奶妈们过来,卫氏梅英和厨房里做点心的忠婆赶紧的过来,加寿就哭得更凶,把小脚跺得当当响。

    宝珠嗔她:“全惯坏了,看我打你啊。”手还没有抬起来,老太太先急上来:“全是你招的,你当着她说,把她惹哭的,”

    有帮腔的,加寿立即把小面庞转向老太太,小手紧拽宝珠衣角不放,眼泪开始对着老太太扑出来:“哇……”可以把屋顶子顶破的架势。

    袁夫人早早的也心疼,已经在唤人:“给小姑娘备衣裳,”同时把加寿往怀里抱,时刻怕宝珠会打她的表情:“快过来吧,母亲要打你呢,”

    “哇!”加寿再给她一大声,袁夫人笑乐了:“这小脸儿上,哎呀,你真会哭呢。”

    面对家里有一帮子这样的长辈,宝珠还能怎么样。没过多久,马车上路,加寿换一身干净的水红衣衫,脸儿上表情也换过来,笑眯眯开始吃点心。

    “母亲吃,”小手一抬,当母亲的早就笑脸相迎:“加寿最会疼母亲,是不是,以后也记得疼父亲。”

    宝珠早就忘记她说要打,能把加寿带在身边,她心满意足。“好宝贝儿,你最乖最乖,才肯陪母亲出来,你怕母亲晚上会想你是不是?”

    “是呀。”加寿不管听不听得懂,全回这一句。

    马车悠悠,不慌不忙地往草场上去。晚上反正不回来,又有小姑娘在车上玩耍,不用太赶不用着急<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

    夏夜,繁星异常明亮,透着神秘感。在欢欢喜喜的人家眼里,正是吃西瓜乘凉的钟点儿。但在失意人的眼中,只有凄凉。

    少年五花大绑在蹲在墙角,肩膀上没痊愈的伤不易觉察的沁出血。很细很微,但已把包扎的白布染红。

    想来是疼的,少年却没有过多关注自己。他的目光中饱含关切,看向和他并排捆着的小孩子。他们从城里跑到这里,身上没有钱,半路上抢别人的马车过来。一路颠覆只怕错过家里人,小孩子早就体力不支,让看守这里的府兵拿下时,就已经昏晕。

    “哥,水…..”他叫他哥,虽然不是亲弟弟,也把少年的心揪动。他不敢奢望外面的人会给他水,这里没有那天好心帮忙的小小姑娘,那脚软软的小小姑娘对着母亲撒娇,她的美丽温柔母亲就不再犹豫,让人送自己去治伤。

    去的是名医家里,少年认得。大同府的张家和贺家,一个正骨一个管止血生肌,是几代的好名声。

    那几天休养得好,吃得也好。但少年还是要跑出来,因为……

    想到这里,房门响动着打开。两个寻常衣裳的府兵进来,一个提起少年,一个提起那晕倒的孩子。

    “你手下留情,别折磨他。”绳索提起时,少年全身都是疼的。但他咬紧牙关,只为小孩子求情:“他小,”

    乞怜的眼神,也没有让府兵们心动。府兵们全是心硬如铁,这是刻意训练出来的,一路无话,把两个人送到一处房中。

    好闻的脂粉香味儿淡淡扑入鼻端,少年眼睛一亮,绝望中生出一丝希望。他本以为这些人要把自己和小孩子宰了,毕竟他们是一路打杀,一定要进入草场。但现在,他贪婪的嗅着香味儿,他闻出来,这是那天好心的奶奶,她有一个脚软软,也同样好心的小姑娘。

    这么大的孩子并不懂事儿,但少年听到加寿大叫母亲以后,好心的奶奶就说救自己,他当时半昏半迷,心里却明镜也似。

    这就想不到身上疼,少年让提进房,目光就四处寻找。天地菩萨,如他所愿。他见到新炕上,袁家奶奶坐着,抱中拍抚着那小小的身子,轻轻哼着什么哄她入睡。

    求生的*,在见到宝珠以后骤然提升。

    在听到宝珠的话后,少年更是落下泪水。

    宝珠只看一眼,就悄声的惊讶:“他们还有伤呢,快松开。”宝珠一表示什么,红花再不乐意也是跟风上来:“可怜见儿的,又流许多血。”

    绳索解开,少年扑通一声自己跪下,仰起面庞,眸中星星点点强忍的泪水,好似北风中勉强出苗的绿芽头,明知出的不是时候,男儿汉不应该流泪,但还是忍不住的破土而出。

    “求您,我们要在这里等我母亲。求您了,别赶我们走…..”少年不顾肩膀疼痛活动不便,对着宝珠叩头不止。

    随着他的动作,血更快地把他衣裳也染红。而宝珠和红花全让他惊动,慢慢的怜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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