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你家老糟,看看你能不能排得上小十八,说不准,他昨天不怕就此玩完,又纳两个妾,十七、十八,十九,喔哟,红花姑娘,小姑奶奶,你可就只排小二十了,我说小二十啊,”

    “那你,小糟?”红花明白过来,立即给万大同也安个绰号。红花姑娘乐了,轻笑:“以后就叫你小糟掌柜,哎哎,我说小糟掌柜的,您这是往哪儿去啊?”

    万大同扬着个脸晃晃:“我年青,我昨天出去,有人让我二十出头。我不是糟老头!”

    “老糟?”红花傻住眼,直觉这不是好话,叉腰就骂:“你才老糟!”

    “你家老糟,”

    红花杏眼圆睁:“你说谁!”

    蒙在鼓里的万大同冷笑,不知好歹,你相中个色心好头子,还是糟的,你还使脸色。万掌柜的摆出一脸的悠然自得:“小十八呀,”

    宝珠袁训都不知道那天闹起来的原因,也无法说开他们。

    万大同是经过,但见到红花脸色一绷,万大同更恼火。直到今天,也没有人对万大同说明白孔掌柜的和红花姑娘清白。

    红花想我在这里,她们也拘束,我还是外面呆着去吧。走出来让人好菜一直的送,再一回身,就见到万大同走过来。

    这一回去的地方,正对着梅花,装饰也更清雅。宝珠果然候着,陪上三杯酒,只举杯她并不饮,随即就回房,命红花招待。

    红花含笑,你给我赏钱?不会吧,你家女婿上路,我还帮过银子呢。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红花姑娘还曾赠送五两。

    掏衣襟,红花早笑起来:“行了,您老走吧,别让奶奶等着不是。”一阵风儿似的,把方氏母女弄走。

    “哟,这得赶快去,不能让宝珠候着。”好几年没经历过的排场,重新现在面前。方姨妈打鸡血似的来了精神,往日的派头也似出来,说话那架子姿态全出来,从容起来:“红花姑娘,得给你赏钱。”

    别看她们十几年不讨人喜欢,却能招个讨人喜欢的家人,红花殷勤地过来:“不往客厅上去,内宅里摆好酒菜,奶奶说身子不便,也陪上三杯。”

    “唉,走吧去见她,反正丢人样子也丢在她眼里了,”方姨妈叹着气,和方明珠出来。红花带路,红花不喜欢方氏母女,那是以前。当红花听到褚大去救小爷时,红花打心里就原谅方氏母女。

    可见刚才给宝珠看到的,还是个寒酸模样。

    镜子照出的人儿,容颜光彩——这是有好脂粉。衣着光鲜——红花才送来的。发上首饰也给换过,并不奢侈,每位几根簪子一个流苏。但模样儿大变,由市井巷子妇人,变成宅门里衣着无忧。

    整妆完毕,母女相对,这回儿真的心酸。这心酸和刚才的心酸不一样,是酸到骨头里,酸到不能解开。

    方姨妈笑容满面:“加寿,是啊,叫一遍加一遍寿。”

    这么好记的名字,也记不住。

    “加寿!又不记得了,宫里为好养活,去灾去难,这名字不难打听,就是给人叫的。加……寿!”方明珠正捧着个胭脂爱不释手,就回得不耐烦。

    方姨妈就笑:“我的闺女,你把你娘看得,两年苦日子都过来了,如今老太太回来,袁家正兴盛,那个寿姑娘,什么寿来着?添寿?多寿?”

    她们并不知道宝珠请客的原因。

    方明珠闻言,多上心:“再美我也不嫁别人,母亲您别再乱打主意,宝珠请我们来,指不定还是我女婿挣的呢。”

    方姨妈也醉了,这两年里,头回笑得极欢畅,母女同照镜子,方姨妈道:“明珠,你今儿可真是美啊。”

    抹得方明珠眨巴着眼睛:“我脸上已经有一寸厚了,”她也对着母亲脸上抹,陶醉的嗅上一嗅:“好香的东西。”

    “明珠,你多用些,宝珠的洗脸家什全是上好的。”对着菱花,方姨妈可劲儿往女儿面上抹香脂。

    这边摆酒宴,那边方姨妈母女洗脸洗半天。

    此人难得。

    酒宴不见得要等到饭时才吃,随时可喝。宝珠想到褚大为袁训肯私出军营,还能带上一帮子人,宝珠早就认可褚大,现在更想把褚大系在袁训身边。

    这样想着,宝珠就吩咐备饭。

    宝珠才没有心酸,她是唏嘘。方姨太太母女也有受到教训的时候,在宝珠看来极是难得。应该,是褚大的出现,中结她们继续犯傻吧?

    宝珠使个眼色,红花吩咐人打洗脸水取香脂来,请方氏母女去洗脸。二位对着脸盆去哭吧,痛哭一回,也免得把奶奶勾起来心酸。

    方明珠也跟着哭,但她还能劝着:“呜呜,母亲不要哭了,咱们是来做客的。”方姨妈哭道:“我也不想哭,这不是忍不住吗?”

    如今穷了,宝珠倒肯这样对待,方姨妈坐下来就泪水止不住。

    方姨妈的泪水泉涌,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经过苦难方珍惜。她一面抹泪一面哭着劝:“不必行不必行,坐下吧。”

    为着褚大,宝珠殷勤地走上来,以前对着方姨妈,宝珠三姐妹是能不行礼就不行礼,但此时宝珠笑盈盈的微欠身子,随后红花就扶,解释道:“奶奶有身子,在宫里娘娘都不让行礼,快坐下和亲戚说话才是。”

    而宝珠打定主意要照顾她们,还是为着她家的女婿,方姨妈当初还不肯答应。

    她们在安家呆上十几年,和宝珠等人也相处十几年。人与人之间,总有不能相处的地方。但不能相处到正常亲戚的走动也没有,如方明珠只愿意去贺袁家喜事,玉珠掌珠那里一概不去,方氏母女自己也有原因。

    而今天就请她们来,是宝珠决定冲着褚大照顾她们。方氏母女如果知道宝珠心声,可以去撞墙。

    宝珠并没有后悔以前没照顾这话,以前她是照顾过方氏母女的,而且出一份儿力,就得到一份儿光,这话宝珠早就说过。

    但不管她再怎么打起笑容,她们还是窘迫的,表现在宝珠面前。

    守在厅口的一个家人,是安老太太以前丢下的,通报道:“奶奶到了。”方姨妈吓得手往后一缩,本能的怕让宝珠见到自己动作,把母女窘迫尽皆显露。

    自己的容颜,自己总有感觉,方姨妈还是担心,扯平衣裳,又为方明珠弄顺乱发。她正往手心里唾口水当头油时,宝珠走进来。

    “还是原来气色,不老不老。”方明珠装得若无其事。何止母亲是老的,就是方明珠自己,也清楚自己和以前相比,气色大不相同。

    方姨妈在厅上不住抚头发,不停的问方明珠:“明珠,我看上去不老吧?”

    问出这么个答案,宝珠心想我还是知趣不问吧,等红花消消火气再问,主仆无言,往厅上去。

    红花倒没害羞,她是眸光阴沉:“奶奶,我想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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