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说话声继续:“我的病啊,主要是见到你女婿的银子,想到以前对他不好,现在他好了,我心里转不过来,这就病了,以前的事情,不该啊,现在又住到袁家里,明珠,有香没有,你点上,我去给菩萨叩头,我说我以前说错了,全说错了,”

    她要是再听下去,只会直冲进去,这就悄悄地往后面退,准备去找宝珠理论。

    老太太笑了笑,掌珠已气得听不下去,宝珠你傻了吗?你呆了吗?你憨了吗?你要自己出钱给天天咒你的人。

    “是宝珠垫出来的。”

    “那这钱是哪里出来的?”

    “当兵的拿银子,不是按月给的。”

    “知道什么?”

    “不该啊,这样的去做事。现在病倒,却睡到宝珠家里,现在你丈夫跟着宝珠女婿,倒要袁家按月的送银子,明珠,你知道吗?”

    掌珠面上恼的,如果这是她家,早让人把铺盖掀起,让姨妈表妹全赶出去。手中的淡青色帕子,已经揉得不成模样,料子要是差上一点儿,早让掌珠撕成丝。

    方明珠哭起来,方姨妈也泣不成声。

    “后面的事,也进京了,偏又没福气,和老太太分开,是宝珠女婿撵走我们,我恨的又咒过他……”

    方明珠泣道:“别说了,”

    “这就出来许多的错事,担心老太太不带你上京,后来,唉,就出来余家那件事,你吃了许多的苦,我把余家恨的夜夜菩萨面前咒他,恨的我几乎要病一场,”

    掌珠愤慨拧帕子,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当我们是眼中钉。

    “后来老太太真是好啊,把你养这么大,养的跟她自己孙女儿一样,我就想着样样都一样,就差你没有宝珠玉珠的嫁妆可怎么办,那时候看她们三姐妹个个像眼中钉,只想你讨老太太的好,老太太当你亲孙女儿,多分你几件子才好。”

    老太太微笑,掌珠咬牙,这都打的什么心思!

    “想着老太太是人,我也是人,她守寡就过得那么好,我守寡就是人下人?先时是气她,偏要多吃她几天,”

    老太太听得很认真。

    “我的孩子,我不能动不能说的时候,我想的更多。当年为了你,才把家里的田地全卖掉,这是你父亲的,为什么要留给方家。哪怕你出嫁,也全是你的。方家合起来要告,没办法去投奔老太太,这一去,就迷了眼。”

    长长的叹息声出来,方姨妈道:“你听我说完,就知道我的心。”

    方明珠哭了:“这是什么话,这不是比昨天儿好了,脸上也有了红色儿,怎么叫再病?”

    “不是吃的不好,我老了,吃什么不是吃,不过在这里吃的好,是好得快是真的。明珠,我有话早告诉你,免得以后我再病,”

    方明珠低声:“是寻常吃的不好。”

    “忽然的我就病了,这医生的药真管用,昨儿我不能动,想说话舌头像让绳缠住。今儿早上粥一喝,我就轻松不少,”

    衣衫轻响,可能是方明珠坐到床沿儿去。

    “明珠你来,有话儿对你说。”

    掌珠继续鄙夷。

    老太太唏嘘,果然的,知道些事情了,还懂得这就叫有人照管。换成以前,这一对母女都觉得三寸不烂之舌,说几句哄鬼的话,就可以安心享受。

    “是呢,跟和祖母住的时候一样,样样有人照管。”

    “又回到好日子了?”方姨妈问女儿。

    里面在说话,老太太也想听听,就原地不动,大家都不进去。

    掌珠忍住笑,原来就过这样的日子。她不歹毒,但刻薄却是有的。又不管怎么寻思回想的,刻薄都有道理,随时能找出表妹的不好,就放心自在的刻薄下去。

    “娘我在呢,你要什么,我拿给你。这里好呢,什么都有,宝珠吃的东西,给你吃,茶也是上好的,跟我们寻常喝的不一样,那茶叶末儿,泡出茶来能噎死人。”

    “明珠,”方姨妈吃饱了,营养跟得上,中气还在。

    而房中,有话语声飘过来。

    老太太像能知道,犀利的给了掌珠一眼,掌珠忙端正面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什么也没有想。

    掌珠又鄙夷,抢宝珠的汤喝,姨妈难道你也坐月子?

    “不是大病儿,医生说能进水米就无事。夫人听说,就让把给奶奶喝的汤,分一些出来煮稀烂的米粥,姨太太早上喝下去两碗,随后就能说话。”

    她们正要行礼,老太太摆手不必。直到她们身边,才悄声道:“不要惊动病人,姨太太可好不好?”

    见袁家真是肯照应,廊下坐着两个使唤丫头,皆是安老太太以前的人,老太太和亲家太太合府,又带不进去宫,现在是亲家太太的人,出现在这里,皆要算在袁家头上。

    掌珠鄙夷,你还有点好事儿能让我想起来吗?

    真是提到她就是恼。

    见杏花林后面,三间房子里飘出药香,就知道住在这里。掌珠别别扭扭,又想到有一年也是开杏花,自己掐了好些在房里养着,表妹不知不响的,把养花的水里加上什么,好好的能养几天的花,没到晚上就全死了,要不检查水,还发现不出来。

    是了,老天嫌她们乱占福气,她才生病呢?病人乱挪床,可不要病得再厉害……掌珠虽然恨,却不是一味的歹毒,下面的话不肯再说下去,只还在心里恨恨。

    姨妈倒也罢了,姨妈和掌珠是互生不悦,却面上还有和气。独表妹重回好日子,让掌珠忿忿不平,这老天还长眼吗?

    凭什么姨妈和表妹又能住到这样的地方里?

    今天看呢,还是不错,就生出愤怨。

    袁家的院子是掌珠来过好些回的,每一回来都觉得不错,虽然和文章侯府这世家赐下来的宅子相比小了些。

    老太太洞察的在她面上一转,道:“亲家太太那里不客气也没什么,先看病人。”掌珠没办法,跟在后面。

    进家门先看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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