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垮下面庞:“是啊。”

    袁训温和地道:“所以我必须来提醒殿下,争宠的事情可大也可小。”在这里袁训有意的停顿,像在思忖后面的话,而太子在他面前并不隐瞒,沮丧地道:“这是想要母后的命,再没有比这更大的事情。”

    “不,”

    打断的这一个字让太子愕然吃惊看过来。

    他看到他的岳父满面慎重,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是剑指殿下呢,这事情更大。”

    自己想的力度远远不如别人说出来,而太子自己想的时候已经沉重压在心上,袁训的话更似劈头盖脸而来的巨石,砸得太子殿下这就有鼻青脸肿之感。

    在柳家准备的这几天里,太子师们也早早的挑明,请殿下这就防备,娘娘在宫里的事情随时会沾到殿下身上。

    身边每一个人都在保护太子,太子自己经过百般提醒,他更上心。

    面容有一刻狰狞,但很快放下,对袁训轻施一礼:“多谢岳父为我着想,岳父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袁训轻而有力的道:“从争宠上来的,还只能从争宠上结束。殿下,这全是为了争宠啊。”

    他反复的又说上一遍,太子垂下眉眼儿默然。他难道不知道吗?为来为去,为的就是争宠。

    袁训很快离去,太子又陷入到独寂中。这种孤单不是有太后的慈爱,有加寿的可爱,有太子师们的忠心就能解开。这是面对六宫冰刀霜剑指向皇后,其实却全在太子身上的寂寞和防范。

    以他十四岁算小小成人的年纪,一边儿是在太后面前温暖无俦,一边儿是在皇后无能引出来的血雨腥风中,冰和火狠狠的给他一记。

    这全是争宠上来的,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

    加寿临睡的时候问了问:“柳家的人还在吗?”女官为她掖掖大红绣百合花的被角,嘴角上挂着怜惜:“柳至大人让体弱的人回家歇息,他们还有几十个人,还跪在金殿前面呢。”

    过了年九岁,这个月是小六过生日,随后就是生日的加寿颦起小眉头,床前摆着点心,预备着她随时要吃。

    “不吃东西,那该多难过。”加寿小眉头拧成一小团。

    女官劝着她不要多想,把她哄睡。

    这个时候的金殿前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给柳至等人点上灯笼。

    灯影里,柳至面上沉静一丝儿没有改变,和他一早刚跪的时候一样,坚毅如山。

    在他后面的人也就带出一模一样的神情,像是柳至不倒,他们全都不会倒。

    一个小太监探头过来,啧过舌头后,顺着暗影中的花径去往偏僻些的宫门,把消息夹带给当值的侍卫。

    很快,欧阳家收里消息。水大人等全在这里,他们瞠目结舌:“还没有走?”

    都看到事情严重性,许大人干搓着手:“柳家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水大人听出他的怯懦,斜眼他就要骂:“和谁拼!”

    许大人一噎没有话,水大人把袍袖一卷,怒道:“你不要忘记,是和你,和我,和他,和他!”

    手在欧阳老大人父子和叶大人等面上轮流指过去,欧阳父子还能自若,叶大人是和许大人一样,生出退缩来,吃吃道:“这不是好时机吧?”

    “什么叫好时机!你说,你说呀!”烛光下面到处是水大人挥动手臂的影子。

    欧阳老大人和欧阳住交换一个诡异地眼神,看看,果然是有敢和太子作对的人。

    当下不作表示听着,叶大人面有难色,反过来劝水大人:“咱们现在动不了皇后娘娘。”

    水大人狞笑:“那什么时候能够动她!”烛光把他的眼眸染得近似赤红,像一个张大血盆大口的怪兽,在他的话里,把他的野心全然表露出来。

    叶大人等一起动容。欧阳父子一起压抑喜色。水大人知道自己失言,但话已经说出口,也无法收回。

    他在烛光下面暴怒的走着,索性全盘托出。

    “陷害娘娘要株连亲族的!”

    只这一句话,让还有犹豫和反对的人一起哑了嗓子。而,“好!”,欧阳父子拍案而起,老大人是凝眸如聚风云,欧阳住更是面如铁石般不会动摇。

    父子齐声道:“水大人说得对!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们全数灭族!”

    叶大人等面皮抽个不停,但很快也认清事实。他们到现在也不能理解宫里到底怎么了,也还没有见到过女儿。但从知道的种种迹象上来看,不是皇后死,就是全家一起去杀头。

    悬崖勒马,没有退路。要么背水一战,要么自己往悬崖下面跳。叶大人等是没有办法,眼前没有生机,不得已点了点头。

    虽然艰难,也让水大人一步蹿过来,揪住他们的衣袖往中间带:“都过来这,我有话说。”

    数个人围成一圈脑袋碰脑袋,水大人的低语声压在中间:“听我说……”

    ……

    第二天一早,金殿还是巍峨,玉阶还是明亮,柳直的身影还是笔直。他就像刚跪下来一样,静默地有如一块早就摆在这里千年万年的山石。

    洒扫的太监们看向他们是敬佩的,也都有大祸临头之感。太监在宫里是贱人,出了事情连带到他们是比喝水还要平常的事情。

    这种时候都庆幸自己是在做洒扫的低等差使,而不是在各娘娘宫里钻营当上大太监。

    低垂着头一面扫,一面偷看柳至等人,一辆宫车同着仪仗缓缓过来。

    宫车上装饰精美,是按公主的制。宫车前面开道的太监们昂首挺胸,也是公主出行的数目。

    宫女们捧着红罗扇,金唾盆等随行在两边,人数虽然多,走得除宫车辘辘以外,别的鸦雀无声。

    太监们心中有数,不等回避声出来,丢下扫得只有一半的地退到两边,跪伏于地。

    而回避声也在此时出来。

    “回避,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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