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已,萧婵却截住后头的话,道:“可我现在便想看看。”

    面对一双炯炯而哀然的眸子,窦成章碍难说出一个“不”字,硬着头皮应下了,“那标下便献丑了。”

    曹淮安的箭法,可用这般来叙述:安矢似天蛾,危矢如飞蝗;箭不虚掎,射必叠双。

    窦成章仅学得其三,却学不来叠双之技。

    *

    江陵每年皆回举办一场射礼,日子由卜筮来定。

    萧婵前些年从来都是与射礼擦肩而过,不想今次逢上了。

    此礼凡男子十七岁、女子十六岁以上都可参与,各选出一名箭术最尤者封官或赏银。

    萧三飞为此特设了射所,一是为锻身炼体,二是则是若有战争时,众人皆能有一技保命,因此在江陵胜衣能握箭者不计其数。

    但今年的射礼,目的还多了一个,便是给萧安谷物色女子。

    眼看萧安谷都二十七了,还未有婚对,与他同龄的男子哪个不是娇妻在怀,儿花女花绕膝的,偏他连个小星都无,当初右扶风欲结亲,也被他三言两语所拒。

    萧婵如今不得不佩服兄长锐利的目光,句句破的,秦妚确实是棉里藏针,总以温弱示人。

    往年总有女子参与,可今能也不知怎的,参赛的女子个个都打了退堂鼓,后来萧婵才知道,他兄长把那些参赛的女子,一个一个的威胁了。

    *

    一行人到了射堂,众人攒三聚五的把偌大的道路阗咽得无寸地可行。

    萧安谷负手到来,有眼乖的人瞟见他们,急忙道:“少侯与翁主来,大家快让让。”

    话音落下,原本拶拶人头的道上很快空出一条路来。

    萧安谷与窦成章把萧婵夹在中间而行。有的人与萧婵相熟,经过时,还有堆着笑脸打招呼。

    萧婵一眼觑定左前方的一张脸孔,浓眉大眼,犀颅玉颊,深想了一番,忽而上前,在那人跟前顿武,问道:“你可是在泮宫抠弹子涡又画王八的武长青?”

    被唤作武长青的施礼回道:“回翁主,正是武长青。”

    萧婵咋舌,武长青与她同庚,自小就生得料料窕窕,短短几年不见,如今却与曹淮安手底下的彪形兵士无异,现在与他干架,自己必败无疑。

    萧婵退了一步,站在兄长旁侧。

    “几年不见,差些还认不出你了。你今日可也是来参与比赛的?”

    武长青摇头不对。此时,从武长青斜刺里雍雍然走来一女子,微微屈膝施礼,道:“回翁主,阿弟被君上命为今日的司正了。”

    萧婵大惊:“什么?司正?”

    此女子正是武娇姑娘,是武长青阿姐,就是萧安谷口中说的那位东街上鬻豆腐为业的武西施。

    萧安谷脱口说出秦家女不如一介平民,一夜之间这豆腐西施名声大噪。

    且说此女恬静温婉,又郎心聪慧能哄人开心,虽家境困顿,但她勤劳能干,琴棋书画自学而粗通,城中适婚男子无不色授魂与。

    可惜弟弟武长青就是个小霸王,镇日横行市井。

    妇孺在河边洗衣裳,他跳河摸虾;人家院儿里树核开花,他逾墙摘瓜;田中耕畜犁地,他在后边嬉戏;家禽唼呷于池,他掷石趣袭,使它们惊矫而散……

    所以萧婵才这般的惊讶,司正一职,需懂礼仪,这武长青……是公认的泼贼啊。

    后来武长青上了学堂,难改常性,又是在画王八或是把泮宫里的地里的弹子涡一个个抠出,老师气得衔须而咀。只是他徇齐过人,年仅九岁,便能过目不忘,才思敏捷,口吐珠玑,是个可塑之才,训诲一番日后必能成大器。

    泮宫里的老师痛心疾首,心里偏委他,时时劝他回头是岸,切勿误入歧途。

    武长青左耳听右耳出,闲暇时就带着小跟班在街头干颡,作威作福,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混账下去了,哪知道遇到了一个比他更霸道的人。

    那便是萧婵。

    萧婵收服了武长青一事,一度成为众人饭后谈柄。

    *

    对于萧婵满脸讶色,武长青非难地一笑,道:“翁主知三日不见,应当别作一眼的道理。我不再是那个只会滋事的人了。”

    听了此话,萧婵敛去吃惊状,转头看向武娇。

    武娇因羞而垂颈,一双眼偷溜着萧安谷,再看兄长萧安谷,两目视别处,但将眼梢驻在前方。

    哦,原来这俩人早已目窕心与了,萧婵心明,便笑道:“武姑娘也参与吗?”

    蹷然被点名的武娇,因惊慌而素脸涨红,摆手道:“翁主可别打趣我,我……我……”

    武娇语极支吾,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武长青接口道:“我阿姐干得了七粗八细的活,磨得动豆腐可操不了弧。”

    萧婵当然知晓,再说今年也没有女子参赛,不过是看这二人遮遮掩掩的,看得她心干着急,不得不推波助澜一番,就像宛童与梁寿一样。萧婵掉头看着自家兄长,埋怨道:“这样啊,阿兄你也真是……也不教习武姑娘一番,成天就往肄武之地和一群糙汉子鬼混。若武姑娘参加射礼,我们就是以姑嫂相称了……”

    “萧茑茑你瞎说什么呢?先练好你自己的箭术吧……”萧安谷羞怒交攻,如惊世先生的声音从喉里跑了出来。

    提到自己的箭术,萧婵神色不挠,岔开话儿,道:“忽然有点想吃豆腐了……我知道阿兄天天吃应该都得倒牙醋心了吧,不像我在凉州什么都吃不到,牙痒的很。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比射礼之后便去吃吧。”

    众人欣然回应。

    窦成章在后头嘿记萧婵所说,回头要握管记下来才是。

    *

    几人又絮叨了几句,待到萧瑜命将军张典来唤他们入座才住了口舌。

    萧婵坐在庭台上,无所事事的看着台下参赛者,从千人中脱颖而出的六名参赛者,容仪耸干,雄气赳赳,气势昂昂。其中个叫张钱步的人,他满面横肉,额头抹彩,眼神阴狠,只一个眼神,便把人吓得吓得屁滚尿流,语无伦次。

    萧婵悄悄拢过头去与萧安谷咬耳朵:“我那个赌抹彩之人能得头筹,阿兄你觉得呢?”

    萧安谷顺着萧婵眼梢看过去,正好与张钱步眼神交汇。

    张钱步阴狠的眼神遇上萧安谷淡然的眼神登时软了下来,不着痕迹瞟向另一方。

    虎皮羊质!

    萧安谷嗤之以鼻,真能者玉韫而藏,从不时刻觑武,而张钱步一副“唯我最强”的模样,必定是六人中最弱的,他阿妹的眼神何时变得这般差劲了……可直接反驳,她灭不开脸面,又要生闷气,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不能让她生气啊。

    左思右想几番,萧安谷回道:“茑茑好眼力,你看他四肢建达,眼神颇阴狠,但是,阿兄觉得,他左手边的男子看似孱肌易摧,可经心他之手,筋骨凸耸,面容不刚不柔恰到好处,应当是最好的。”

    磕磕绊绊说着,萧安谷一壁厢看萧婵的反应,只见她眉头收放自如,时而附和着点首,话说讫了,也没露一掐怒容,他才敢吐口气。

    萧婵听了萧安谷的话,“嗯”了几声,眼儿溜了几溜,忽而拚掌笑道:“谢谢阿兄。”

    说完,起身跑进台下百姓聚汇的地方,掷下一枚黄白物,因为不知其名,只能指着萧安谷所说的那人道:“我……我赌他赢。”

    赌主道:“翁主所说的那人是张典将军的人,叫吕晁,暂时是这六人里最末的,翁主可是想好了?”

    十三年前那场射礼,张典是上射中的摽冠,获得萧三飞的赏识,从一介护卫最后成了一名将军。

    萧婵放眉一粲,道:“就他就他,赌注都下了,没有悔改的说法。”

    吕晁一副白净之色,押他赢的人不满十指,可当萧婵毫不犹豫的一押,未下注的人转相模习,纷纷押在吕晁身上。

    赌主五中窃喜万分:今日可要赚大了。

    萧安谷看着台下,抚胸一叹,原来自己是白操心她的感受了,他的阿妹就是个没有良心的人,明明不缺钱财,还偏偏好博。

    唉,好赌啊。

    窦成章又将此事嘿记:少君好赌。

    标题就是好赌的意思。

    【还有1章就回凉州了,因为没忍住,把射礼的过程写了写】

    【有人问男主c不c的问题……男主没有女主只会孤独终老,女二搅局什么的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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