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以前我想,符晓定有很多勾引我的方法,因为她是个调香师。我不自觉地在脑袋里想象,她会用什么手段让我心猿意马。”沈懿行顿了顿,而后幽怨地道,“可你竟什么都不会。”

    害得他空欢喜一场。

    符晓:“………………”她这个调香师女友,好像当得恨不合格。

    所以,这都是沈懿行脑补的,自己勾引他的方法???老天。

    沈懿行最后道:“当然,刚教你的,都是‘改良’后的,针对盲人用的。”

    “……”

    ……

    见到符晓的第二天一早,尤思卿走进了“长馨”的办公区。“长馨”也是世界十大香精香料公司之一,每年的销售额甚至排在“佩兰”公司之前。

    一走进那男人的实验室,尤思卿便看见了她最最熟悉的颀长的身材。

    邹珩。

    珩,佩上玉也。大夫佩水苍玉。邹珩也真的是像水苍玉一样,永远温文尔雅,善良、宽和,虽然有时有点过度善良、宽和。

    邹珩的眼睛是先天就看不见。全无光感,没有任何视觉想象。他的眼睛并不像一般人想象中的一看就很特殊,反而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第一次见到邹珩的人绝对不会察觉到他看不见,因为那双瞳孔水潭一般清亮。

    邹珩刚一出生便被亲生父母丢弃在了寺庙门口,他是被福利院的老师们一天一天地抚养长大的。他在南京一所特殊学校读完高中之后,有人要带他出去学给人按摩,邹珩却拒绝了。后来,因为鼻子很灵,邹珩跟随一位寺庙师父们认识的开小香水店的老人学习调香,几年后又来到“长馨”。

    邹珩调的香水,永远是温柔的,就像他的性格一样。虽然,因为过往经历,他的温柔当中,有时会有一丝怯懦。

    尤思卿从小便家庭不睦——父亲出轨并且认为理所当然,母亲每天在她父亲身后哀求,这让她生出孤独高傲的性子。她会被她的老师所吸引,仔细想想其实也在情理当中。

    “……”尤思卿决定,再尝试一次。

    毕竟,这是她唯一的一次……对爱情有幻想。

    ……

    又是几日之后,长馨庭院中的玉兰花全部都开了。

    玉兰花,是邹珩最为喜爱的花。他并不知道玉兰是什么样的,尤思卿曾给他说过,玉兰开时,花瓣展向四方天空,洁白耀眼,可他也想象不出来,“白”是什么颜色,也不知道“展向四方”是怎样的姿态。他只能嗅得到玉兰花浓郁的香气,那个香气有一种高雅纯洁的感觉。

    长馨有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中栽着几棵玉兰树。玉兰每年五月开放,花期只有十天,每年邹珩都会到玉兰树前,静静嗅嗅郁香。

    今年,也依然是这样。

    邹珩拿着他精致的手杖,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庭院。在平日生活中,他不觉得眼盲有何不便,因为这些道路他早已经走过无数遍了。

    非常熟悉的玉兰花的气息飘散在他的周围。

    邹珩向着香气最盛处走过去。

    他记得,那边是那颗最大的玉兰树,一到花期,满树玉兰,他可以摸得到那些极柔软的花瓣。

    香气沁人心脾,仿佛可以抚平一切世间烦恼,令人无酒自醉。

    突然,邹珩闻到某一朵花有特殊的芬芳。它的味道十分突出,从阵阵玉兰花的气息中飘散出来,无孔不入,令人根本无法忽视。

    “……”邹珩缓缓地走过去。

    他站住了。他走到了那朵花的前边,那朵花就在他的鼻子下——他闻得到那朵花的来源,甚至都不需要伸手去找。

    而后,邹珩微微地低下头,味道果然便飘进了他鼻端——果然是最美的玉兰气息,比旁边那些还要更雅洁。

    邹珩又忍不住用力地嗅了嗅。

    等等……怎么好像……

    这时,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邹珩。”

    “……!!!”那个声音如此之近,邹珩当即吓得跌退几步,手杖甚至在土地上划出了细细的一道痕迹。

    尤思卿又说道:“老师。”

    “思……思卿?!”邹珩十分诧异而又窘迫地道,“尤思卿,你怎么在这里?”

    尤思卿说:“玉兰开了,我过来看看玉兰花。”今天,他们两人在公司还没有见过彼此。

    “你……你……”邹珩有些难以理解地道,“我以为刚才是一株白色玉兰……”

    “……是我。”尤思卿说,“我今天在后颈上擦了一点点玉兰花的精油……是自己萃取的,我将新采摘的玉兰悬于滚水上方,让蒸汽将精油从玉兰花中带出来,还加了薰衣草……因为你喜欢玉兰花,所以我调了瓶玉兰香水,没有加任何化学品,因为,觉得这样……可以离你更近。”

    “那……方才……”

    尤思卿说:“方才我在看玉兰花,没注意到你的出现,直到你过来嗅……我的后颈。”

    “……!!!”邹珩又是急忙向后退了两步。“对不起,对不起……”怪不得不对劲……因为那玉兰香气中还有体香。

    尤思卿说:“没事。”

    邹珩:“……”

    尤思卿又问道:“我调的怎么样?”

    方才那种味道再次闯进邹珩大脑。他对香气记忆能力极强,闻过一次终生不会忘记,此时味道又被强行送到鼻子,他再一次闻到香精,还有香精中的……体香。

    “我……”邹珩试图将记忆赶出去,可是味道却是根深蒂固,“我……我先回实验室,你慢慢赏花吧。”

    “嗯。”尤思卿又说道,“老师,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邹珩点了点头,急匆匆地走了。

    中午,再见到尤思卿,邹珩还是十分不安。

    早上那用力的一嗅,是他三十七年的生命中,与女性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了。整个上午他都在恼,气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竟对学生做出了“性骚扰”的事。

    因为那个“闻香”插曲,连午餐都有点尴尬,邹珩极力保持优雅,内心却有惊涛骇浪。

    大约吃了一半,邹珩拿起旁边杯子,叼住杯子上的习惯,喝了一口饮料。

    “……!!!”才刚喝了一口,邹珩便将吸管吐出嘴唇,因为他察觉了……习惯上边有口红的味道。

    “邹珩……”尤思卿的声音似乎颇为困惑,“那是我的饮料。”

    “抱歉……”今天的第二次道歉。思绪有一点乱,竟然会拿错了饮料,邹珩有些尴尬,半晌沉默。

    “没关系。”尤思卿说,“您的饮料在下边。”其实是她将邹珩的饮料小小地挪了个地方,将自己的饮料放在了邹珩饮料原先的位置上,所谓,“欺负他瞎”。

    邹珩说:“嗯……抱歉。”他完全不知道,尤思卿从早上到现在,一直都在“欺负他瞎”。他了解尤思卿,知道尤思卿是很冷艳的性格。

    几秒种后,邹珩便听见了……尤思卿在……喝饮料的声音。因为饮料已经到底,她吸吸管的声音很明显,似乎为了喝干净水,正在……非常用力地吸那根吸管——他已经咬过了的吸管。

    “……”邹珩没有问尤思卿,为什么不换根吸管或者干脆换杯饮料,因为他觉得不该问。

    “老师。”尤思卿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您脸上有饭粒。”

    “……”邹珩定了定神,问对面尤思卿,“哪里?”

    “嘴边。”

    邹珩擦了一擦。

    尤思卿道:“还在。”

    邹珩又是擦了一擦。

    尤思卿又是道:“还在。”

    “……”

    尤思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伸手手指,轻轻拂过邹珩唇边。

    她隔着桌子俯下身体时,邹珩又嗅到了玉兰香气。邹珩能感觉到,尤思卿的食指、中指轻轻托着他的下巴,而后拇指一抹,从他紧闭着的双唇唇角一路划了开去。轻柔的感觉一闪即逝了,只有唇边有酥麻的感觉。

    因为天生目盲,邹珩除了没有视力之后,其他几个感官全部非常敏锐。尤思卿那一抹,将各种触觉残留在他皮肤上,就和刚才舌尖的口红香一样。

    “……”

    这磨人的一天居然还没结束。

    下午,邹珩忽然听见实验室中传来清脆铃响。

    他问:“什么声音?”

    “哦,”尤思卿淡淡地回答,“我挂了铃铛。”

    “铃铛?”

    “嗯。”尤思卿回答,“您好像十分在意早上的偶然。”

    “……”一瞬间,玉兰香气又来了。

    “所以我中午买了个铃铛,将它挂在我的手腕上了。”

    “……”

    “这样,就不会再有两人相撞的事了。”

    “……嗯。”

    结果,事情远远不像邹珩想的那么简单。

    尤思卿在房间里边走来走去,那“叮铃铃”“叮铃铃”的清脆声音时不时地响起,不住地提醒她尤思卿在哪里,让他在脑袋里不自觉地思考对方在做什么。

    “叮铃铃——”

    这是在从架子上那香精……

    “叮铃铃——”

    这是回到桌前思考配方……

    以往,邹珩都能专心沉浸于自己的世界——反正他根本看不见别人,自然也不会被轻易影响。然而,尤思卿“叮铃铃”“叮铃铃”的那些声音,却让他不自觉地将注意力全集中到对方的身上。

    邹珩:“……”

    他的另外几感委实太灵敏了。其实,铃铛晃动的声音十分小,可在邹珩耳中听来,却像磅礴的交响乐。

    他的耳边总有尤思卿手腕上小铃铛的声音,他的舌尖总有尤思卿嘴唇上口红的味道,他的鼻端总有尤思卿后颈上玉兰香的气息。

    邹珩快被折磨疯了。

    毕竟,他是爱着他的学生的。

    为了将氛围勉强拉回来,邹珩与对方谈起了工作:“新的那个项目……想得怎么样了?”

    尤思卿的声音有冷酷的性感:“还是没有想法,不知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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