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西不在意的说,“这没事,我既然是队长,自然有办法解决这些事情。”

    徐诺又说,“咱们都是知识青年,文化肯定都不差,但这还和教书育人是两回事,谁觉得自己行的话,就准备准备,过几天,试着讲讲课试试,好尽快把老师的名额定下来。”

    几人对视了一眼后,叶琳琳笑着说,“这是好事啊。”

    唐宋却有些好奇的问,“听说,于长声原先不是这里的人,是不是真的?”

    被唐宋这么一问,刚才大家各怀心思的气氛一下好了许多,姚语欣答,“听说不是,不是有句歌歌词就是,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沟的炭,于长声原先是绥德的。”

    “据说,三国时的貂蝉就是米脂人,吕布是绥德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白妍想了想说。

    说起于长声,长得那叫一个人高马大,那次他找陈慕西的时候,陈慕西首先就是惊了一下,实在是因为于长声虽比陈慕西高一点,可于长声肩宽的得比陈慕西宽快有一半,当时于长声朝陈慕西面前一站,阳光下看着他的眼睛,都带着一点蓝光似的,他就跟大家不是一个品种的人一样。

    被这么一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壮汉莫名其妙的找上,这也是当时陈慕西对徐诺不事先告诉自己一声,气得牙痒痒的原因。

    胡蝶接着说道,“其实,于长声要是去找他爸的话,根本不用待在这小山村了,当个工人也挺好呀。”

    叶琳琳摇摇头,说,“你这就错了,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于长声去了,他爸也未必稀罕看到他。不过,村里人说六零年那会苦的过下去的时候去找过,也是要给于长声安排工作的,于老太太没同意,还和于长声说,要么你跟你爹去,我没你这儿子,我不用你养老,要么你就跟你妈在这当个老百姓,当个受苦人。”

    说完,叶琳琳叹了口气,说,“听说于长声他爸解放后,就没回来,找了个有文化的大学生。开始的时候,还给于老太太寄过生活费,于老太太为人刚强,都给原封不动的寄回去了。”

    “于老太太还说过,这革、命对他来说是成功了,可对我来说却没有,我有我的路要走。”叶琳琳感叹的继续说。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虽不是第一次听了,可姚语欣还是愤愤的说。

    陈慕西只是听说些皮毛,这还是第一次知道于长声身世的详细版本,正有些感慨呢,姚语欣的话让本来还在心里感慨的陈慕西一梗,心说:躺枪了呀!

    姚语欣这话一落,陈慕西这四个男的心情都有微妙,就跟他们做了对不起人的事一样,默不作声的默默包饺子。

    白妍拉了下姚语欣,瞪了她一眼。

    这时,陈慕西轻咳了一声说,“我记得,秦始皇的长子扶苏就是自杀死在如今绥德,说来,要是那时候扶苏没死,历史上的秦朝肯定不会三世而终吧!”

    “还有大将蒙恬的死,如果不是赵高、胡亥这些败类,仁厚的扶苏当皇帝的话,秦朝肯定会繁荣更胜以前的。”听陈慕西说了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为了化开刚才的尴尬气氛,罗知谦立马接口说道。

    “那不一定,扶苏连诏书是不是真的都不确认一下,就去自杀了,也不是个有计谋的,当皇帝说不定也是被人把持朝政,当个傀儡皇帝。”白妍也积极的加入到活跃气氛之中。

    有了这个缓冲的话题,气氛渐渐又变的融洽起来,吃过饺子,聊了会儿天,大家散开的时候,男女双方还约定,要是下雪的时间久的话,等雪停了,就结伴上山下套,套兔子去。

    晚上,躺在烧的热腾腾的炕上,为了节省煤油,早把煤油灯熄了,外边有雪,屋里倒也有些亮光。

    “哎,你们说,姚语欣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时候,我怎么有种我不是个好人的感觉呢?你们几个有没有这种感觉?”罗知谦问。

    唐宋老实的答,“我也有这种感觉,就像是我做了坏事被抓包似的。”

    陈慕西翻了个身,说,“那你们俩可得好好反省一下了,这种感觉很危险呀,我就没有。”

    唐宋“切”了一声,有些纳闷的问,“徐诺,睡着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困了,你们也快睡吧!”徐诺瞪着眼睛,说。

    第四十六章

    轻松愉快的日子总是溜的飞快, 杀猪宰羊的热闹场面还恍若是昨天呢,年就已经过完了。

    “这是过年剩下的最后一点肉了,慕西, 你多吃点肉。”无视过滤掉谢闻燕不满的眼神,韩珍用筷子把猪肉烩酸菜里的肉全给陈慕西单独拨到一边, 说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陈慕西已经从遥远前世的只吃瘦肉,对肉类也没特别喜欢,变成了现在的只要是肉,无论肥瘦都爱, 而搭配酸菜做出来的猪肉烩酸菜,无疑是最爽口好吃的。

    虽然不会做,可陈慕西已经吃出了经验,做这个菜,猪肉的肉不能选纯瘦的, 否则做出来没味道,也不香。但也不能选太肥,否则白花花的太腻不好吃。酸菜用腌制了一个月左右的最好,这会儿的酸菜酸度刚好适中,配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做出来, 猪肉吃起来香却不腻,酸菜又清脆爽口,闻着味道就忍不住让人食指大动。

    陈慕西来到这物资贫乏的时代之后,在家的时候还好, 虽然每顿菜的油不多,可好歹有油炒菜。可插队到了洛水村之后,大多时候吃的都是水煮菜。在农村支援城市的大方针下,每个生产队每年都有规定要上交的能榨油的农作物数量,田地的肥料不足,每亩的产量并不高,这么下来,到每户分的时候,只剩很少的一部分。

    所以,到年末杀猪的时候,大家都喜欢要肥肉,然后再把肥肉炼出油,存放进油罐里,猪油变凉就凝成了白色,这也是人们这一年炒菜的用油了。

    在这种情况下,陈慕西不变得无肉不欢,根本就不可能。而猪肉烩酸菜也是陈慕西期盼过年能吃到的除了炖羊肉,以及冬笋炒肉外,唯三的最爱了。

    当然,因为冬天来临,麻辣兔的滋味,更是让陈慕西对寒冷的冬天抱以喜欢的态度的功臣了。

    可惜,这样的日子总是太短,太阳每天勤快的升起,温度一点点升高,冰消雪融,大地露出了本来的面目,蛰伏了一个冬天的小草小花们,开始露出苗头,来一窥这贫瘠的世界,给单调的大地增添了许多斑斓的色彩。

    因为要给田里的麦子拔草,还有空下来的要种稻子的田里送肥,天还没亮,陈慕西就早早的起了,和徐诺并几个队里的社员一家家喊队里的村民起床烧早饭出工。

    虽然昨天已经开过社员大会通知了今天各人要干的事情,可为了避免有的人拖拖拉拉,以往的时候也都是队长扯着嗓子喊人,陈慕西乍然上任,也不好改了这个习惯,另外,大家都没有手表,闹钟也是几乎没有的,没有个标准的时间,还是提前喊了比较好。

    以前的队长刘贵都是看太阳估时间,陈慕西没这本事,只得花费七块钱去买了个北极星牌的小闹钟,这样也方便看时间。

    知道这是陈慕西当队长之后,队里社员的第一天集体上工,韩珍特意拿出最后一点肉出来,打算给陈慕西吃点好的,也是开个好头。

    陈慕西看着韩珍拨出来的肉,笑着说,“韩姨,我又不是小孩子吃肉还要长个子的,吃不吃又有什么要紧,还不如大家一块吃,吃起来还更香呢。”

    韩珍摇摇头,说,“你这孩子,让你吃你就吃。要不是你,今年下雪后动员全队的社员各自扫一段路上的雪,要是像前几年,咱们队里的雪,可都是我们母子仨还有几个队里成分高的人家扫的。更不要说,队里有些没人干的脏活累活,你都没有喊我们了。这些事情,韩姨都知道,也记你的人情,现在让你多吃两块肉算什么!更别提咱们四个里边你年纪最小,别推辞了,快给吃了。”

    陈慕西咬着黑中泛黄的玉米面掺红薯面窝窝头,不在意的说,“这算什么人情,韩姨这么说就不对了,要按你说的,队里的地主富农不都欠我人情了?快些吃吧,还要赶着去场里呢。”

    说完,陈慕西大口喝着粥,赶着把饭快些吃完。

    想吃的东西摆在眼前,却不能敞开了吃,光闻着味道,陈慕西都觉得肚子里的馋虫在叫唤翻滚了。还是赶快吃完,离开饭桌这个折磨意志的地方吧。

    快速的吃完饭后,陈慕西后边跟着忠实小跟班煤球,先去养殖窑看看牛喂好水没有,去了看到王灿已经把牛赶到井边喂过了水,正在给牛的头上戴笼头呢,于是就走了过去。

    “王大哥,其他人呢?怎么就你自己?”陈慕西摸了摸老黄牛的头,陈慕西给牛喂过几次草料,和牛还算熟悉,所以,牛也没有什么反抗,任由陈慕西这个人类靠近。

    王灿手上动作飞快,嘴上答道,“我住的近,就过来的早了点,他们几个也快过来了。”

    陈慕西没说什么,反正这段时间,谁是什么样的人也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就牵了一头戴好笼头的牛,说,“我先牵一头去场里,等他们几个过来了,你们也快点。”

    虽然陈慕西是第一次牵牛,其中也有感觉新鲜的因素在里边,可好在牛的脾气还算温顺,没有如驴一般,犟的很,不想走的时候,任你鞭打说好话,就是站着不动地方的。

    等陈慕西牵着牛到了收麦子时打场的地方,队里的社员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陈慕西也不废话,说了几句好好干别偷懒的话后,大家就都肩上扛着扁担,还有空的篮子之类的走了。

    等人都走了,却看到边上蹲了两个黑壮的汉子在吧嗒吧嗒的抽烟呢,陈慕西就问,“牛娃、王旺,昨天安排的不是让你们去担粪的,还在这干嘛?”

    王旺把烟往地上一丢,站起来说,“选你当队长的时候,我们俩没有举手同意,凭什么要听你的。”

    陈慕西一看,这是想挑事啊!

    王旺的声音并不小,事先就有人看到王旺、牛娃蹲在一边,乡里乡亲的,谁还不知道谁罐里几个米呀,一看就猜到他们会闹事的社员同志们,刚刚还没有走远,一听到王旺说话,几乎都调转了回来。

    当然啦,大家都是好人,看新队长热闹这种事就算心里是这样想,面上也是不会承认的,都本着帮队长忙的响亮旗号,呼啦啦的如同敌军压惊一般,瞬息就都围了过来。

    这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陈慕西刚挑起眉毛还没说话呢,身边就围了一群手里没瓜的吃瓜群众。

    从当上这个队长,陈慕西就知道肯定会有刺头闹事的,这也是正常的事。大至国家,小到小组长,只要是换了个人当领导,都避免不了的会有杂音和争端矛盾出现,现在看到有人出来挑事,陈慕西有种果然如此的不意外感。

    之前忙着过年,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趁此机会,陈慕西有心树立一下身为队长的威信,免得被人当成软柿子,隔三差五的蹦出来个人挑衅,那就没意思了,于是把脸一板,怒火满满的说,“你们俩没举手老子这队长也当上了,不知道少数服从多数?”

    陈慕西刚说完,煤球就对着王旺、牛娃很有气势“汪汪”的叫了起来,坐实了狗腿子这一称呼。

    这时,牛娃也“噌”的一下站起来,脖子一梗就嚷了起来,“什么少数服从多数没听说过,反正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当队长,我们俩就是不服!”

    “两位社员同志,陈队长这个队长是当初大多数社员们举手同意的,支部书记也是认可过的,都过去一两个月了,你们出来说不服,是对组织这个决定不满意,也该早点说出来,现在已经成了定局,根本不可能更改了。”徐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平心静气的试图说起了大道理。

    王旺重重“哼”了一声,说,“我愿意现在说出来,你管得着嘛?一个手没二两力的穷学生,能当什么队长,简直就是笑话。”

    陈慕西看徐诺这来文的不行,就说道,“要看我有没有二两力,这个简单,你们不是不满我当队长吗?这队长我还就当定了,我有一个法子,谁打赢了听谁的,要是我输了,就听你们的,就在这个地方,队长从新选。”

    说到这,陈慕西声音又提高了八度,力图让在场的众人都听到耳中,“但是,要是你们输了,以后就必须听我的。现在在场都做个见证,咱们立个生死文书,生死不论,打死了活该!”

    陈慕西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低声议论开了,这一下就上升到了生死存亡的问题上了,貌似事情闹得有些大呀!

    而几个知青心里都是一咯噔一下子,觉得陈慕西脑袋肯定是被驴踢了,竟然说出这样的大话来,还生死不论。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他虽然长得高,可人瘦呀,能比的上一身腱子肉,干了多年农活的王旺、牛娃嘛,只看外形就没什么胜算好不好?!总不能为了当个队长,再把小命给玩完呀。

    不同于其他人的担心,徐诺则是很无语,还真被陈慕西说对了,说的再好听根本没用,还是得用武力解决。可陈慕西看着长得眉清目朗、斯斯文文的,平时表现明明也挺温和正常的,竟然会想着用这么暴力的方法解决问题,真是人不可貌相。

    围着的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多是劝和的话,陈慕西那和预期不同的强硬态度,也王旺气势弱了几分,说,“这事用得着立个生死文书?”

    陈慕西正挽着袖子,一副准备干架的架势,轻描淡写的补充说,“不但要立个生死文书,还要把队里的老人们都叫上,一块做个见证。”

    王旺和牛娃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有些迟疑。

    第四十七章

    “这怎么行, 慕西这孩子也太胡来了,万一打伤了怎么办?!”站在人群后的韩珍皱着眉头,有些担心的说。

    谢闻哲拉住想要挤上前的韩珍, 说,“妈, 没事的。”

    韩珍白了谢闻哲一眼说,“万一有事呢?你们这些年纪的孩子就是容易冲动,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

    谢闻燕低声嘀咕道,“王旺和牛娃是出了名的刺头, 他们摆明了想挑事,怎么可能坐下来好好说!”

    韩珍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声气没再说什么。

    谢闻哲想着这段时间陈慕西总是和他比划两下子,现在看他主动说打一架解决,该是有很大的胜算的, 就站在离陈慕西不远的观望,万一真有什么意外,也可以第一时间过去。

    “什么生死文书,你们这些学生读了几天书,就爱弄这些花哨玩意儿, 文书我不懂,打架我来了!”王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话音刚落,就一个饿虎扑食的朝陈慕西扑了过来。

    陈慕西忙往一边躲开, 趁机抬腿,正好踢到王旺的肋骨上,王旺向前的冲势就一歪,倒在了地上,刚倒地,王旺就立马站了起来,虽然刚才摔那一下不疼,可这么多人看着,脸上有些挂不住,满脸黑红的嚷嚷道,“刚才是我没准备好,这次是认真的了!”

    陈慕西看王旺只用力气,没什么技巧,悬着的心就放下了大半,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再来!”

    等王旺再过来时,陈慕西又是灵巧的躲开,两人近身时,顺势拉住王旺的一只手臂,脚下使了个绊子,一下把王旺摔了个大马趴。

    “怎样?”陈慕西上前伸出手,对摔地上的王旺说。

    王旺“哼”了一声,搭上陈慕西的手,站了起来,连身上的土都没打,说,“算你有点能耐!”

    这时,队里闻讯赶来的老人,也都来了,看两人停住了,都走了过来,教训了两句王旺,其中有王旺的爷爷,还和陈慕西这个队长赔了两句不是。

    陈慕西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很是大度的说了几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客套话,就吆喝着看热闹得社员们上工去了。

    可到中午的时候,王旺又找了陈慕西一趟,在担粪的时候他没少被队里的人言语奚落,倔脾气一上来,就想扳回面子。

    这次王旺一上来双手就死死的抓住陈慕西的肩膀,比力量陈慕西自然不是对手,僵持了好一会儿,眼看挣不开,突然,陈慕西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发劲,用了全力,给王旺来了个过背摔,他们两个待的地上有不少去年没拔掉的尖尖的茬子,王旺落地时,屁股恰好被一根锋利的茬子扎进有三、四公分深,一时鲜血淋漓。

    王旺也是个硬气的,在地上抓了一把黄土胡乱一按,没吭一声扭头就走了。

    陈慕西看了,擦擦额头冒出的汗,这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

    下工吃过晚饭后,陈慕西提了一杆称回窑洞,罗知谦先看到了,有些奇怪的问,“慕西,你提杆称干什么?称粮食?”

    陈慕西惦了惦手里的称,说,“明天要用它,我今天看了,还是有不少人偷奸耍滑挑了一点粪,总这样怎么行,出工不出力的,净耽误事。”

    “你这……”罗知谦说到一半顿住了。

    陈慕西笑了笑说,“对,就是这么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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