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玲淡漠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夏奶奶没有立刻昏迷,而是强睁着眼睛看着韩玲。韩玲同她视线相对,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十五年前池欣云死前的那一幕。

    韩玲诡异的笑了起来,蹲下了身体尽量同夏奶奶平视道:“你知道吗?你现在的姿势和当年池欣云躺在楼梯下还真是一模一样。”

    说完了这句话,韩玲毫不犹豫的转身出了门。夏奶奶命硬的很,不会这么容易就出事,只是她也没有多余的好心帮夏奶奶叫医生。路过守在外面的保镖时,韩玲顿了顿,客气的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老太太吩咐了,她想要休息一会,这段时间不希望有人打搅她。”

    保镖点点头,韩玲拎着包走向了电梯的方向,拐弯之前又回头看了病房一眼,嘴角溢出了一抹冷笑。

    随着韩玲上了电梯,老a从另一个方面拐了出来。医院的住院部是一个口字型的大楼,老a事先已经对这里做了了解,知道哪一边正好可以看到夏奶奶病房的方向。

    他一边走一边若有所思的回忆着韩玲最后的动作。因为离得远他听不到韩玲和夏奶奶说了些什么。可从韩玲从包中掏出手机开始,夏奶奶的反应就很奇怪,似乎是特别激动的想要去争抢手机。

    老a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飞快的给助手打了一个电话,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

    接到老a电话的助手很快下了车,随后在医院门口的小药店买了一叠一次性口罩。带着口罩,助手低着头走向了正朝外走的韩玲,趁着对方伸手拦车之际,助手飞快的抢过了韩玲手中的包,拔腿就朝着医院的另一边跑去。

    他的动作太突然,韩玲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有小偷!”这几乎是韩玲下意识的反应,随即她就抬头看向了夏奶奶病房的方向。是不是夏奶奶找的人?这个念头闪过,韩玲很快摇摇头,夏奶奶没有这么快能找到人。虽然被抢了包,但韩玲并不怎么在意。包中的现金不多,剩下的只有几张卡,唯一有点价值的也就是手机。幸好她刚刚为了以防万一把刚才的录音发了一份到邮箱备份。原件丢了就丢了,反正该担心的是夏志成而不是她。

    韩玲这样想着,气定神闲的招了一辆车报出了回家的地址。老a跟在她的身后,有点看不明白了。难道他猜错了,手机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助手的电话打了过来。“老大,你听。”

    助手放的是一段录音,老a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刚才韩玲和夏奶奶之间的对话。他听着韩玲一步步的将夏奶奶引到了她设置的话题里面,直到猛地反转诈出了夏奶奶的话。老a心中暗暗吃惊,韩玲的行为充满了诱导与算计,完全让他无法联系到那个疯癫的女人。思及韩玲刚刚的行为,她是要拿这段录音威胁夏志成吗?

    老a很快报出了夏泽的邮箱,吩咐助手把这段录音发给夏泽。挂断助手电话之后,老a又亲自和夏泽说了一声。

    夏泽刚收到邮件提示,还没来得及打开邮箱。听着老a简略的将邮件的事提了一遍,夏泽不由得神色凝重起来。

    “我知道了。”

    老a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夏泽却是顺着老a说的心思飘远,想到了那个一直困扰他的难题,韩玲是谁杀的?

    一直以来,夏泽都是依着结果逆推过程。上一世他被陷害杀人,按照常理,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陷害他,陷害他的人必然是和他有利害冲突的人。夏泽曾经仔细的想过,上一世和他有利害冲突的到底有哪些人。想来想去排在首位的都是周含清,夏泽也一直假设就是周含清杀了韩玲。可假设终究是假设,夏泽想不到周含清会杀韩玲的理由,也就只能把这个问题藏在心里。

    如今老a的一通电话却是让夏泽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他压下了心中那个呼之欲出的念头,紧紧的握住了手机。

    第74章 困扰

    老a当天晚上亲自把韩玲的手机送到了池家。

    接触夏泽的委托越久,老a越觉得里面的水深。他最开始以为只是一件普通的男人出轨案子,虽然出轨的男人身份特殊,但他干的就是这一行,有钱有势的人接触多了,也不觉得夏志成就nb成什么样。当然要是普通人和夏志成杠上了,老a肯定没这么大的底气。这也是夏泽和池家在背后垫着,老a才觉得这个案子不算什么。可随着调查的深入,老a品出不对了。这根本不是男人出轨什么的,而是牵扯到多年前的一桩人命案。甚至这桩人命案才是整个调查的大头,夏志成的出轨,韩玲的身份不过是前面的开胃小菜而已。

    认清了这一点,老a虽然心里嘀咕,但无论是职业道德还是老k一旁时不时的挑衅都让他鼓着劲一定要坚持下去,不仅要调查到底,还要比老k查到的大料多。而韩玲的手机录音显然就是老a心中的大料,能当做法庭证据的那种。

    把手机交给夏泽后,老a没有多留很快就告辞了。今天的收获只是意外之喜,在池家没有进一步的指示之下,他的任务还是盯着韩玲。

    池以衡亲自去送老a出门,夏泽目送着两人的背影远去,视线落在了老a送来的手机上。尽管事先已经听过了好几遍录音,但夏泽还是打开手机又听了一遍。从韩玲的话语中能听出她去医院显然是有备而去,不管是录音也好,还是套话也好,韩玲轻易的做到了夏思慧没有做到的事。

    夏泽忍不住揣度着韩玲的心理,她录这些是为了什么?他听老a讲过,韩玲昨晚和夏源及父亲两人起了冲突,以至于夏源连夜离开,父亲也把韩玲一个人丢在了家里。所以,韩玲是受的刺激太大,打算和父亲撕破脸同归于尽?还是仅仅只是要拿这段录音当做胁迫父亲的证据?

    夏泽觉得这两种假设都有可能会激怒父亲,更可能韩玲今天去医院套话的行为其实已经激怒了父亲。那么会不会上一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也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而父亲在震怒之下失手杀了韩玲?这个念头就像是一颗种子,从夏泽下午收到邮件之后就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根本停不下来。

    夏泽叹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父亲杀了韩玲,那他呢?他又为了什么被牵扯了进来,也是父亲安排的吗?还有最后的车祸,他和沈嘉石的死亡过程惊人的相似,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吗?

    重生这么久,随着生活轨迹逐渐偏离了上一世的记忆,夏泽已经很少去担心重生最初困扰他的“意外身亡”事件。老a、老k联手,还有池家做为后盾,他不认为自己还会被轻易的冠上杀人的罪名。更不需要狼狈的躲在外面,以至于不知道是意外还是被蓄意谋害。

    这种前提之下,夏泽觉得韩玲是生是死其实已经和他没有了关系,他执着于这件事甚至为此而焦虑根本没有必要,可他就是忍不住要去想这件事。

    池以衡送走老a回来,看到的就是夏泽坐在客厅沙发上,皱着眉恍神的样子。从下午夏泽收到那段录音开始,池以衡就觉得夏泽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一样,连晚上吃饭都有点心不在焉。

    池以衡坐到了夏泽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关切道:“小泽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夏泽摇摇头没有说话,反手抱住了池以衡的腰,整个人窝在了他的怀里。池以衡脸上闪过一丝意外,自从两人的事情被父亲发现后,夏泽在外面一向都规规矩矩同他保持着距离,就怕被父亲看到两人亲密的行为,又惹父亲生气。可现在夏泽明显是忘记了这一点,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夏泽的注意力偏的这么厉害。当然喜欢的人在怀里,池以衡也不舍得提醒夏泽,反而是抱紧了夏泽,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脖子。

    两人就这样一直保持着连体婴的姿势,池守正离开书房正要下楼,远远的在楼梯处看到了两人的动作,顿了顿转身又上了楼。池以衡隐隐听到了脚步声,抬头正好看到父亲转身的背影,嘴角微挑露出了一丝笑意。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夏泽。随着池以衡摩挲着他的脖子,夏泽奇异的觉得心中的焦虑都随着池以衡的动作被抚平了。他有了一种想要和池以衡说些什么的冲动。虽然他觉得自己的念头说出来一定会让池以衡觉得奇怪,可他就是有一种笃定的自信,只要是他说的,无论再奇怪的念头,池以衡也会听得认真,而不会随口敷衍他什么。

    夏泽仰起脸,犹豫了一下,道:“表哥,你觉得父亲会不会杀韩玲?”

    池以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控制住了情绪,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夏泽把他揣摩的韩玲心理讲了一遍,神情十分的认真,“她这样激怒父亲,父亲不会一不做二不休?”

    池以衡听得认真,却不觉得夏泽说的这种事会发生。夏志成和韩玲病态的纠缠多年,韩玲什么性格想必夏志成最是清楚。要说韩玲激怒夏志成,过往早就不知道激怒多少遍了。虽然这次韩玲是踩了底线,但夏志成再怎么震怒,有了姑姑的例子在前,他绝对不会第二次做出杀人这种自毁前程的事。

    “那要是失手呢?”夏泽还不肯放弃。

    池以衡不知道夏泽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顶着夏泽认真的眼神,池以衡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夏泽失望的把脸埋在了池以衡的怀里,不肯再说话了。

    池以衡失笑,他还以为是什么事能让夏泽如此在意,原来夏泽是想到了这种古怪的念头。他不是说夏泽想的没有道理,只是夏志成不蠢,应该不会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池以衡捏了捏夏泽的耳朵,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时间不早了,小泽你该睡觉了。”

    夏泽在池以衡怀里蹭了蹭,懒懒的答应了一声。

    这天晚上,夏泽出乎意料的梦到了夏志成,那是他和夏志成的最后一次争吵。

    最开始是他接到了白晓齐的电话,告诉他出事了,警察在找他,让他赶紧想想办法。他不敢回学校,也不敢回和池以衡住的地方,两个地方都有警察守着,他在慌乱之下打电话给了父亲。电话很快被接通了,迎接他的是父亲的训斥。说他杀了人,让他立刻去自首,不要丢了夏家的人。他在电话中试图和父亲解释,可无论他说什么,父亲都不相信。两人在电话中激烈的争执起来。

    夏泽猛地睁开眼,黑暗的环境提醒了他现在是什么时候。他缓缓的松了一口气,之前的梦境仿佛电影镜头一样在脑海一一闪过。这是夏泽第一次梦到夏志成,也是他第一次认真的回想这一段经历。

    去自首,夏志成在电话中强调最多的三个字,直到他挂断电话的前夕,夏志成还是坚持让他去自首。

    夏泽开灯坐了起来,觉得他真的是疯魔了。他已经被韩玲是谁杀的困扰了一个晚上了,结果连做梦都是梦到相关的事。睡前他本来都已经不再纠结了,可这个梦又让他重新纠结起来。

    “小泽?”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即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是池以衡。

    池以衡的房间就在夏泽的隔壁,夏泽这边一开灯,池以衡立刻就醒了。他不放心的过来看看,担心夏泽是不是做噩梦了。要知道夏泽虽然睡觉不老实,但睡眠状态一向都不错,从没有发生过半夜醒来的事。

    “怎么了?”池以衡快步走到了夏泽的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夏泽老老实实道:“做噩梦了。”

    池以衡像哄小孩子一样揉了揉夏泽的头发,温和道:“我在这里。”

    夏泽让出了一半床,示意池以衡上来陪他一起睡。对于夏泽的邀请,池以衡很难拒绝。他很快上床躺在了夏泽的身边,伸手将夏泽抱在了怀里。

    “睡吧。”池以衡在夏泽额头亲了亲,低声道。

    夏泽听话的闭上了眼,可又很快睁开,“睡不着。”

    池以衡神色柔和,轻轻地拍着夏泽的背,哄着他,“睡不着就数羊。”

    夏泽:“……”

    池以衡看着夏泽的表情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凑过去吻住了他。

    这天晚上,睡不着的还有夏家众人。

    医院病房内,夏奶奶还在昏迷。医生发现躺在地上的夏奶奶时已经是韩玲走了一个小时之后了。虽然不知道夏奶奶为什么没有摁铃,但夏奶奶的状况显然并不乐观。接到了医院的通知,夏家众人纷纷赶了过来。就连一天前和夏奶奶不欢而散的夏思慧都出现在了医院。

    一直到了半夜,夏奶奶也没有苏醒的迹象。夏志杰最先暴躁起来,要求医院给他们一个说法。夏奶奶为什么会躺在地上一个小时才被医生发现。

    医院对此也很委屈,是夏家的保镖通知他们夏奶奶想要休息一会,不让他们去打扰。还是他们看夏奶奶已经睡够一个小时了,正常这个时间该去外面散步了,才进去发现夏奶奶的情况不对劲。

    医院的解释又把责任推到了保镖的身上。领头的保镖实话实说,是下午有人来看望夏奶奶走之前吩咐他们不要让人去打扰夏奶奶的。

    “是谁?”柳佳问了一句。

    保镖看向了夏志成,“是一位名叫韩玲的女士。”

    韩玲两个字一出口,在场众人中数人同时神色微变。柳佳和夏志飞对视一眼,视线隐隐落在了夏志成的身上。

    夏志成的脸沉了下来。

    第75章 把柄

    “韩玲是谁?”夏志杰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大大咧咧的问了出来。

    夏志飞想要回答,被柳佳拉了一把制止了。夏思慧冷着脸看了夏志成一眼,皱着眉别开了头。站在夏思慧身边的周含清状似不经意的后退了一步,躲在了夏思慧的背后,遮挡住了脸上扭曲怨恨的表情。

    几个知情人神色各异,唯独夏志杰和夏思敏夫妇什么都不知道。夏志杰视线狐疑,“怎么?没人认识她?”

    众人都不说话,夏志成只能开口:“是我的一个朋友,之前也曾来看过母亲。”

    夏志杰不满道:“老四你刚刚怎么不说。赶紧打电话问问她到底怎么一回事,母亲现在昏迷着,总的有个说法吧。”

    夏志成神色隐隐透着不耐烦,“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大半夜的打电话合适吗?”

    夏志杰被噎了一句,刚想说话,夏思慧低低的嗤了一声。这声嗤笑太过明显,在半夜医院的走廊上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妹你笑什么?”夏志杰疑惑道。

    夏思慧嘲弄的瞥了夏志成一眼,冷淡的开口:“没什么。”

    她的反应太过古怪,尤其是最后看夏志成的那一眼。除了知道韩玲身份的几人,其他人也都不是傻子。夏志杰眼中极快的闪过了一丝惊讶,当下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

    一众人各个都仿佛是心知肚明般,夏志成站在那里,神色不变,内里却是无比的难堪。周含清指甲扣着掌心都要流血了,脸上还是一副什么都看不出的平静表情。

    夏思慧懒得再看夏志成,硬邦邦的说了一句,“我去那边走走。”

    她的行动仿佛一个信号,聚在一起的夏家诸人也都纷纷找着借口散开。夏志成走了几步追上了夏思慧,压低了声音,“小妹我们谈谈。”

    夏思慧猛地甩开夏志成拉着她的胳膊,冷冷道:“谈什么?谈你把池姐姐推下楼?”

    夏志成的脸色因着这句话而变得难看起来。他朝后面看了一眼,确定大家离得都算远,应该听不到夏思慧的话,当即怒斥了一声:“夏思慧你胡说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拉着夏思慧就朝着拐角处走去,两人推推拉拉间,谁也没有看到周含清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拐了一个弯,夏志成压着怒气道:“小妹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思慧挣脱了几次都挣脱不开夏志成,神情愤怒:“我不想怎么样,就是觉得池姐姐死的太冤了。”

    夏志成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池欣云已经死了,你找母亲闹事把母亲都给气着了,你还要折腾什么?”

    “我折腾?三哥你说这种话亏不亏心?池姐姐死了,父亲死了,你呢?你有过一丝一毫的忏悔吗?”

    “你想我怎么忏悔?给她偿命吗?我可是你亲哥。”夏志成话赶话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没有你这个哥哥,在你把池姐姐推下楼的时候,我的三哥已经死了。”

    “夏思慧!”

    两人争执的声音都不高,夏思慧虽然愤怒,但也在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拐角的另一边,周含清轻轻地后退了一步,前因后果她听到的不多,但夏思慧最后那句话她绝对不会听错。

    对面的两人还在争执,周含清神色复杂的顿了顿,很快转身悄悄地离开了这里。虽然夏志成没有承认,但周含清近乎立刻就相信了夏思慧的话,对方并不是那种信口胡说的人。周含清边走边想起了夏志成这么些年对池家的疏远,她以前一直不了解其中的原因,现在看来夏志成分明是在心虚。包括他对夏泽的态度,甚至他纵容着她对夏泽的态度。

    周含清无声无息的回到了夏奶奶的病房前,守在这里的柳佳等人看都没看她一眼,自然也都不关心她刚刚去了哪里。周含清若无其事的坐在了一边,脑海中却是飞速的想着刚刚听到的那句话。看夏志成避开众人的样子,显然知道那件事的只有夏思慧,眼前的几人并不知情。不,周含清的视线落在了关着的病房门上,夏奶奶恐怕也是知情人之一。她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却能想象到夏奶奶此时插着仪器维持生命的样子。一个念头突兀的跳出了她的脑海,周含清心中一跳,飞快的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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