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这样的男人去死,那真是天下第一号傻瓜。

    晓花抹把脸上哗哗往下淌的泪。

    “让他们下绳子,我自己上去。”

    都这样了,她不用他救,她自己上去。

    秦盛冲上面发了信号。

    不久绳子垂下来。秦盛帮忙给晓花系在了腰上。

    等她人上去了,他才慢腾腾的从井下爬了上来。

    晓花被人连拖带拽的拉上来。

    赶过来的晓花母亲,哭天抹泪的给她罩上衣服,老张头蹲下身子把女儿给背了起来,一家人匆匆忙忙往家赶。

    李绝担心她有溺水情况,忙小碎步跑着追在身后,朝着老张头背上的晓花问道:“晓花,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晓花从父亲背上抬起头,颇为凶狠的瞪了她眼:“滚!”

    凶劲十足的,李绝惊得止住了步子。

    她默了默,又转回来看秦盛的情况。

    许是在井下待久了,秦盛有些疲累,一下来就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大壮和大山直摇他的胳膊,嘴里“盛哥,盛哥”的叫着。

    “我还没死,不急着哭丧。”秦盛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这个生日过得,太特么的刺激了。

    李绝蹲到他身边,问了句:“你还好吧?”

    秦盛朝她伸出手:“你拉我起来吧。”

    大壮看看秦盛,再看看李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

    李绝伸出手,秦盛借势坐起来。

    就着月光,他拧眉看李绝的脸。

    眉眼平淡,神色淡然,整张脸看起来并不艳丽,却偏生能给他一种特别不一样的感觉。

    怎么看也不会觉得厌。

    人生进入倒计时,他对这张脸的主人生出了浓浓的眷恋之意。

    不知道是月色太温柔,还是秦盛太疲累,他不知不觉把心底的渴求诉诸于口:“给我一个家吧。”

    第23章

    李绝听得一愣。

    身旁的大壮、大山,还有装模作样在门口收拾东西的何主任俱是一愣。

    也不怪乎大家吃惊, 实在是这秦盛的要求太稀奇古怪。

    且不说两人差别有多大, 单说这时间点就有点儿不对头。

    前头晓花为秦盛寻死觅活的, 这人刚缓过一口气, 秦盛便对另一个女孩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怎么感觉象是要跟谁对着干似的。

    何主任嗤笑了声。

    李绝寻着笑声,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何主任, 抬手扶着秦盛的胳膊让他起来:“你喝多了, 一起回去吧。”

    秦盛看眼四周, 也觉得自己话说得太唐突,地点不怎么合适。

    他闷声不响的站起来,和李绝并排往村长家里走。后头的大壮、大山站在那里发愣。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然后扭了头,各回各家。

    李绝和秦盛安静的往回走,谁都不说话, 气氛有些微的尴尬。

    李绝吧, 觉得秦盛这话说得挺不合时宜的,什么叫给你一个家, 你是想让我当你姐啊还是当你妈, 还是同钻一个被窝的老婆?

    要是最后那层意思, 他知道自己比他大差不多六岁吗?农村里封建思想比较严重, 向来是男大女小, 女人到自己这个年龄还没嫁出去的,基本就是老姑婆的命,再不就是找个拖家带口的。

    这么年轻的大小伙子, 还有村花级别的晓花在身后虎视眈眈,怎么想也不该轮到自己头上。

    李绝猜不透他此言的真正用意。

    难不成是跟晓花相爱不成,拿自己垫垫背?很爱一个人就是让她幸福。秦盛会不会因为自己快要死了,所以没办法娶晓花,退而求其次的娶了自己,让晓花死心,好去寻找更美好的幸福?

    胡思乱想的,很快就到了村长家。

    路上李绝一直体贴的扶着秦盛的胳膊,到了平房门口,李绝也没松手,一直把人送到了炕上。

    李绝这才松了手,拉开灯,她回身把平房的门给关好,又回到炕边,一半屁股挪到炕上,面色淡然的问秦盛:“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李绝坐在炕这边,秦盛坐在了炕那边。

    他倚着墙,看着灯光下李绝淡然的眉眼,想了想,说道:“就是想有个家,和你在一起的家。”

    他低下头,看着裤腿上一缕一缕的脏污,艰涩的开口:“你不妨考虑下,我反正活不长,也没打算死在这山上。过不了几天,我会离开这里,要死,也死在外面广袤的世界里。我就是有这样一个卑微的要求,如果你答应了,我们就在这守望村里简单行个婚礼,做做表象上的夫妻。不领结婚证,不行夫妻之实。十个月后,回到仁义医院的你,照样还是单身。何主任那里你不用怕,我有法子让他闭嘴。”

    李绝用一种琢磨不透的目光看着秦盛。

    他嘴巴一张一合的,象是在说着天方夜谭的故事一般。

    “你就管我要一个婚姻的表象?那你图什么呢?”李绝特别不解。

    图什么呢?又不睡觉又不领证的,今晚上让自己羞愤不已的震动环,不就是从他兜里掉出来的?这样的男人,会是不吃腥的猫儿?真跟他行了婚礼,估计饿虎扑食就上来了。

    秦盛手伸到裤兜,摸到了“始作俑者”,他摁了摁它,解释道:“那个东西,是我住酒店的时候顺手买下的,起初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后来跟山子他们问了别人才知道。一直揣在裤兜里,不知怎么就落在地上了。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有心想做,犯不着费那么大的周章。我就是图一个心安,在这个村子里,我全了我有个家的想法。你今后在守望村的日子,也会因了这一层关系,而受到村民的照应。”

    李绝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细想想,真有这样一桩有名无实的婚姻,说起来还是李绝沾光。

    秦盛在这里混得,虽然名声不太好,可是却有许多年轻小伙子拥护他。到时候不说别人,山子和大壮这两个小伙子,那绝对会把自己当嫂子来对待。

    光凭一个震动环就冲自己喊上了嫂子,真行了婚礼,估计更会礼遇有加。

    若是真有一天得知了秦盛去世的消息,说不定他们对自己会照顾得更好。

    “你休息吧,我考虑下再回答你。”

    虽然感觉这个要求有些不着边际,李绝还是没办法硬下心来拒绝。

    人都快死了,只管你要一个表象,而这个表象,还会给你带来相对的好处。

    她想先缓缓再说。

    止不定今天的秦盛受了刺激,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等到第二天,早忘到了爪洼国。

    秦盛轻轻的“嗯”了声。

    李绝在平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踱步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一晚上,李绝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烙饼。

    很想入睡,可两只眼皮滑溜溜的,就是不往一块儿粘。

    在山村就这点不好,没有任何可娱乐的东西。

    手机只能当个闹钟使,晚上睡不着了,连个消遣的方式都找不着,干瞪着眼睛到天亮。

    李绝没睡好,白天精神蔫蔫的。

    邻居的李婶来看病,还神神叨叨的跟她讲:“你看到张家晓花了吗?”

    李绝没什么兴致的回答:“没有。”

    “昨晚跳完井,今天忽拉就变了样,吵着非要去城里相亲。她妈让她休息个把月再说,她不依,吵着闹着要去城里。这不,老张头现领着她走了。我估摸着,一时半会不能回来了。”

    “为什么?”

    “你想啊,她这是恨嫁了。到了城里,还不逼着她叔叔帮她找人家呀,找好了直接就在那里处上了,哪还有空闲回来。”

    说得倒是挺有道理的。

    李绝觉得晓花的选择也对。

    她那么外向的性格,憋在大山里可惜了,到外面历练一番,兴许能有更好的发展。

    这一天下来,净是些大婶大妈的来看病,那些个大爷大叔的,照旧是去了何主任那里。村民们好象是自发自觉的给何主任和李绝分了科系。

    一个是负责男病人,一个是负责女病人。

    这种分法还挺合理的。

    秦盛一天闷在屋里没出来,饭菜也是大婶给送过去的。

    李绝没好意思到秦盛屋里吃饭,还是跟村长两口子面对面吃的。

    横竖是打扰了老两口,以后有机会报答就是,太客气就见外了。

    傍晚的时候,李绝在往屋里收拾药品什么的。

    秦盛晃晃悠悠的出来了。

    秋风吹着,室外温度不高,可秦盛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下面随便罩了件宽松的大短裤,跟过夏天似的。

    背心很贴身,把他强健有力的肌肉勾勒得分外清楚。

    他浓黑的眼睛盯着李绝忙碌的身影,表情冷寂而落寞。

    若说一开始对李绝只有一丁点喜欢的话,随着时间的累加,这份喜欢在慢慢的加深,尤其在得知自己得了重病之后,这份喜欢象星火燎原一样,飞速滚成了火球。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原本世界在他面前充满着无数可能,只要他努力,只要他想要,很多东西都是唾手可得的。

    可当生命线只余三十天的时候,他对人生充满了无力感,除了被动等死,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最大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谈一场象样的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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