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亲认为谁有资格呢?傅姨娘吗?”裴蓁不躲不避的迎向沛国公的目光,嘴角勾着冷笑:“父亲这是想做什么?一大早的,因为一个庶女和母亲大吵大嚷的,您觉得这很体面吗?”

    “你放肆。”沛国公大怒,险些被裴蓁这样的态度气了个倒仰,又指着晋安郡主,喝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简直是目无尊长。”

    不等晋安郡主开口,裴蓁便冷笑了一声:“世人皆知我是由外祖母教养大的,父亲这话是在指责外祖母吗?”

    沛国公一时无语凝噎,好半响才一甩袖摆道:“只会争口舌之利,也不知你这性子是像了谁。”

    晋安郡主冷冷一笑:“说教完了吗?若是完了,便滚出我这拂月居,我的女儿还轮不到你来说教,你且给我记住了,你再敢多说一句,你前脚走,后脚我便把你的好姨娘和好女儿通通发卖了,正好给丫鬟们打打牙祭。”

    沛国公听这话说的越发的出格,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他忍了又忍,终是拂袖道了一句:“我怎么就娶了你这样不贤的妇人进门。”

    在场的人原本就被这场变故吓得瑟瑟发抖,又听沛国公气恼之下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俱是一呆,等回过神来,不由看向了晋安郡主,原本以为晋安郡主必然会勃然大怒,却不想她竟笑了起来,甚至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袖口,冷声道:“这话才是我该对你说的,也不知我上辈子做了什么样的缺德事,竟让我嫁进你裴家来,实乃是我这一生的憾事。”

    沛国公不想竟从晋安郡主口中得了这样的话,一时间竟怔在了那里,待回过神后,眼底掠过一丝悲戚之色,嘴唇微微阖动,到底是不敢再说出伤人的话来,唯恐真的伤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夫妻之情,最终只沉声一叹,掩面拂袖而去。

    第39章

    若是换做别人, 在一众姨娘和小辈面前闹得这般夫妻失和,只怕要觉得没有脸面见人了, 晋安郡主却是满脸的讥诮之色, 看着屋内的人, 提了提垂落在臂弯处的披帛,描画的斜飞入鬓的长眉轻轻一挑,红唇勾起一丝冷笑。

    “怎么着?都留在这是想让我把你们都发卖了给丫鬟称几斤果子吃?”

    晋安郡主话一出口, 吓得几个姨娘具是一哆嗦, 之后忙行了礼告了退,紧接着六娘子几个也是相仿相效, 生怕受到了晋安郡主的迁怒。

    “傅姨娘, 慢些走。”裴蓁突然开了口, 红菱唇微勾, 笑意却未达眼底,只见她莲步轻移,走到傅姨娘身前, 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我刚刚说什么来着?傅姨娘的记性也太差了些, 这就想走了吗?”

    傅姨娘一怔,之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唬得众人吓了一跳。

    “是妾错了,还请县主责罚。”

    裴蓁嘴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傅姨娘可真是一个聪明人, 怪不得能让父亲百般怜爱,既然这般知趣,你更应该知道该跪在什么地方才是。”裴蓁不懂晋安郡主为何要对傅姨娘这样放任, 不过是一个妾罢了,若是她,在傅姨娘第一次动了犯上之心的时候,就会把人杖杀了,以儆效尤。

    傅姨娘迟疑了一下,战战兢兢的起了身,双膝刚离开地面,裴蓁便笑问一句:“傅姨娘,我让你起来了吗?如果是让父亲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主子没发话,当奴婢的就敢私自起身,这规矩是在外祖母那边学来的吗?”

    “裴蓁,你别欺人太甚。”六娘子已是看不下去,眼底含泪的冲了过来,一把就要扯了傅姨娘起身。

    “大呼小叫,这是哪学来的规矩?我的名讳也是你可以直呼的?”裴蓁冷喝一声:“我看六娘子也是该学学规矩了,我倒第一次见到这般目无尊上之人。”

    六娘子一愣,惊疑不定的望着裴蓁,嘴唇微动,似乎没有想到裴蓁会以身份压人。

    “六娘子,您别管我了,赶紧走。”傅姨娘推着六娘子的手,不肯起身,眼眶中泪珠滚动,生怕因她之故连累到六娘子。

    “娘。”六娘子摇着头,怎么也不肯离了她身边。

    “娘?”裴蓁轻挑长眉,冷笑一声:“这是哪学来的规矩?堂堂国公府的娘子竟唤一个妾婢为娘,自甘下贱,果然是小妇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在教养个几年我看也是白费心思。”

    “县主,都是妾的错,不干六娘子的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六娘子一般见识。”傅姨娘伸出抓住裴蓁的裙摆,连连哀求道。

    裴蓁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为六娘子求情。”

    傅姨娘摇着头,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妾不敢,求县主宽恕六娘子的无状。”

    “别求她,娘。”六娘子用力扯着傅姨娘的袖摆,想要拉她起身。

    “六娘子,您快和县主认错吧!奴婢求您了,您认个错吧!”傅姨娘心里又悔又怕,几十年舒坦的日子,仗着国公爷疼爱,老夫人偏袒,加之她有又庶长子傍身,不免生出骄矜之心,如今才知原本郡主若想要碾死她不过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六娘子忍不住哭出声来,因裴蓁常年随着德宗大长公主住在洛邑,便是回京也甚少住在府里,她虽为庶女,却过的是嫡女的日子,从未深切的体会过嫡庶之别,如今裴蓁住在府里,虽不得老夫人的宠,可却被高高的捧起,不说姐妹们,便是几个嫂嫂亦是对她讨好有加,又恨她处处压了自己一头,不免心有不甘,这才惹出了这场祸端。

    “我错了,八妹妹,不,县主,我知道错了,您饶了了傅姨娘吧!”六娘子服了软,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同时一股巨大的羞耻感笼罩在她的心头,让她既恨又怨。

    裴蓁轻轻摇了摇头:“你还是不知你错在哪了。”好端端的一个小娘子,竟因为一个姨娘下跪,这哪里又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六娘子怔怔的望着裴蓁,觉得她是有意羞辱自己,放在两侧的双手不由紧握成拳。

    “你是国公府的娘子,便是庶出,那也是主子,傅姨娘是妾,是奴,你为什么要为她求情,又因为要为她下跪认错?”裴蓁淡淡一笑,眼里带着讥讽的味道。

    “我……我……我知道错了,县主,我不该唤傅姨娘为娘,她是奴,我是主,她不配,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六娘子结结巴巴的哭道。

    “扶了六娘子起来,哭成这般像个什么样子,明日还要不要出来见人了。”裴蓁红唇轻弯,轻声吩咐道,又看向了傅姨娘。

    傅姨娘已知她的列害,在她冰寒的目光打了一个激灵儿,随后以双膝为脚,一步步的噌到长廊外,跪在烈日之下。

    六娘子不忍的别过脸去,却不敢在哭出来,生怕让裴蓁寻了由头又责罚了傅姨娘。

    不管是江姨娘和七娘子几个都又惊又惧,胆颤心惊的望着裴蓁,没有她的发话,竟是谁也不敢离开一步。

    “母亲惯来性子散漫,素日里待你们也是宽厚的,可你们应该懂的感恩,而不是仗着母亲好性就得寸进尺,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须知你们是什么身份,莫说是母亲,便是我,想要打杀了你们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裴蓁的目光似刀锋一般,刮在众人的身上,她的话虽是对江姨娘几人说的,可不管是七娘子几个还是柳氏她们,都觉得这话中所指也包含了自己。

    见几个姨娘乖觉的低头称“是”,裴蓁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这才打发了她们离开,至于傅姨娘,裴蓁冷冷一笑,等到日子落山在回去也不迟。

    “不过是个姨娘,您瞧着不顺眼不管是发卖了,还是杖杀了谁又能说出什么,就是六娘子,也不过是一个庶出,年底也就出嫁了,想要拿捏她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何必要闹得自己这般不痛快。”裴蓁忍不住说了晋安郡主一句。

    晋安郡主却是冷笑一声:“我理她们做什么,惹我不高兴了我便让她们过来立立规矩,又何必和她们费什么心思,养着她们也不是全然无用的,没事用她们嗝应一下你父亲,我瞧着比看了最出彩的一出戏还要痛快。”

    裴蓁口中溢出一声轻叹。父母之间的事情她便是搀和也搀和不明白,说到底,她也不知道究竟为何会闹成这般不堪的境地,她母亲生的千娇百媚,便是脾气急了一些,也不是什么大错,她那父亲,小事糊涂,大事上倒也拎得清,若不然也不会让圣人放心他掌管京城禁卫军,两个聪明人,怎么就喜欢这般硬碰硬,若是她,必然要使出手段,先收拾了这几个姨娘,然后在把父亲的心拢回来。

    “您这般又是何苦呢!怒易伤身,您不看别的,就瞧着自己的身子也不该如此。”裴蓁柔声劝道,想着夫妻之间这般失和,母亲又不是一个能服软的性子,等自己一走,保不能又要闹得不可开交,若气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您若是觉得和父亲过不下去,何不和离的好?正好可以随外祖母一道回洛邑。”

    晋安郡主听了裴蓁这话却是一怔,随后摇头冷笑:“那不是便宜了傅姨娘她们几个。”她在这沛国公府耗尽了青春,凭什么把要即将到手的东西拱手让人,再者,她若是和离,必要连累了太华和姐姐受人非议,她这一生也就如此了,又何必要连累了女儿和姐姐。

    “不过是些身外物罢了,说句不该说的话,我瞧着父亲的身子骨可健朗的很,圣人在袭爵上又格外的吝啬,这国公府一日两日还真说不好花落谁家。”裴蓁柔声劝道,又想着晋安郡主怕是担心会被人非议,便莹然一笑:“您可不是抱残守缺的人,再者,启圣也不是没有和离再嫁的妇人,您便是无心在嫁,守着我和外祖母不也比眼下要过的快活。”

    温妈妈听了裴蓁的话,心思一动,抹着眼泪道:“县主的话说的在理,您何必这般熬着自己,长公主殿下是不知您过的是什么日子,若是知晓,指不定要如何心疼。”

    “别说了,我不会和离,我便是熬也熬死裴公瑾。”晋安郡主咬牙说道,太华还未出嫁,她怎能让她因自己受人非议,便是日后说亲,旁人嘴上不敢言说,心里也不免也因自己轻看她几分。

    裴蓁倒知晋安郡主的性子素来就是这般倔强,想让她改变主意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办到的事,于是便朝着温妈妈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却琢磨着,若想母亲改变主意,怕还是要劳烦外祖母来开解母亲才成。

    第40章

    这样大晚上, 裴蓁突然到了德宗大长公主府,不免让人有些惊异, 德宗大长公主身边跟了她三十年多来的郑嬷嬷得了消息, 赶紧出来把裴蓁迎了进去。

    “您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郑嬷嬷脸上带了几分忧色, 低声询问着。

    裴蓁不答反问道:“外祖母可歇下了?”

    郑嬷嬷轻摇着头:“还不曾歇下,这几日殿下睡的晚些,您来了正好劝劝她老人家。”说着, 轻轻一叹。

    裴蓁微微点了下头, 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婚事难以抉择的问题才闹得德宗大长公主睡不安生。

    德宗大长公主知裴蓁来了也是有些意外,见着她时候脸上便露了笑意, 柔和了锐利的眉眼, 她招着手, 让裴蓁坐过来, 笑问道:“这么晚怎么过来了?可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裴蓁浅浅一笑:“谁敢给我委屈受。”眼眸一扫,便见一旁的侍婢手中拿着梳子,便伸手接了过来, 又屏退侍婢, 笑道:“今儿让我服侍您一回。”

    德宗大长公主微微一笑,把头扭了过去。

    德宗大长公主已六十有七,即使保养得当,可卸了妆后也露出了老态, 细纹早已经爬上她的眼角,甚至柔顺的青丝内也夹杂了数不清的银丝,裴蓁看着白发不由一怔, 第一次意识到德宗大长公主已经老了,再不是那个牵着她的手,一脸骄傲的抬着下颚,指着大明宫告诉她,那曾是她长大的地方,而以后,她也会住进那座大明宫,成为它的女主人的那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大长公主殿下了。

    “藏什么,不过是几根白头发,我这样的年纪若没有白发才是奇事。”德宗大长公主回过头,淡淡一笑,伸手拉过裴蓁的手,把她藏在手心的白发拿在手上,有些感慨的说道:“老了,也不知还能活几个年头了。”

    “您说什么呢!您会长命百岁的,您还得看着我出嫁,日后我有了子嗣还得您来带呢!”裴蓁眼睛有些热,微微低下了头,不依的嗔道,罕见的露出小女儿的情态。

    德宗大长公主“呵呵”一笑,拍着裴蓁的手道:“什么长命百岁,难道你以为别人唤我一声千岁我便真能活那么久了,那还不成了老妖精了。”

    “我不爱听您说这话,日后不许再说了。”裴蓁撅了撅嘴。

    “好,好,不说了,听我的太华的,外祖母得活的长长久久的,这样才能一直照看着我的太华。”德宗大长公主一脸的宠溺之色望着裴蓁,她在裴蓁身上倾注的感情比几个儿女都要多,这个她一手养大,一手教出来的孩子,仿佛才是她生命真正的延续。

    “外祖母,今天母亲又和父亲闹了起来。”裴蓁轻声说道,她蹲在德宗大长公主身前,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她身上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这让裴蓁的心平静了下来。

    “你母亲就是这样的性子,让别人不痛快同时也让自己不痛快,这样的性子最是吃亏不过,你切莫学了她去。”德宗大长公主轻叹一声,抚着裴蓁的后颈,她的手柔软又温暖,让裴蓁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母亲不喜父亲是吗?是因为傅姨娘她们吗?”裴蓁眼底带着不解,仰头看向了德宗大长公主。

    她这样懵懂的样子似乎从五岁之后不曾在显露过,德宗大长公主不由轻笑出声,之后才温声道:“夫妻之间又岂是一句与不喜能说的清楚的。”

    这句话裴蓁是懂得的,就像她不喜欢严正则,可她依旧成为了太孙妃,但是因为他无视她嫡妻的尊严,把她的脸面踩在了地上,还要狠狠的碾压,所以她便想着发的要弄死他才能解恨。

    “夫妻失和到这般地步,为何母亲不和离?母亲说不能让沛国公府便宜了别人,可永宁侯府请封世子的折子到现在都没批下来,更不用说沛国公府了,母亲又何必要为了一个沛国公府和父亲纠缠下去。”这样伤人伤己的事情,她是如何也做不来的。

    “你母亲在意的又岂是一个沛国公府。”德宗大长公主淡淡一笑,把裴蓁拢在了怀中。

    裴蓁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轻声道;“您指的是禁卫军?”她想起前世,严正则暴毙后,她以太后之尊垂帘听政,百官无一人敢有异议,正是因为那时她三哥掌控着禁卫军,那是她握在手里的一把啐了毒的匕首,见血即封喉。

    德宗大长公主眼底露出了一丝笑意,赞许的望着裴蓁,温声道:“沛国公府可以是任何人的,可禁卫军的掌控权却不能落到别人的手中,这样在京中不管是你姨母还是你们母女两个才有真正的倚仗,哪怕有一日风云突变,也有人能护着你们出京去找你木那塔舅舅。”

    “您觉得京中会再起风云?”裴蓁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一旦皇太孙彻底失宠,储君之争必然要再起风波,圣人对先太子的感情再深也经不起消磨,更何况,自古皇家多薄情,圣人和先太子既是父子又是君臣,臣救君本就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德宗大长公主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帝王的无情谁又有她体会的彻底。

    “禁卫军统领的位置,也许我们可以用其它办法拿到手中。”裴蓁抿了抿嘴角。

    德宗大长公主看着裴蓁,摇了摇头,沉声道:“这个位置我们没有办法插手,圣人不会想看到我们把手伸的太长,历代帝王,不管是英明神武的,还是软弱无能的,谁要是敢把手伸到禁卫军的身上,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挥起屠刀斩断这双手,所以,裴三郎只能子承父业,这是唯一可以掌控禁卫军的方法。”德宗大长公主话音一顿,看向裴蓁的目光带着从未有过的沉重:“所以,太华,你得知道你的母亲为你付出了什么,不管到何时何地,你都不能把她扔下。”

    “不会的,外祖母,不管是什么时候,什么处境之下,我都不会扔下您,母亲和姨母不管的。”裴蓁把头靠在德宗大长公主的怀中,低声说道。

    德宗大长公主眼底露出欣慰的笑意,她把裴蓁教的很好很好,这是她这一世唯一值得骄傲的地方,她不像她的姨母心浮气躁,也不像她的母亲执拗偏执,需知宁折不弯这样的脾性只适用于一个纯臣。

    “至刚易折,至柔则无损,惟有至阴至柔,方可纵横天下。”德宗大长公主闭了闭眼,呼出了一口气,有些感慨的叹道:“这样的道理等我懂的时候已经晚了,你母亲和姨母……”

    “母亲和姨母却是知而做不到。”裴蓁接下了德宗大长公主的话。

    “我没有教好你母亲和姨母,这是我最为遗憾的事情。”德宗大长公主苦笑一声,她是圣昭帝的嫡女,除了自己的父亲,她这辈子也不曾对人低过头,而两个女儿在耳濡目染之下也不懂的为何低头。

    “您把母亲和姨母都教的很好,有道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更何况是人了。”裴蓁柔声说道。

    德宗大长公主微微一笑,手指摩挲在裴蓁娇嫩的脸颊处,说道:“你这样就很好,不管处在什么样的身份地位,人都要懂得审时度势,通权达变。”

    裴蓁轻轻的点头,以一种依赖的姿势用脸颊轻轻的蹭了蹭德宗大长公主的掌心。

    “傅姨娘她该死。”裴蓁动了杀意,她语气又轻又柔,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德宗大长公主眼底带着蔑视,轻笑一声:“想要捏死她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可眼下你不能动她,不止不能动,还得纵容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放任她行事骄狂。”

    裴蓁仰头望着德宗大长公主。

    “裴大郎得有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生母。”德宗大长公主点到即止,之后含笑看着裴蓁。

    裴蓁明眸轻轻眨了眨,思量着德宗大长公主话中的含义,半响才,便明白过来,父亲一心想要为大哥请封,没有嫡子,庶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有傅姨娘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生母,大哥必然也要收到牵连,圣人不会永远压着父亲请封的折子,可只要有傅姨娘在,圣人便有借口以生母行径不堪,不敬尊者为由来驳回父亲的请封。

    “我若是父亲,必要斩了这残臂。”裴蓁红唇轻轻一弯,笑中带讽。

    德宗大长公主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之色:“你都懂得的道理,你父亲焉能不知,可惜他骨子里流淌的是裴家人的血脉,裴家三代,大事上都不糊涂,却都栽在了女人的身上,他们自诩怜香惜玉,却不懂得内宅不安则祸患无穷,你曾祖父当年听了你曾祖母的耳边风为你祖父娶了傅家女为妻,到了你父亲这一代,裴太后倒是走了一步好棋,为你父亲赐了婚,只可惜,妻不贤则祸三代,你祖母抬了傅姨娘进门,她又惯会在你父亲面前伏低做小,博你父亲怜爱,如今庶长子和孙子都有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你父亲如何舍得作出取舍,他的不舍已注定了你父亲要栽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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