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也知道他喜欢的女人在前一段婚姻里,受了很大的伤害,他很耐心地陪伴她很久。

    慢慢地,她终于恢复了过来,脸上又出现了笑容。谢三知道他的机会终于来了,他想向她求婚,请求她嫁给他,跟他一起度过余生。

    那一天,他特意穿上了一件新衣服,还把自己的金边眼镜擦得雪亮,悄悄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古董戒指。

    他向着往常一样赶到她摆摊子的地方,离老远就发现她一直东张西望地在等着他。看见他之后,女人挥手笑着跟他打招呼。

    “三爷,今天我不卖点心了,这个点心盒子就送您了,也算我一番心意,感谢您一直照顾我的生意。”她抢先一步说道。

    “这,你这是干什么?”谢三被打了个错手不及。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摆摊了。”

    “为什么呀?你的生意不是很好么?还是你攒够钱,打算好好旅行了?”

    她却摇了摇头。“我思来想去,还是去接受治疗吧。不然,我赞了那么多钱真不知道留给谁好。我又不想捐出去。”

    “你得病了?”谢三皱着眉问,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癌症。”

    谢三手里的点心盒一下就掉在地上了,他呆呆地看着她。“那我陪你去治病吧,我认识很多专家,学者。我帮你找个好的。”

    她却笑着对他说:“不用了,我都找好地了。相识一场,到头来还是让三爷操心了。”

    “不操心,不操心。”他的嘴唇颤抖得厉害,以往尖牙俐齿地,这时候嘴皮子都张不开。

    他其实很想说,我娶了你吧,我来照顾你,你死了我替你送终。

    可是到底没能说出来,他只是觉得心疼,心就像掰开了揉碎了那么疼。

    到了现在,他才明白,有些话只能提前说,晚一天,晚一个小时,甚至晚一分钟,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再也没办法说出来。

    有些人只能一路相伴,却终究不能相守。

    end.

    第21章 应对

    021 应对

    马文梅走后, 陈小英气得忍不住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马文梅实在太过分了, 她这是真把咱们当冤大头了。婶子, 咱们可不能再让她牵着鼻子走了, 一定要找到一个销路来,不然还真让这姓马的翻了天了。”

    陈小英也知道, 许母抬价收瓜子也是为了小西庄的相亲。她打心里支持许母的决定, 尊重许母的为人, 甚至也拿出了自家的积蓄跟许母一起收村里的瓜子。只是没想到,现在这些瓜子反而成了马文梅制他们的手段。

    一时间, 陈小英不禁百感交集。“可惜我太没用了,这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能找到新的销路。”

    这半年来,陈小英也没少往城里跑, 她也想给她们炒的瓜子找到别的销路。

    可惜,马文梅这人做生意到底有几分手段, 短短半年时间, 城里的高级炒货市场居然都被她笼络过去了。

    说起来挺好笑的,现在城里那些卖瓜子的商贩只认马文梅包装好的红梅瓜子,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这些炒瓜子的人。陈小英和许母想尽办法也没跟那些人搭上线。

    许母看着陈小英那副泄气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劝道:

    “怎么能说没用呢?小英,你不是从十里八乡,又给咱们拉回来不少瓜子买卖么?你也先别着急,咱们总会有办法的。而且, 眼下就要过节了,家家户户都要买点瓜子当年货的。最近咱们的生意特别好,说不定咱们存在仓库里的瓜子就都卖出去了呢?”

    “这……可能么?”陈小英呆呆地看着许母。

    其实,她们俩心里都明白,不止是这次仓库里的那些瓜子。

    如果不能找到一个稳定的新销路,她们这个瓜子作坊早晚会沦为马文梅的供货,还要受她的指派受她的气。这正是许母和陈小英怎么都不愿意看见的。

    另一边,马文梅离开许家,就到了她堂妹马晓月家。一进屋,看见马晓月男人不在,马文梅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破口大骂。

    “许家那老娘们真够不识好歹的。我的货她也敢抢?哼,早晚有一天,我要让她把吃了我的东西给我吐出来。对了,小月,我让你打听的瓜子配方的事有进展么?”

    马文梅皱着眉头,看她堂妹就跟看手下的顾工似的。马晓月被她看得直缩脖子,她一脸气虚地开口道。

    “堂姐,许婶子……嗯,国梁他妈总是悄悄地在半夜熬那个汤汁,制作那个粉,隐秘得很。为了这配方,她家又多养了一条大狗,胆子小的都绕着她家走。她看配方看得这么紧,又怎么可能让那些炒瓜子的帮工知道?咱们使钱也没用呀?别看陈小英总是上蹿下跳的,她也未必知道呢。”

    马文梅冷笑道:“哼,总有一天,我会让那老娘们求着跟咱们合作。积了那么多货,她自己又没本事卖出去,我看她还能得意多久?”

    从1977年12月底到1978年1月,许母和陈小英几次三番地往城里跑,可惜始终都没找到合适的销路。

    马文梅又过来找了许母好几次,好话歹话、威胁利诱她都说了,可许母是个倔脾气,就是死扛着不肯松口。

    反倒是马文梅每次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她心里不大痛快,说话也就越来越难听。

    这时候,刚好董香香考完试放假了。许母本来想着香香已经去念书了,就不想再让她跟着一起为瓜子作坊操心了。

    可董香香回家没两天,就看出来了。

    许母表面上不显,实际上急得火上堂,嘴角都起水泡了。那马文梅还跑来跃武扬威的,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婶子,您看您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啥呀?您擅长炒瓜子就负责炒瓜子,我擅长卖瓜子就负责去倒腾,咱们分工合作,一起赚钱不是很好么?有些事情还真不是自不量力地到处碰壁,就能碰出来的。碰的个头破血流又有什么好?”

    许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动气。

    马文梅眯起眼睛,冷笑着说道。“婶子,我会等着您想明白过来的。不过,我这人可没什么耐心,万一我做了别的买卖,到时候,一只手可抓不过来,要进您的货加工费可要另谈了。”

    说完,她就带着炒好的瓜子得意洋洋的走了。

    董香香听了几耳朵,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站在后院里拍着被子,冷眼看着马文梅的背影,心中有点不屑地想着,这马文梅果然是个利益熏心的小人。这还怎么着呢,她就欺负到老许家头上了。

    这县城里又不是她一个人说得算的,她就算再容不下别人,也得容下。

    董香香下定决心要治马文梅。白天的时候,家里有人,她也不方便跟母亲说什么。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劝许母。

    “妈,您也先别着急上火的。谁说咱们家瓜子只能交给马文梅卖的?小零食那条路咱们在县城走不通,难道还不能走别的销路么?”

    许母听了她的话,一激动就从火炕上坐起来了。“香香,你跟妈说,你是不是又有主意了?”这时候,她也顾不得不让董香香插手的初衷了。

    董香香看了母亲一眼,坐起身来,开口说道。

    “妈,眼看就过春节了,家家户户都要买点心串亲戚,点心厂需要的原料可多了。这种时候,要是拿着咱们家炒的风味瓜子去点心厂试试看,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呢?过年的时候,糖瓜粘,瓜子饼卖得还挺好的。我就想着咱家炒的瓜子作出的瓜子饼,一定特别好吃。”

    “瓜子饼?香香,你觉得真的可行么?”许母听了董香香的话,眼睛都亮了起来。

    “行不行,还真不知道呢,不过咱们总可以试试吧?找销路不就是试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碰上机会了呢。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点心厂不行,咱们也可以试试别的呀?到了最后,实在不行,就往京城里去跑跑看看,说不定还有新的希望呢。”

    董香香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出奇地平静。就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丧失信心似的。在这样的注视下,许母的心底又生起了新的勇气。

    “好,妈去试试看。”闺女都没对她这个妈丧失信心,她这个当妈的又沮丧个什么劲?

    这一夜,母女俩敞开心扉,聊了不少的心里话。在董香香的鼓励下,许母很快就打起精神来。

    第二天,她跟陈小英商量之后,就决定去点心厂试试了。董香香还特意作出了瓜子饼,给许母和陈小英带着。她本来也想跟着去城里跑的。可是,许母却只让她在家看着瓜子作坊。

    进城以后,许母完全就是卯足了劲在跑点心厂这个销路。她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这半年来,因为瓜子生意,她的眼界越来越开阔了,胆子也变大了。更何况,她无论如何都不想输给马文梅。

    到了县城西边那家国营点心生产厂,没有介绍信,人家看门的根本就不让她进去。

    当天,许母就回了小西庄,找许红旗想办法给开了介绍信。

    可是,第二天,当她拿着大队开得介绍信,再去城西点心厂的时候,看门的看着她的介绍信就冷笑道。“抱歉,我们这个厂子只接受国营厂的来客,不接受私营和个人的来访,也不会跟你们谈什么合作的。”

    这个时代国营厂就是老大,国营厂吃菜,私营厂连汤都喝不上。何况,许母经营的就是个小作坊,根本连厂子都算不上。

    许母受到了看门人的奚落,一时间,心里过意不去,觉得很难堪,就想回家去算了。可是,走出几步之后,摸着董香香用水壶给她装得米汤,用饭盒给她带的鸡蛋卷饼,她迈出去的脚就停在哪儿不动了。

    今天早晨,她临出门的时候,董香香还笑着给她打气呢。她说:“妈,你肯定能行的。小时候,赶上荒年,您都没让我和我哥饿死,还把我们两个都顺顺利利地拉扯大了。您就是咱们小西庄最厉害的人了。没有什么是您做不到的。”

    一时间,想起闺女的话,许母突然就怎么都不想放弃了。她总不能连厂长都没见到,就被看门人随意打发了吧?一个看门的,他能决定厂里的大事么?

    而且,董香香之前也跟她讲过,这找销路三分靠运气,七分靠耐性。有时候,销路根本就是靠“赖”出来的。

    许母在别的方面或许有所欠缺,可她这人最是能吃苦,最是不怕受罪的。

    看门的不是不让她进去么,她干脆就在糕点厂门外等着了。她就想等到厂长出来,再想办法跟厂长聊瓜子的事。

    一开始,看门人看着许母就心烦,可大冬天的,许母一个女人家,一等就是一整天。到后来,看门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忍不住给她到点热水什么的。甚至还好心地跟许母说。

    “马厂长住在厂子后面的宿舍里,他平时不用出这个大门。就算他出门,也有人跟着,你都跟他说不上话。你等着也是白等,还不如回家去再想想办法呢。不让私营和个人进厂是厂子里的规定,大妹子我真不是故意难为你。”

    许母捧着壶里的热水一脸感激地说道。“大哥,这些我都知道。我谢谢您给我的热水,可是,我还是要等下去。”

    接连等了两天,许母都失望而归,没有任何收获。可是,每天晚上一回到家,董香香都会端上热饭热菜,打热水给她洗脚。

    董香香也不知道怎么跟人说的,居然从许红旗家借了件旧军大衣回来,还是从东北那边带回来的,特别暖和那种,直接给许母穿在棉衣外面了。

    看着闺女这么贴心,许母心中就充满勇气,她一点都不想放弃。

    许国梁看着母亲这么遭罪,本想说根本不用这么辛苦的,直接就把瓜子降价卖给马文梅就完了。不过是少赚点钱,何必这么受罪呢?

    可是,看见董香香、许母、陈小英都跟打仗似的,不是出去跑销路,就是凑在一起开会想办法。许国梁到底没敢说什么风量话。不止如此,他还被董香香指使着,每天骑着自行车接送母亲去城里。

    董香香说得太过理所当然了,许国梁自然没有什么二话可说。不然,这种时候,母亲和妹妹能一起把他给活撕了。

    许母不知道是董香香在背后推了许国梁一把,她只是觉得许国梁懂事了许多,有些大男人的担当了。

    到了第三天,董香香真有急了,就想跟许母一起去跑城西糕点厂。

    可是,许母死活都不同意。“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哪儿能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跑呀?妈现在是瓜子作坊的老板,这件事自然是要妈亲自去跑的。”她说完就信心满满地出发了。

    董香香在院子外面,看着许国梁的自行车带着母亲一路远走。

    她心里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滋味。到现在,她不知道帮着母亲把瓜子买卖做大,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她只是有点心疼。母亲也会像这个时代的那些英勇无畏的民营企业家们一样,遭不少的罪,碰不少的壁,然后在逆境中慢慢成长起来。

    大概是许母的执着给她带来了好运。

    事实上,瓜子厂厂长的办公室位于办公楼三层,透过玻璃窗刚好就能看见大门口。马厂长工作之余就喜欢站在窗边放松放松。他已经接连几天看见许母来他们厂子了。马厂长已经猜到了许母或许是有所求,而看门人迫于规定不放她进来。

    一开始,马厂长也没把许母这个农村妇女当一回事,他甚至觉得她很快就也会像别人那样,见不到他本人,受点打击就会转身离开了。

    可许母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不但没离开,反而每天都会来,而且就站在大门口,一站就是一整天。顽固地等着他出厂,再跟他见上一面。

    而且,从第二天开始,许母还弄了一件特别醒目的绿色军大衣。马厂长只要往窗边一走,就能看见那抹醒目的军绿。接连几天,马厂长终于看不下去了。

    那天早上,马厂长特意走到门卫室,跟看门人聊了聊。

    一打听,原来许母是想把她们炒得瓜子,买到他们厂里当糕点原料。这个想法实在有点异想天开,几乎都把马厂长给逗乐了。

    他也没想到一个农村女人这么敢想,还这么敢干。

    同时,他也不忍让许母这个女同事,再这样继续在寒风里苦等下去了。于是,就对看门人说,“等那位女同志再来,你就直接让她来我办公室找我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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