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良久没有回音,金乃哲也及时收了声。

    哀怨的女声切割两个画面,唱针起伏,唱片旋转不停。

    杜蕴仪把烟掐断了,俯身想要换一张碟片,脚下倏地打滑,直扯着电话线猛地坠到地上。

    她把着柜子边缘试图站起来,但每动一下都令她倒抽一口冷气。

    “嘶…”右胯骨那处传来阵阵痛意,杜蕴仪那双漂亮的柳叶眉纠在一起。

    电话线已经被扯断,她勉强站起身,弓着腰靠着墙壁。

    报应来的太快,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既然这就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那就让它快点发生吧。

    金乃哲不仅没听到她的回话,而且他被这突然挂断的电话弄得更加摸不到头脑。

    回拨过去那边一直是占线状态。他试着去打她的手机,也是无人接听。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金乃哲的心悬在嗓子眼,连忙给当处的物业打了电话。

    这边电话刚挂,杜蕴仪的电话就来了。

    “怎么突然把电话撂了?”金乃哲问她。

    “刚才电话线被我不小心拔断了。”

    他觉得她语气明显不对,于是刨根揭底地问下去:“你没事吧?”

    杜蕴仪试着活动下大腿,依旧是痛得发胀,她侧坐在深陷的沙发中,

    “我的腿扭伤了,现在准备去医院。”

    “先挂了。”

    她的回复这般果断,倒是让金乃哲一愣。

    他握着已经发热的话筒,想了想还是把剩下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滴滴...滴滴...滴......”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给权聿打一通电话。

    北京的天彻底的阴下去,不过是下午时分,云团团笼住天际,偶有几处缺口,倒映出个青空。

    杜蕴仪叫了救护车,到了医院,她直接坐上了轮椅。

    她的主治医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看着和她岁数差不多,却已经挂牌成了主任。

    真担得起一句青年才俊,杜蕴仪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眉目高深,鼻若悬胆,一副港剧小生的英俊相貌。

    只是他一张口便将所有好印象挥霍个干净。

    “你这怎么就一个人来呢?”

    他是明显的胡同口音,说起话来天生带着些骄横,糅杂在一起,便莫名的凸显出口轻舌薄的感觉。

    他借着阳光扫了几眼CT片,“右胯骨骨折,不算太严重,建议你保守治疗。”

    “需要手术吗?”

    他睇了杜蕴仪一眼,“不都说了保守治疗,还提什么手术?”

    “赶紧叫家属来,别光在这杵着儿,你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杜蕴仪这回看清了他的名字——倪晟。

    “倪医生,我家人不在北京。”

    “那就叫你朋友来。”他不耐烦地说,“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逞什么强,赶紧叫人来。”

    “我一个人也可以。”

    倪晟眉峰一挑,颇为意外地看向她,“你要一个人?”

    “你一个人要是二次扭伤了怎么办,再说你还能吊着一只腿在那里排队交钱?”

    杜蕴仪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倪晟直接拦下来,他朝门口喊:“小田,你快带她走,别让她在我这儿碍眼。”

    话音还没落,门口一抹倩影就已经移了进来,那个叫小田的护士笑得娇俏,好似这是个什么好差事一般,半分怨言都没有,推着她就走了。

    “我推着你先去交钱,等家属来了之后再办理住院手续。”

    她对着杜蕴仪眨眨眼睛,“倪医生就是那个样子,刀子嘴豆腐心的,你可真别和他置气。”

    “他的脾气真是怪。”杜蕴仪忍不住讲。

    “他就是那个脾气,不过心总是好的,不然怎么又会让我帮你?”

    等到交完费,小田主动提出要带她去住院部作外固定。

    杜蕴仪拒绝了,她却说:“送佛送到西嘛,正好我也要下班了,没什么事儿。”

    小田主要也是看她一个人可怜,孤零零的没个伴儿。

    她善心大发地说:“我顺便帮你去导诊台问问,看什么时候能空出个床位,让你早点住院。”

    杜蕴仪实在不愿再麻烦她,于是给父亲在北京的朋友致电,让他帮了帮忙,顺便请了一个女护工。

    护工还没到,床位就已经安排好了。

    没想到竟然凑出一个单人病房,里面设施应有尽有,甚至就连采光都是数一数二的好。

    小田也吃了一惊,“我记得上回好像还是一个首长住在这儿。”

    她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身份的不一般,不由得换了一种眼神看着她。

    杜蕴仪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正打量着这座病房中的陈设。

    回想起来,上一次住院还是在英国,也是一样的进了骨科。

    那次是因为她穿着高跟鞋下楼,不小心扭伤了脚踝。

    本来以为没什么大事,结果却越肿越大,到最后连回弯都做不到,

    伦敦正值大雨,权聿背着她走了两条街才打到车。

    他宽阔的后背,曾是她认为今生最安心的港湾。

    杜蕴仪闭上眼,遏令自己不能再想下去,转头对她诚心的道了一声谢。

    “没什么,你太客气了。”小田有些慌乱的回答道。

    她看杜蕴仪疲倦的神态,便自觉地道别。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那再见。”

    “再见”

    合上病房门后,小田禁不住回头多看了几眼,忍不住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刚才的关心倒是显得自作多情了。

    在纽约的珍妮听到自己雇主的这般遭遇,也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您需要我现在飞过去吗?”

    “不必,我这里有人照顾。”杜蕴仪说。

    “你这一个月盯着黎溯,如果他有什么事,就及时汇报给我。”

    “好的。”

    珍妮问她,“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那场北京的首映,您看是不是要更改一下时间?”

    杜蕴仪这才记起自己要看的那场戏剧就在叁天后,她揉着跳动的太阳穴,随意的答复道:“直接取消了吧。”

    “工作室换址的时间再往后推一推,等到十月末再搬也不迟。”

    她把最近的事交代清楚后,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夜色浓稠的像墨一般,华灯初上时却将秋意的萧瑟发挥得淋漓尽致。

    从高处眺望,从来是一片惹眼的寂寞。

    这时,门把手被摁了下来,杜蕴仪只当是护工来了。

    她都不曾撇过去一眼,只是淡淡地说道:“你来晚了。”

    来者的身形一顿,一时也不曾开口说话。

    杜蕴仪背对着他,神色稍显落寞。

    “似此星辰非昨夜。”她说,“倒是很合情合景,不是吗?”

    伤春悲秋够了,她收起外放的情绪,把恰到好处的微笑又重新挂回。

    却在看向来人的一霎彻底僵住,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几乎是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病房内,一片昏暗中,权聿的身影就像一个感叹号,那么的让人心惊。

    希望多一点评论和投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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