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翠绿轻声道:“王妃,太子侧妃来了。”

    欧阳婉不想见到姐姐。她还怀着孩子,欧阳婉不想让她忧心,怕她有什么闪失。于是欧阳婉道:“你告诉姐姐说我已经歇下了,她问你别的你就说一切如常知道了么?”

    翠绿答是,按欧阳婉的原话回给了欧阳娇。欧阳娇双眉紧蹙,她觉得妹妹在敷衍她。

    当初皇上的意思是把欧阳婉和她一起许给太子做侧妃。欧阳娇是很高兴她对太子的心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妹妹和自己一起也是好的。

    谁知欧阳婉听完皇上的话后,直接说自己年级尚幼不想太早嫁人,皇上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便同意了。

    又过了一年皇上将她指给了莫玮,欧阳婉当时的表情她现在都记得。那是她第一次在进宫后的妹妹脸上看见高兴的样子,欧阳娇断定她是喜欢莫玮的。

    她也听说了中秋那晚欧阳婉醉酒高歌之事,她很是担心。可看着现在的情形,欧阳婉不想让自己见她,可见她形容该多么憔悴?

    欧阳娇微微一叹,嘱咐了倚红翠绿要她们好好顾着欧阳婉,这才离去。

    九月十五很快就到了,离王莫玮和王兰芝大婚。

    这天早上欧阳婉早早的起来,身穿一身华服,上面绣着大朵的牡丹,贵气异常。可这美艳的牡丹没显得她娇艳如花,反因过于华丽衬得她一张小脸更加惨淡。翠绿素手执笔,为她画上一个华美而不失庄重的妆容,欧阳婉这才勉强撑得起这件华服。

    离王府今日来客极多,太子和太子妃来了不说连皇上皇后都亲自驾临。王尚书泪眼涟涟,感激天恩浩荡。

    皇上对于欧阳婉对王兰芝的态度极为满意,他笑着对皇后道:“婉婉果然温柔贤良,都是你教导有功啊。”

    皇后温柔一笑,道:“臣妾不敢居功,这是婉婉本身性子大度而已。”她这一笑娇弱如风中梨花般惹人怜惜。一双碧汪汪的桃花眼盈盈望了望皇上,那眼神比之少女娇俏更多几分柔媚。

    皇上见皇后这一笑竟不由得看痴了。他凝望皇后半晌,哈哈一笑道:“皇后何必过谦?”说罢执过皇后的手进了大厅。

    欧阳婉看着她娇美的姑母,真不知她怎么能这般大度凯然。皇上后宫的妃子虽不多,但也是争奇斗艳,百花齐放,这许多年她居然就这么笑盈盈的接受了。

    欧阳婉入宫许多年,第一次真心觉得她这位皇后姑母真是厉害。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王府外看热闹的百姓将王府挤的水泄不通。莫玮是赫赫战神,王兰芝千古奇女子,这样的婚礼热闹谁不想来凑凑?

    一对璧人身着喜服拜天地,入洞房。

    在这大好的日子中,边关来报:昨夜西面有敌军夜袭,被驻城将军得知大败敌军。皇帝听后哈哈大笑对莫玮道:“吾儿不愧为我朝战神,连结婚都能传来边关大捷,很好很好,双喜临门。”

    下面众人自又是各种夸赞,还有几位年轻的文官当场做了几首歌功颂德的诗,皇上龙颜大悦。

    欧阳婉揉揉自己的脸,这一天笑的脸都僵了。中途王尚书夫人过来一脸愁苦的道:“王妃娘娘,小女自小顽劣望王妃多担待。”

    欧阳婉听这话好像是说王兰芝一定会闯出什么祸来一般,她无心揣摩王夫人的弦外之音。只一脸僵笑道:“夫人多虑了,要是兰侧妃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尽管来找欧阳婉询问。”王夫人听她这般说,讪讪称谢离去。

    第二天,王兰芝须得向欧阳婉敬茶,她只得早早起来,离王府中姬妾虽多,但多数是旁人送给莫玮的歌舞姬,只有柳婥一人侍过寝。欧阳婉懒得理她们,将她们统统放在离自己远远的地方,不用她们晨昏定省,有事就让她们去找林总管,自己乐的自在逍遥。

    是以,这时欧阳婉第一次早起接受礼仪。

    欧阳婉收拾停当到了前院正厅,见一女子坐在侧座,正座的一张椅子上做了莫玮,后面有一黑衣人站在阴影中抱剑而立,据说这莫玮新招的贴身侍卫

    众姬妾也都来了,她们见了欧阳婉皆行礼。欧阳婉仔细打量了下这位侧妃,见她身材高挑,背脊挺直,皮肤微黑,一双微挑的细眼中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英气,颇有军中将领之风。

    王兰芝见欧阳婉来了一抱拳,莫玮假咳了一声,她这才别别扭扭的道个万福,道:“见过王妃。”

    欧阳婉见她这般,觉得她很是可爱,竟忍不住有些想笑。她抿了抿嘴,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出来。王兰芝敬茶行礼,欧阳婉告诉王兰芝无事不用去她那请安,要使银子或是有事找林总管既可。

    事毕,欧阳婉不再多呆,转身走了。她既下定决心放下莫玮,自不愿再和他多待在一起。

    莫玮让姬妾和下人都散了,王兰芝拧了拧胳膊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道:“我的天,这可累死我了。”

    王兰芝素来大大咧咧,性子急躁,让她按照贵族的礼仪一步一步的做,可真是要累死她了。

    莫玮喝了口茶悠然笑道:“她又没为难你,也没让你立在那里不许动你有什么可累的?”

    王兰芝瞪了他一眼道:“还不都是你!闲着没事吓唬人,吓得我昨天都没睡好觉。”

    这时一直站在暗处那人缓缓的走了出来,不紧不慢的道:“昨天不知道是谁呼噜打的震天响,要说这离王府真是结实,居然都没被震塌?”

    王兰芝脸上一红,瞪了那人一眼道:“风一诺!你个老乌龟天天偷看别人睡觉!”

    风一诺也是临风道人的徒弟,按照入门顺序他该是莫玮的师兄。当日临风道人向皇上请命让莫玮去军中锻炼但他也很是担心,于是便让风一诺也入军营,以便暗中保护莫玮。

    风一诺做事细心谨慎,对于兵家诡道的应用实在莫玮之上。是以莫玮做了大将军后,他这位师兄便成了主帅军师。

    后王兰芝偷入军营,不过月余便被风一诺发现了。当时军营之中是不许女子进入的,违者格杀勿论。莫玮问王兰芝:“本帅杀你,你服也不服?”

    王兰芝向地上啐了一口道:“老子能做许多你们做不了的事,你服也不服?”莫玮一笑,心道:这位姑娘入军营没多久倒是将这军中的痞气学了个时称十。

    他又哪里知道这个属性实是王兰芝自小就有的,和军中各人并无半点关系。

    王兰芝的母亲年轻时是武林中有名的侠女,名唤林轻。江湖中人因她貌美如花轻功卓绝,还送了她个雅号叫做飞花仙子。后来林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嫁给了王尚书,嫁了之后才发现这男人着实没担当还胆小如鼠,实在不是林女侠想要的良人。

    江湖侠女林轻和大家女子自是不同,她当即决定:溜之乎。她怀着王兰芝,真的,溜了。直到王兰芝五岁时将一个说她没爹的小孩打的满地找牙,抹着眼泪回来找她。林轻才觉得王兰芝需要一个爹,就是窝囊点也好。

    王尚书见她回来,喜不自胜,可他当时已经娶妻,所以林轻只能做妾。王大人乐意,王夫人可不乐意了。王夫人的孩子们也老是欺负王兰芝经常设陷阱害她。

    王兰芝不懂为何自己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这么对自己,老是磨着她娘哭。开始林轻还能好言相劝,最后脾气上来了道:“你真是笨,你好好和娘学功夫。等他们谁落单,狠狠的揍他一顿不就出气了?”

    王兰芝果然听话,日日勤学苦练,后来将王夫人的儿女揍得王夫人都认不出他们是哪个。王夫人多次向王尚书告状,王尚书每次也都用家法狠狠的惩罚王兰芝,可转过身王兰芝好了,她又开始打人,且比以前更狠,一来二去王夫人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后来林轻去世,王兰芝觉得这家也没意思,她向往她娘说的江湖生活,当下便决定:出门闯江湖。一年后她半夜偷回王家听王夫人居然当着王尚书的面说她是江湖草莽,不能教化。王尚书虽未言语,但神情之中也是颇为失望。

    王兰芝自是不在乎王夫人怎么说她,可王尚书的神情真是刺痛了她。当下她下定决心要建功立业给这家人看看,这才参了军。她这身痞子习气是当年在洞庭湖云泽寨当十五寨主时留下的,和别人毫无关系。

    王兰芝此时见莫玮面有轻蔑之色,哼道:“我五日内必杀辽军副帅,你信不信?”

    莫玮眼睛一亮,这位辽军副帅足智多谋,实为大患。莫玮问道:“当真?”

    王兰芝胸脯一拔道:“老子用项上人头担保,五日后他不死,你剁了老子头,老子哼一声算不得好汉!”

    风一诺慢吞吞的道:“你本来也不是好汉。”

    王兰芝气急呸了他一下,不料风一诺说话虽慢,出手却是极快,他趁着王兰芝张嘴,一弹指一粒药丸进入嘴中。王兰芝大惊,只听他又慢吞吞的道:“五日后完不成任务,必死。”

    五日后王兰芝果然砍下了那副帅脑袋,原来她假扮军妓混入敌军营,趁副帅酒醉一刀杀了他。等见到风一诺,王兰芝伸手道:“给我解药。”

    风一诺依旧慢吞吞的道:“那是大补丸,不会死人的,吃多了倒是流鼻血。”

    王兰芝被他气也气死了,幸好后来莫玮知人善用,向众将领讲清王兰芝身份和功劳,说她是宫中派来协助作战的高手。

    士兵自是都服气的,因他们都看见王兰芝提着辽军副帅人头的样子。军中虽立下女子不得入军营的规矩,但其实军营是个凭本事吃饭的地方,只要你有本事管你男女。

    这次也因为要查的一些事,莫玮不太方便亲自出手。这才和王兰芝商量好了让她嫁进王府,两人假意结婚。

    莫玮笑的有些贼,他对风一诺道:“我发现师兄你和兰芝在一起话特别多。”

    风一诺面无表情道:“是么?我怎么不知道?”

    莫玮见他如此,一笑不语。

    风一诺拨了拨茶碗中的茶叶道:“你冷了人家这许多年,她也没一句话,也没大吵大闹过?”

    莫玮嗯了一声,风一诺道:“你那位王妃真是位奇人。”

    莫玮转着手中的玉扳指道:“我和皇兄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事和她们姐妹没有关系,那夜皇宫中和那人接头的不是她,她们估计也是那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莫玮平生最不屑的便是挟私报复和阴谋诡计。他长于皇家见自是见过许多下三流的手段。当时他便在心中暗暗发誓:此生绝不用这般手段害人。

    后来他和临风道人学艺,临风更是告诫他:做人应以大义为主,有防人之心即可,千万不可有害人之心。

    是以虽然他以前怀疑欧阳婉是王府的奸细,在没调查清楚前,也只是冷着她,暗中监视她,从未对她施以刑罚或冤枉她。

    王兰芝却嘲笑莫玮道:“将军你在辽北受了多少秋波啊,我还以为女人都喜欢你呢,原来也不是啊。”莫玮心道:王兰芝这老子老子的毛病终于被风一诺给板了过来。

    转念他又想:这是最好不过的,将来我找到了阿璃定是要和她长相厮守。欧阳婉到时要是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我们也可和离。

    天气渐入到十月,早晚更加凉了。这一天太阳突然发散出高温,欧阳婉这才想起自己有大半个月没出过门了,她看天气甚好,通知了翠绿和倚红备车出门。

    欧阳婉没有目的地,只是茫然的走着,谁知刚走到一半,便遇到了事情,准确的说是看见王兰芝遇到了事情。

    因为无聊,翠绿提议去城外的静思山看枫叶。静思山在京都的郊外,因不知多久前一位大和尚在此圆寂得名。据说这位大和尚圆寂后直接升入西天了,所以静思山上有座静思寺。

    因静思山上的枫叶很有名,因此每到秋天之时来看赏枫叶的人络绎不绝,静思寺也因此香火旺盛。

    现在上山的山道上一辆马车横在那里,还有数十壮汉手持大棒。他们堵得是一人一骑,马上的人就是王兰芝。

    王兰芝手中的马鞭“啪”地甩了一下,对面一个持棒大汉倒地翻滚,她冷冷道:“滚开。”

    对面的女子道:“王兰芝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你嫁到离王府就算赢了?告诉你,你不过是个侧妃!和你那贱种娘一样,是个妾罢了!”

    王兰芝一听这话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对面叫嚣的女子正是王尚书的小女儿王兰晴,她今天就是来给她娘出口恶气的!

    王夫人本来庆幸王兰芝终于走了,心中大石落地,却不料这许多年后她居然立了军功,还嫁了离王成为侧妃,王夫人意难平,王兰晴心里也不爽,于是就来替她娘找场子了。

    王兰芝冷笑:“看来你小的时候挨揍没挨够是吧?”说完“啪啪”的又甩了两个鞭花,打的领头的两个壮汉发出两声惨叫。

    王兰晴一抖,她不禁又想起王兰芝打她兄长时那犹如罗刹附身的样子。那时候她才七岁吧,她兄长却已经有十二岁,是个半大人了,但却被王兰芝打的尿都出来了。自此她那自诩风流潇洒的兄长落下个毛病:看见王兰芝就尿急。

    王兰芝在战场上厮杀过,真真正正杀过人的。她现在不用打王兰晴,一瞪眼她就浑身发抖。但想想她今天带来的人,她又挺了挺后背,觉得没啥好怕的。

    正在这时欧阳婉来了,她等了半天也不见王兰晴要让开。她原本想调头回去,可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马车根本动不了,欧阳婉无奈,只得让倚红去看看前面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王兰晴想起被王兰芝支配的恐惧,瑟瑟发抖~

    ☆、第六章

    不一会儿,倚红禀报道:“王妃,兰侧妃在前面和她妹妹争执起来了。”

    欧阳婉奇怪道:“只有兰侧妃一人?”

    倚红道:“是。今天离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一起在静思山后面打猎,想来兰侧妃是来找他们的。”

    欧阳婉本不想管这闲事,可周围似乎已经认出她这是离王府的马车,纷纷议论。欧阳婉没有办法,只好向翠绿要了一顶帷帽下了马车,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兰芝正看着王兰晴趾高气扬的脸气的脸都绿了。她这人擅武不擅言,偏偏又不能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揍这个臭女人一顿出气。

    况且风一诺早就警告过她:回京后不许随便打架。

    一个清婉的声音响起:“兰侧妃,你怎么在这里?”

    王兰芝回头看见一个头带帷帽的娇弱女子从后面走来,似乎是……离王妃。她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参见王妃。”

    这个……似乎是将帅间的礼仪。

    欧阳婉忍住笑道:“兰侧妃不用行这种大礼。”

    王兰芝脸上一红,她这才反应过来这礼不对,忙站到一边。对面王兰晴一看,忙过来道:“臣女王兰晴给王妃请安。”

    欧阳婉懒得和她废话,道:“不知王小姐这般拦着离王府的马车是要作什么?”

    王兰晴脸一白,没想到欧阳婉居然会帮王兰芝说话,但她也算镇定道:“臣女和兰侧妃许久未见所以想和她叙叙旧。”

    欧阳婉笑道:“看来我朝果然国泰民安,小姐们都能站在官道上叙旧了,而且一叙就是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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