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含笑听阿娘说她的事,扭头用眼梢余光悄悄寻找她的身影。她倚在厢房门口同她娘说话,嘴里又在吃东西,不小心对上他隐有笑意的目光,不知怎地,霎时就红了脸,急忙闪身入屋。不过一时,从屋内“噗”地一声,又飞出一粒果核来。

    =============================================================================钟爸爸忽然来了上海。事前并没有人通知五月,等钟爸爸乘的出租车开到赤羽门口,人家来喊她出去给她爸付车费的时候,她还是一头雾水,以为人家传错了话。钟爸爸满面憔悴,一看到她,像是见着救星一样,把她拉住,说:“家润离家出走了!”

    五月也着了急,连连追问:“他去哪里了?好好的,怎么就离家出走了?”

    钟爸爸半是埋怨半是后悔,恨恨地搓着手说:“最近叛逆得厉害,打架斗殴,逃学出去打游戏,补课也不去了,学校说再这样下去,要开除学籍……说他也不听,昨天打他一顿。今天天不亮,连东西也没有收拾就跑出家门,找了一圈没找到,最后还是让清打听出来的,说他买了来上海的火车票。我估摸着是来找你,否则咱们家在上海又没有熟人亲戚。”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用餐高峰时间刚刚过去,店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五月想了想,准备先去请假,钟爸爸连忙摆手:“你请假不合算,要损失收入。我先在你们门口等等看,他不来的话,我再去车站找他。”

    五月知道他一路急急忙忙赶过来,只怕连饭都还没吃,就和他说:“我先带你去吃个饭,然后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再看情况。说不定他还在来找我的路上,也说不定他自己已经回家去了,他一个男孩子,应该不要紧的。”

    钟爸爸焦心不已:“我哪里吃得下?饭先不要吃了。你上你的班去,等下班后再和我去找人。他从小没独自出过门,身上的钱也不多,不知道有没有按时吃饭,天晚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地方住,要是被人骗去黑砖窑做苦工……”

    五月返回店内和有希子打了声招呼,请了两个小时的假,交代了门口迎宾的女孩,要是有个叫钟家润的男孩子过来找,务必要马上打电话通知她。交代好,领着钟爸爸去找地方吃饭,钟爸爸摆手:“不去不去。你既然请了假,就和我一起去车站找他。”

    五月觉得爸爸说的这个办法不好:“都这么晚了,火车站地方那么大,出入口又多,怎么找?万一我们不在的时候他找过来怎么办?”

    钟爸爸心急如焚,听不下去,说:“怎么办?凉拌!”

    父女二人站在路旁僵持着,五月一天班上下来,连续站了五六个小时,腿早已站得发木,无奈之下,只得说:“你这里不熟,要不和我一起去宿舍看看,要是他不在,我再陪你一起去车站找。”

    钟爸爸这才勉强同意,五月怕他饿着,赶紧去路边便利店给他买了充当晚餐的面包和水,顺便买了两件替换的内衣,心急火燎地结了账,又领着爸爸往宿舍去。

    因为还不到下班时间,女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轮休的女孩子躺在床上看手机。对门的男宿舍里有人正往外搬家,动静极大。五月伸头看了一看,是厨师小刘,他手里抱着一堆衣服被子,他女朋友贵代香跟前跟后,查看有无遗漏,一眼瞥到女宿舍门口的五月,抛了个白眼过来,捧着大肚子转身走了。

    小刘追求五月无望后,火速和日语一句不会的收银员贵代香搭上了,谈着谈着,也没过多久,贵代香的肚子一天天的就鼓了起来。神奇的是,二人一个男宿舍,一个女宿舍,平时都是各住各的。也算是人家的本事。

    家润也没来宿舍找她。五月匆匆欣赏了两眼贵代香的大肚子,就又拖着两条腿和爸爸叫出租车去火车站,把各个候车厅出入口都找了一遍,连比带划的和火车站里的工作人员挨个问了一回,也还是没有发现家润的影子。

    其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钟,五月上一顿饭还是下午三点吃的,到了这个点,肚子空空,又累又饿,就商量说:“还有两个广场没来得及去,要么先找个地方吃饭休息一下,等一会儿再去广场找人?”

    钟爸爸不同意:“现在就去!”

    五月无奈说好,正要往外走,忽然有电话打来,是赤羽迎宾的女孩子,和她说:“我正要下班呢,看到门口有个男孩子站着,一问,说是你弟弟,正在门口等你呢。”

    钟家润孤零零地靠着路灯柱子站着,也是一脸的可怜憔悴相。五月从出租车上跳下,三两步奔过去,往他身上打了两下,骂他:“你好好的干嘛要离家出走!干嘛要害人担心!”又哽咽着问他,“你饭吃了没有?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你到底跑到哪里去啦!”

    钟爸爸咬牙切齿,上来就是一个耳光,喝骂儿子:“我为了供你上学,叫你姐姐早早辍学,叫她外出打工赚钱,她在外面这样辛苦……你今年多大了?还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吗!你吃的喝的,交的学费补课费,每一分都是你姐姐的汗水!你对得起你姐姐,你对得起我吗!”

    家润慢慢抬起眼,直直地盯着钟爸爸:“我是对不起姐姐,我、家里所用的钱都是她给的。所以这个话,姐姐可以说,但是你,爸爸,你没有资格来说我。”

    五月抬手盖住眼皮,以掩饰滚滚而出的热泪,一手往家润身上拍:“你说什么胡话!你说什么胡话!你是我弟弟,我当然要管你,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钟爸爸二话不说,又是一记耳光甩上来,家润捂着脸呜呜哭出声:“姐,你好傻,他们在家里天天说我:你要是不好好上学,将来就要像你姐姐一样出去打工做苦力!转眼又教训我:你吃的喝的交的学费都是你姐姐的血汗钱,你不好好读书,怎么对得起我们!反正好话坏话都由着他们说。”

    呜呜哭着,胡乱抹着眼泪:“我为什么对不起他们的?我用你赚来钱为什么会对不起他们?我对不起的人,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姐姐,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虚伪!他们越是教训我,我就越不愿意学习!我知道我也不是读书的材料,我辜负了你,我从明天开始也出来找工作,不再让你一个人吃苦受累……”

    五月把脑袋靠在弟弟肩膀上又哭又笑:“傻瓜,傻瓜,你才多大,十四五岁的大孩子而已!哪里会找你去做童工!听话,跟爸爸回去。”

    家润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固执地不动,钟爸爸上来拉他,他把钟爸爸的手格开,钟爸爸举手作势再要打人,五月哭着把爸爸拉住:“爸爸,你消消气!家润正在叛逆期,你这样的教育方式只会适得其反!”

    家润冷笑:“恼羞成怒了就打人,真有本事!”未满十六岁的小伙子,身高却已超过爸爸一个头,恼起来,竖着眼睛,一脸凶相,钟爸爸还要往他身上招呼的手迟疑着一点一点的落了下来。

    深夜十一点的路灯下,五月和弟弟家润依偎在一起痛哭。家润是愤懑,五月是心酸委屈,心酸委屈中夹杂着对弟弟的感激,感激钟家竟然有人体谅自己的辛苦。

    钟爸爸就算是石头人,看着眼前一双哭泣的儿女,心也渐渐地灰了下来,抬手用衣袖抹掉落到脸颊上的两串老泪,和女儿说:“五月,他现在只有对你的话还能听得下去,你帮我说说他,你代我求求他,求他跟我回去,回家去好好读书,爸爸唯一的指望就只有他了,他是咱们钟家后半生唯一的希望呀!”

    家润哼了一声,说:“姐姐,你别听他的!我受够了他这些话,成天把‘光宗耀祖、出人头地、后半辈子的希望’挂在嘴上,我都已经不堪重负,再也受不了了!他也是家中长子,他自己怎么不去光宗耀祖?”

    钟爸爸掩着脸老泪纵横:“你为什么不懂爸爸的一片苦心,爸爸、姐姐都是为你好,你为什么不能明白?五月,他听你的话,你代我求他,求他回去,你代我……”

    五月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一阵晕眩袭来,身形就晃了一晃。她猝然倒地之前,先是听到一阵尖锐强烈的耳鸣,等耳鸣消退,爸爸的声音再度传来,只是这一次,爸爸像是站在极深远极广阔的地方说话,声音带着奇怪的回声,听上去忽远忽近,忽轻忽重:“……你代我求求你弟弟,你弟弟现在只听你一个人的话,我们一家子一定要齐心合力把他培养成才,我们年纪大了,又没本事,家中只能靠你了……”

    然后,她又听到了自己的头颅撞击在马路柏油地面所发出来的一声钝响,似乎还听到了家润撕心裂肺的一声哭喊。那之后,耳朵里的时远时近的声响终于消失,一切归于沉寂。五月陷入昏迷,倒地不起。

    第40章 22.9.28

    五月再醒过来时,是第二天的深夜时候了。她已经昏迷了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才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弟弟家润的一肿着一对眼泡,泪眼朦胧地坐在病床呆呆地看着她。

    五月抬手去摸弟弟的脸,却见自己的胳膊上扎着针,再一抬头,就看见床头吊着一瓶水。家润看见姐姐的动静,惊喜交加,喊了一声姐,眼泪就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滴落在五月的胳膊上。五月抚着他的脸,柔声问:“吓着你了?”

    家润点点头,哭一声笑一声:“你吓死我啦!幸好你不要紧,医生检查过了,说没什么事情,就是低血糖加疲劳过度。你放心,等水吊完,明天就能出院了。”又心疼地摸了摸姐姐的头发,“你太瘦啦。我们都不在身边,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知道吗!”

    五月点点头,说:“知道啦,那么大声干什么。”四周看看,除了隔壁床正竖着耳朵津津有味地听姐弟二人说话的病友以外,并没有爸爸的身影,就问,“爸爸呢?”

    家润皱眉说:“爸爸昨夜和我在医院里守了一夜,今天早晨说身体不舒服,怕自己也要生病,又说这边吃饭太贵,加床也不便宜……我看他担心这担心那,烦死了,就叫他先回家去了。”顿了一顿,又说,“你同事打你电话,我顺便给你请了假,你不用担心工作,慢慢休息。”

    五月轻轻哦了一声:“爸爸回去了,那你呢?”

    “我等你出院后再回家去,我再也不让你担心了。”家润看了看姐姐的脸色,小心翼翼说,“……他走的时候从你钱包里拿钱了。我说你医院的费用还没结,不许他拿,他说他连回去的车费都没有,还说我下个学期的学费没有着落。病房里的人都在看我们笑话,我没脸和他大声吵,我也是没办法……”本来想苦笑,但是嘴一咧,却漏出一串压抑的哭声。

    其实情形比他说的还不堪,他不敢一五一十地告诉五月罢了。钟爸爸听医生说女儿无事后,便放宽了心,开始抱怨昨夜没睡好,肩膀腿脚不舒服,医院饭菜难吃,收费又贵。家润听不下去,去厕所里躲了一躲,等他再出来时,却发现爸爸正在翻姐姐的包。爸爸看到他,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从钱包里数了大小几张钞票出来。家润浑身发抖,哑声问:“爸爸,你在做什么?”

    钟爸爸把没钱回家、没钱交学费的事情说了。家润问:“你这么快就要回家了?姐姐怎么办?她还没醒来,你就要回家?”

    钟爸爸说:“我也想留下来,但是接下来的吃喝住宿的钱怎么办?你给我?”

    家润冷笑说:“你回去也可以,把钱留下来。”

    父子二人说话的时候,隔壁床的病友及来探望的家属听出个七七八八,个个目瞪口呆:这一家子要是去上海电视台的老娘舅,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还是两个小护士听不下去了,和钟爸爸说:“病房里不准喧哗,影响病人休息。”

    钟爸爸到底还是拿着钱走了。他敢走,是笃定家润不敢再惹五月生气,也知道最终五月还是会替他劝家润回家读书。

    五月心里酸楚,伸手揉揉弟弟的脑袋:“没事,没事。你是有良心的好孩子,姐姐心里清楚。”

    “他……”家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又怎么了?”

    “你天亮的时候说了梦话,一直叫‘七月,七月’,翻来覆去地喊七月……爸爸不知受了什么启发,拿了你的钱后就跑去找七月啦!但他从表姐那里要来的地址是错的,跑了一大圈,没找到人,又折回来,叫我等你醒后问七月的正确地址……不过,我已经和他说了,我是不会替他问的。”

    五月终于觉出身体的虚弱和疲惫来,慢慢翻了个身,背对着家润,闭上眼睛。说不出的心累。

    第二天早晨,医生来查房。医生快言快语,是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小医生,问了问五月的状况,手一挥,说:“今天可以出院了。”

    五月姐弟两个开开心心地向医生道了谢。家润心细,问医生今后有无注意事项,小医生答说:“你姐姐不是什么大问题,注意休息,多睡,避免劳累。我给你开点西洋参和阿胶补一补。”想了一想,补充说,“少站,多坐。”

    五月一怔,没有明白最后一句医嘱是什么意思,小医生看她一脸不解的样子,抱着胸,问她:“小姑娘大概是做营业员一类的工作吧?”

    五月一怔:“差不多吧。”

    “站立久了,小腿会不会麻木?有没有酸胀感?”

    五月渐渐害怕起来,傻傻点头:“会的,有的。”

    小医生说:“这就对了,你的小腿有早期静脉曲张的症状,典型的长期站立后的后遗症,听我一句话:换个工作吧。”

    五月傻傻问:“静脉曲张有什么后遗症?”

    小医生一笑:“你刚才说的不就是静脉曲张的后遗症?”

    五月心惊:“可是我们有的同事都做了好多年这个工作了,也没有见谁得这个毛病呀?”

    小医生说:“这个要看人体质的,不能一概而论。就像别人不吃不喝玩了命的工作个几天也没事,你却因为过劳而晕倒,最后被送到医院来吊水,这是一个道理。总之你自己的身体你做主,我只能和你说,这个毛病放任下去,到后面会很棘手,搞不好要动手术。”开好处方,往床头桌上一拍,招呼身后的护士,“go!”

    钱包里的钱不够结账,只好打电话给洋子,叫她帮忙往□□里打了点钱。医生给开的西洋参啦阿胶啦一概没买,就结了住院两天的费用。出院后,和家润一起吃了顿饭,送他去车站,剩下的钱给他买了点水和零食好在路上吃,下午照旧去赤羽上班。

    本来好好的,但在医院听了医生的那些话后,就觉得腿上的各种症状都出来了,重得像是灌了铅,走两步就酸、麻、涨。所以提脚走路时都小心翼翼,恐怕给小腿增加负担。但偏偏生意好得很,台子翻了一轮又一轮。

    绪方今天又来,带了几个面生的新客人,正在互相发着名片,看她过去打招呼,顺手塞给她一张。她好笑,装模作样地看看,再郑而重之地塞进围裙口袋里。绪方又半开玩笑地问:“小姑娘有没有考虑好到我公司去工作?”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马上回绝,想了一想,也说笑话似的答他:“嗯,正在考虑当中。”

    晚上九点多,客人走了三分之二,她自己这边也没有几个客人了,就偷个懒,拿了一包筷套和一堆木筷,找到一间空包房里坐下给筷子套筷套。才套了几双,就有人来叫她去给客人过生日唱生日歌。

    这客人姓鸟养,在某一知名商社任总经理一职,是妈妈桑美代开店之初就光顾到现在的重要客人,重要到赤羽上上下下无人不知其大名与口味爱好。鸟养平时开起酒来眼都不眨,除了带公司的部下来为赤羽创收以外,还介绍亲戚朋友客户等人过来用餐。年底的忘年会,公司所有的送别会,欢迎会等等,公司里所有的聚餐、招待活动一律在赤羽举行。总之一年四季,赤羽里都少不了鸟养活跃的身影,妈妈桑美代所赚的钱里,此鸟养不知做了多少贡献。

    鸟养每次来,美代都要带上手下最得意的女孩子们前去打招呼,陪聊陪说笑陪喝酒。今天恰好是鸟养五十五岁的生日,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没有美代陪伴在侧怎么行。美代带头,有希子以及赤羽一众领班们团团围绕在鸟养的左右,为他倾情献唱,一首生日快乐唱得深情款款,款款深情。

    五月挤在一群女孩子中间,张开嘴巴对口型,双手跟着节拍用力拍,别人还当她唱得多卖力,其实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旁边的洋子就推了推她,取笑道:“滥竽充数,好狡猾。”

    五月虚弱笑笑:“上午才出院,下午就来上班,实在没力气唱了。”说完,悄悄叹口气,幸好是在包房内,可以跪坐在自己腿上,不必站着。

    鸟养被一群女孩子众星捧月般围绕着,自然是心满意足,一张嘴几乎都没有合拢过。待女孩子们唱完生日歌,美代在他额头及脸颊上摸了一点蛋糕上去,和他贴着脸拍了照片留念,最后笑嘻嘻地和他喝了一杯交杯酒。

    自美代的身影出现起,鸟养的嘴就没有合拢过,此时此刻,他心中的喜悦更是到达了顶点。咧嘴笑了很久,一口气把手中的酒喝空,酒杯还未来得及放下,肢体突然一僵,脸上额上随之冒出大颗的冷汗出来,美代离他最近,最先觉察出不对劲来,忙扶住他的肩膀问:“鸟养桑?鸟养桑?”

    鸟养嘴唇发绀,皮肤颜色转成灰白色,连呼吸都渐渐困难起来。美代慌神,急忙叫有希子:“你快来看看!”再转头对一群同样慌乱的女孩子说,“快去叫救护车!记住,不许惊动包房外面的客人!”

    久美子摸了摸鸟养的脉搏:“美代桑,不好了!他脉搏加速,跳动得却越来越弱了!怎么办?怎么办?是不是心脏病什么的发作了?他身上有没有药?电视剧里有人犯心脏病时,不都会从怀里摸一瓶药出来吃吗!”一席话说的有三五只手同时伸到鸟养身上胸口乱摸,然而并没有摸出一粒药丸来。

    又有人说:“要不要给他做人工呼吸?”

    就有人反问她:“你去给他做?”

    说话的那人看看鸟养一张发青发紫的冒油肥脸,也就不作声了。美代问:“做人工呼吸能救活他吗?”

    还是有希子说:“他不是溺水,做人工呼吸能有用?”

    洋子打完电话回来,说:“现在是下班高峰,路上都是车,救护车说可能要晚几分钟来!”见一个包房里的人都变了色,吓得忙又说,“要不我去外面挨个问问客人,看有没有医生?”

    有希子忙抬手制止:“不行!这样会在客人间造成恐慌,给我们店带来不良影响!”说完,大力摇晃鸟养,“鸟养桑?你醒醒!你醒醒!”

    鸟养面色越来越差,有希子拍他的脸,摇晃他的脑袋,他浑然不知,已然陷入昏厥状态。有希子再叫站在门口发傻的洋子:“快!去给我倒杯冰水过来!”说完,再接着摇晃鸟养。

    本来被挤在包房角落里的五月见状,忍不住出言阻止道:“有希子,不要再摇晃他了!”

    美代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向她乱招着一双手:“你过来!五月,你过来!”

    第41章 22.9.28

    五月从一堆女孩子里面挤出去,从有希子手里把鸟养的脑袋接过来,给他衬衫的纽扣松开几颗,再托起他的头部,以使他的呼吸畅通。洋子水端来,传递给有希子,有希子把鸟养的嘴捏开,正要往他嘴里灌冰水,五月又忙抬手阻拦,“看他的样子像是心绞痛发作,不能进食,也不能喂他喝水。”

    美代伸手把有希子往后扯了一扯,说:“你走开走开,让五月来!”性命交关之际,美代平时再是八面玲珑,这时也不禁吓得花容失色,六神无主,说话时,早就忘了平时的优雅与爱娇,对有希子说的这句话,口气又凶又躁。看着有希子退到一旁,她这才长长松一口气,取过矮桌上的纸巾擦眼泪,擤鼻涕,问五月,“你看他怎么样了?”

    五月单手托住鸟养的脑袋,把他身上的西装纽扣都解了开来,怕他冷,叫人把包房里的热气开大些,再随手扯了一件围裙给他盖在胸口上。渐渐的,鸟养的原本似有若无的脉搏和呼吸就渐渐恢复了过来。

    又等了三五分钟,救护车姗姗来迟,鸟养被医护人员抬走,送往医院去了。美代不放心,叫上两个店长和五月等人一同开车跟到医院去。因为五月今天成了美代的救星,被她抓住坐在她保时捷的副驾驶座上。

    等人上齐,美代发动汽车,一边紧跟着前面开道的救护车,一边伸手拍了拍身旁五月的肩膀,感慨道:“五月,今天多亏了你。我真的是被鸟养给吓死了,开店这么多年,头一次碰到客人在店里发病。还没到六十岁的人,真是没想到。”

    五月悄悄回头看和几个女孩子挤在后排座的有希子,一边小心答说:“我外婆就是心脏病走掉的,本来还有可能救活,但是家人当时都不懂,一通乱折腾,结果外婆在送往医院的半途中就去了……而且以前学校里也教过一些简单的急救措施,我因为外婆的关系,脑子里就记住了……”

    后排座椅上挤了四个女孩子,有希子坐在最当中,久美子若有所思地看看她,再看看副驾驶座上的五月,其余两个女孩子竖着耳朵听五月和美代说话,只有有希子极其无聊地看自己的指甲,五月的这些话其实是解释给她听的,但她却一直低着头,也看不出脸色怎么样,想必不是青就是白。

    五月暗暗叹气。从前多少次看到领班店长身上的制服时,心里不知有多少羡慕嫉妒,一旦跻身其中,成为她们圈子中的一员,却又觉得日子也并没有比以前好过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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