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艳变脸快,泪一落,立马换上了笑,“娘说的是,大过年的我哭什么,我这就擦擦。”

    胡乱的抹了抹泪,脸上的脂粉更花,黄菁菁不忍直视,挥手道,“成了成了赶紧走,让我一个人安静会儿。”

    方艳满脸是笑的站起身,斜了眼边上的刘氏,抖了抖身上的灰,“三嫂,娘身体不好,就劳烦你多用心了,我和四哥赶集去了。”

    语气甚是轻蔑。

    黄菁菁皱眉,“就你话多是不是,还不赶紧走。”又对范翠翠说道,“你也回屋,天寒地冻的,不小心摔着了怎么办,都给我走。”

    连刘氏一并打发了。

    范翠翠摸着肚子,催促刘氏和方艳离开,她却纹丝不动,方艳挑眉,也不敢走了,倒是刘氏老老实实走了出去,出去后不忘拉上门。

    方艳骂了句假惺惺后就把目光移向了范翠翠,“大嫂有什么事?”

    周家大事小事皆黄菁菁说了算,但范翠翠聪慧,懂得韬光养晦,看着不显山露水,心眼比谁都多,方艳可不希望黄菁菁单独和她在一块,万一黄菁菁被说得头脑发热将银子全给了范翠翠怎么办?

    没有分家银钱一起用还好,等分了家,各过各的日子,那时候就是凭真本事了,她没有孩子,不得不为自己留条退路,因此,目光不善的盯着范翠翠,怕她占了好处。

    范翠翠脸上波澜不惊,温声道,“没什么,我问问娘的意思,临近年关,该准备过年的腊肉腊肠了,错过这个集市,往后会越来越贵。”

    方艳当然明白这个理,鼻孔哼了声,态度嚣张。

    范翠翠脸上没有不快,目光坦然的凝视着黄菁菁,等黄菁菁拿主意。

    黄菁菁抬起眼皮扫了眼方艳,她想说的估计也是这件事吧,估计怕挨骂,故意拐弯抹角说其他。

    “照着往年的来吧。”手伸进被窝掏了掏,依着记忆数够铜板递给范翠翠,“往年也是这个数。”

    范翠翠双手接过,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我这就给相公拿去。”

    她担心黄菁菁不肯给钱呢,黄菁菁给周士仁还债的五百文有三百文进了她的口袋,黄菁菁一毛不拔,这个年势必寒碜,对她来说不是好事,她手里有钱想送些丰盛的年礼回范家,试问婆家寒碜得饭桌上没肉,而她送到范家的年礼却极为丰厚,外人会怎么评价她?

    除非她掏钱买年货,给范家送的礼才不会惹来话柄。

    如今,黄菁菁自己掏钱是再好不过了。

    拿了钱,范翠翠高兴的走了,方艳跟在她身后目光怨毒,黄菁菁懒得管二人的阴私,周士武和周士义赶集去了,那周士仁呢?

    想到栓子和梨花,黄菁菁心下一柔,扯着嗓子喊刘氏把栓子和梨花带到她屋里来,顺便问起周士仁,刘氏坐在小凳子上洗衣服,大冷的天,她双手被冻得通红,回道,“孙武家的屋顶被雪压坏了,相公过去帮忙,娘找相公有事的话我喊相公回来。”

    “喊回来做什么,邻里之间哪没有互相帮衬的时候,栓子和梨花呢?”比起抢着赶集的周士武和周士义,周士仁太老实了。

    “相公带去孙家了。”

    今日轮到刘氏做饭,两个孩子在家多少会添麻烦,周士仁出门,她就让两个孩子跟着去了。

    庄户人家朴实,请人干活不给工钱,管饭就是了,周士仁一个人干活,却三张嘴吃饭,不太好,倒不是黄菁菁在意名声,而是家家户户日子都难过,周家不是吃不起饭,犯不着做那样的事儿,“你去孙家把孩子接回来,我想和栓子说说话。”

    想了想,改了主意,“我和你一起。”

    每天在屋里走来走去不是办法,出门散散步才行,打定主意,她掀开被子,让刘氏去衣柜找件衣服出来。

    范翠翠送的袄子她搭在被子上,颜色太花哨了,穿不出门,果断要换身能穿出门的衣服。

    稻水村坐落在山脚,四周有许多竹林和参天大树,寒冬腊月,青葱的大树积压了厚厚的雪,不时啪啪坠下,黄菁菁步伐厚重,每一步都会深深陷入雪地里,要扶着刘氏才能拔起脚,走出去十多米,她已气喘吁吁,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道,“不行了,我走不动了,你给我找个树枝来,我杵着走。”

    额头上布满了汗,后背的衣衫都湿了,黄菁菁想死的心都有了,到底怎么长成这么胖的。

    刘氏哎了声,四下找树枝,然而,掉下来的树枝都被人捡回家当柴火了,别说树枝,树叶都没影儿,柳氏沿着高大的树木找了几圈都没找到可用的树枝,黄菁菁看她跟着满头大汗,心里过意不去,“算了算了,不用了,我慢慢走。”

    刘氏以为她不高兴了,心下惴惴,商量道,“我去喊相公来背您怎么样?”

    不怎么样,黄菁菁心里想,她出门的目的意在减肥,哪能让人背,何况还是个男人。

    见黄菁菁摇头,刘氏没了法子,咬咬牙,走到黄菁菁身前,背身蹲.下身来,“娘,我背您吧。”

    就她这小身板,黄菁菁哭笑不得,刘氏长得瘦弱,风一吹就能倒下似的,哪承受得住她的重量,“起来吧,我们慢慢走。”

    语气温和,敛了所有戾气。

    刘氏面色动容,不知怎么有些难受,黄菁菁要强了一辈子,如今说话声音都没往日大了,她稳住下盘,呼出口大气道,“娘,我背得起,您上来吧。”

    黄菁菁无奈,死脑筋怎么就不知道转个弯呢,谁愿意成天扯着嗓子又闹又骂,刘氏就是被骂惯了,一天不骂她浑身不舒坦,她大声道,“背什么背,摔着我了怎么办,还不赶紧走。”

    刘氏不敢坚持了,真摔着黄菁菁她负不起责,站起身,改为扶着黄菁菁。

    黄菁菁不欲多说,缓了缓心气,继续抬脚往前走,不远的路,她走了近半个时辰,站在孙家大门前,满头大汗,身形摇摇欲坠,随时会倒下似的,后背的衣衫湿了贴着肉甚是难受,她靠在院墙上喘气,“你把栓子梨花带出来,我就不进去了。”

    刘氏看她实在没力了,小跑着进了院子,黄菁菁听到刘氏和人打招呼,然后周士仁说了句,“我娘来了,孙兄弟等一会,我把她背回去再过来。”

    又有人说话,是个老妇人的声音,“不是我说啊,你们别太惯着她了,她年轻时多干脆利落的人,老了竟成这副样子,家和万事兴,劝她好好过日子吧。”

    黄菁菁毫不怀疑对方口中的‘她’就是她。

    “婶子,我娘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话您别往心里去,她没有坏心,前几天二嫂买肉回来给她补身子,她把钱给二嫂了,肉全分给了我们几兄弟和栓子他们,她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候,多出一道尖锐的女声,“哎呀我说周三,你娘什么德行我们还不清楚吗,你爹死得早,一个寡妇要养四个孩子怎么可能养得活,她啊,靠着爬村里汉子的床挣钱呢,连陌生男人都没放过,不然你们怎么可能有钱置办田地?”

    黄菁菁低头看了眼自己肥硕的身躯,还有男人好这口?那得多重的口味啊。

    忽然,里边忽然闹哄起来,伴着周士仁的怒吼,传来声女子的呐喊尖叫,“周三,你敢打人......啊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黄菁菁直起身子,扶着墙壁往里走,被檐廊上的一幕惊着了,穿着深灰色袄子的老妇人靠着墙,手捂着半边脸,龇牙咧嘴,呼喊着扑向周士仁扯他的头发,旁边的汉子回过神,凶神恶煞扑向周士仁,对周士仁拳打脚踢,明显和老妇人是一伙的。

    周士仁推开老妇人,被汉子拽了一脚,捂着肚子蹲下身,这空档,被人扑倒在地,汉子骑坐在他身上,任由老妇人为所欲为。

    刘氏急得红了眼,哭着让他们别打了,而边上,一群看热闹的人无动于衷。

    呵,黄菁菁咬牙,见院门旁边有根木棍,抄起来就冲了过去,敢打她儿子,不要命了。

    第7章 .007 偏心得很

    院里的雪清扫得干干净净,方便黄菁菁奔跑,她身形肥硕,跑动时,腰上的肉一上一下晃动着,胸口喘不过气来,但她太气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动手打人,还以多欺少,愤怒的吆喝两声,对方视若无睹,黄菁菁笨重的走上台阶,她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过上动手动脚的生活。

    撩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谁知脚下一滑,重心不稳,身子直直向前倒去,她一咬牙,展开双臂,扑向压着周士仁的汉子,使劲全力的压向他,就不信了,泰山压顶还压不垮他。

    马致富哀叫一声摔倒在地,挣扎着要爬起来,但身上的人纹丝不动,他根本挣不开,只闻到厚重的汗味,甚至有一滴两滴汗滴在他脸上,马致富双手抵在胸前,满脸嫌恶,“臭老太婆,给老子滚开。”

    黄菁菁累得不轻,哪还有力气动,又听对方骂脏话,更不会动了,扭着身体,压得他嗷嗷直叫,黄菁菁犹不解气,“老三,过来帮忙。”

    没人桎梏他,周士仁从老妇人手里解脱出来,颧骨破了层皮,他吸口气,忙上前扶黄菁菁,“娘,您小心点,别摔着了。”

    黄菁菁浑身无力,任由周士仁拉她起身,只是起了一半时,她双手举过头顶,身子直直下压,压了回去,并装作痛苦的喊了声,“哎哟......”

    汉子正欲喘口气,没料到黄菁菁又坐了下来,疼得哀叫连连,“臭老太婆,赶紧起。”

    一旁的妇人欲帮忙,又怕黄菁菁不肯放过她儿子,犹豫不决的杵在边上,无计可施。

    黄菁菁哼了声,“不知道说话就问问你娘,她生你下来,不可能没教你说人话。”屁股往上一抬,然后又坐下去,疼得对方没脾气了她才缓缓站了起来。

    大汗淋漓的她凶神恶煞的瞪着头发花白的老妇,“教不好儿子就别生,省得膈应人,老三,我们走。”

    她的目光凌厉的扫过在场所有人,周士仁来孙家帮忙,被人打了主家都不出来说话,这种和稀泥的人,不来往也罢。

    周士仁为难,孙家找他修补屋顶,活还没开始呢。

    黄菁菁汗流浃背,没心思琢磨周士仁的心思,“赶紧走,我腰疼得厉害,估计扭着了。”

    周士仁不敢犹豫,朝不远处的长脸妇人道,“婶子,我娘不舒服,我先背我娘回家。”

    长脸妇人回过神,满脸是笑,“快回去吧,待会我让武子再去村里喊两个人就是了。”

    周士仁点头,余光瞄向捂脸哭泣的老妇,厉声道,“要再让我听到你说我娘的坏话,我还打你。”

    比划了下拳头,老妇身子哆嗦了下,后又不服输的抬起头,“谁怕谁啊,我老马家不怕你周家,哼,上梁不正下梁歪,蛇鼠一窝。”

    黄菁菁靠在刘氏肩膀上,闻言,睁开眼倪了对方一眼,“马婆子啊......”

    她还以为是谁呢,结果是村里的长舌妇,她拍拍柳氏的肩,不欲多待,“回去了,和那种人说话简直浪费唇舌,老三,抱着栓子和梨花走。”

    马婆子和原身一样是寡妇,原身生了四个儿子,马婆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灾荒之年时,马婆子嫌弃女儿是拖油瓶,把女儿卖了,而原身四个儿子,一个都不曾放弃,不仅如此,还把大儿子送去学堂识字,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马婆子心气不平,到处说原身的坏话,村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几乎都是从马婆子嘴里说出来的。

    两人不对付在村里人尽皆知,年轻那会没少打架,随着年纪渐老,都当了婆婆,好面子才没动手打架,饶是如此,两人见一次吵一次,不分个高低不会收场。

    周士仁要背黄菁菁,被黄菁菁拒绝了,哪怕此刻她精疲力尽,但一定要走回去,不会让人看扁了,尤其是马婆子。

    毫无意外,回到家黄菁菁就晕了过去,她体力不好,今天算是她的极限了。

    黄菁菁不知道周士武和周士义回来听说了在孙家发生的事儿,跑去马家揍了马致富一顿,家里谁都没和她说。

    天色昏暗,窗外又下起了小雪,正屋内,众人围着桌子,谁都没有动筷,黄菁菁坐在常坐的位子上,沉吟道,“明天老三媳妇找大夫开个减肥的方子,不能这么下去了。”

    走路都困难,怎么做其他事,未来几十年就躺在床上等死?

    她当着大家的面提出也是让这件事变得光明正大,以免他们把自己当成怪人。

    “娘,您可别害怕,那马婆子就是个没脑子的老太婆,她再敢嘲笑您,我拿针缝了她的嘴巴。”方艳先表明自己的态度,“娘,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看的,用不着减。”

    方艳和周士义常常不在家,也算经历过一些事,减肥这种事,只有镇上那些有钱的小姐才会做。

    庄户人家,胖是福气,越胖越好。

    当然,她还有自己的小心思没有说。

    黄菁菁扫了她一眼,对上方艳闪烁的目光,顿时明白了她的心思,找大夫开方子要钱,方艳是怕她把手里的钱全花完了。

    调转视线,问沉默不语的周士武道,“老二,你怎么看。”

    周士武心思活络,哪会忤逆黄菁菁的意思,“不管娘做什么,只要娘开心就好,只是大夫说是药三分毒,吃了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不赞成的话,从周士武嘴里说出来满是关怀,黄菁菁不得不承认很受用,顿了顿,道,“不会有什么,能瘦就好。”

    她这么说了,周士武还能说什么,“那我支持娘。”

    周士武点了头,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黄菁菁当着面给了刘氏十文,这两天花钱如流水,黄菁菁盘算着剩余的银钱,叹了口气,抬起头,见大家望着她,她猛的回过神,“吃饭吧。”

    黄菁菁一宿无梦,窗户边安置了木板,屋里光线昏暗,她醒来的时候,外边天色已经大亮了,撑着懒腰出门,柳氏坐在矮凳子上,前边搁着一个木盆,里边有许多肉。

    黄菁菁记起来,今天要把买回来的肉处理了,一半做腌制成腊肉,一半灌成腊肠。

    她左右瞧了瞧,怎么只有刘氏一个人忙活?

    “其他人呢?”刘氏性子软,其他人还真懂得使唤人。

    刘氏惊了一瞬,回头看是黄菁菁,脸上徐徐漾起了笑,松开手里的筷子,便起身边道,“娘醒了,您的早饭在锅里温着,我这就给您端来。”

    黄菁菁叫住她,皱眉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忙?”

    刘氏搓着手,看着外边天色,“二哥说今日天好,去山里找找柴火,四弟和四弟妹出门了,二嫂身子不舒服,在屋里睡觉,至于相公,他去孙家了。”

    黄菁菁心下不喜,没有为难刘氏,目光落在木盆里的肉上,腊肉的做法简单,抹上盐,搭个草棚,拿烟熏干挂起来就好,灌腊肠也容易,把五花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加上佐料灌进猪肉肠,熏干即可,这种做法她也会,只是在看刘氏放佐料搅拌时,她皱了皱眉,“没有辣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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