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脸一板,硬朗的五官像是把刻刀,尽显锋利,“我只是觉得做事不能偏私罢了!”

    在指责他公私不分么?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架天平,自然偏爱哪人,便往哪里沉。

    郑恒竟连这点也看不出。

    “还是席总您怕了?”

    “怕?”他席云铮何时畏惧过什么?

    迎着席云铮淡冷邪肆的笑,郑恒又说:“您怕真是夏小姐做的,那么您这么多年所坚持的所信任的就都碎了。”

    有时候让一个人能坚持下去的便是一个信念,若那个信念都碎了,那么他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意义?

    他违背了众人,忤逆爷爷,伤害蓝歌,那还有何意义?

    这铿锵有力的声音往席云铮的心坎上重重一撞,撞得他的心凹陷下一个窟窿。

    他眸光一敛,薄唇一抿,再一扬,“我怕我查了我最信任的人,我怕对不起我自己。”

    郑恒终究没再说些什么,夏雪比他都席云铮的时间都长,自然是最信任的,要去怀疑最信任的人,不只是对不起自己,更是一件痛苦的事。

    郑恒也总算明白一件事,任一个人再睿智,一旦遇到了情这个字,智商变负都有可能的。

    不能查夏雪,车祸一事只怕只能暂时搁置下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查,就是追杀席云铮他们的究竟是不是虞睿?

    跟郑恒分道扬镳后,席云铮回到半岛豪庭。

    午后的阳光很好,透着暖意的阳光射进偌大的玻璃窗内,将阳台上铺上一层细碎的金黄。

    阳台上搭了秋千和花架,是按着席宅的格局建的。

    他缓缓走过去,看到秋千轻轻摆荡着。

    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女孩在荡着秋千,秋千每每被高高抛起,就能看见漏过藤椅的那飘逸飞扬的乌黑长发,如瀑如绸,她一转脸,明眸望着他,笑得万媚从生,朝他大喊,“席大哥,快过来推我,把我推到最高的地方,我就可以跃过墙头看到外面了。”

    他不觉一笑,脚步不由地看了,只是往近一瞧,藤椅上女人的头发变了颜色,是酒红,不是纯黑。

    他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顿了顿脚步,还是走过去,扶着藤椅用力推了下。

    藤椅上的女人“啊”了一声,吓得面色大变。

    “阿铮,你干嘛啊?吓死我了啊……”夏雪稳着秋千,蹙眉回头看向席云铮。

    席云铮也是变了变脸色,他忘了,她不是蓝歌,她是夏雪,怕高。

    察觉到他脸色有异样,夏雪笑了下,站起身,亲昵地圈住了他的脖子,撒起了娇,“阿铮,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会到晚上才回来呢。”

    席云铮凝着这一张清秀脱俗的脸,如今眉描绘得比柳细,过分精致的妆容将她的那份清澈掩埋。

    他的手轻轻抚摸上她的长发,波浪的卷微微的糙,就是不如没经过机器夹压的头发来得自然柔顺。

    他记得曾经的她也是一头垂顺的黑发,摸起来顺顺的滑滑的,跟蓝歌的发摸起来触感无异,只是什么时候,她变了,他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

    “雪儿,你似乎变了。”

    夏雪不知道他为何会没来由地说这样的话,她心里微微地拧紧,脸上却笑得自然,“怎么突然说我变了?我哪里变了?”

    他望着她,她唇边的笑竟也看不到属于她的那种纯粹和干净,他只淡淡道,“说不清。”

    席云铮变得越发得捉摸不清,看了报道,他跟蓝歌在山崖下呆了一整夜,会不会两人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夏雪越想,心里愈加没底。

    她轻轻柔柔地呜咽了一声,“阿铮,你别这样,我好怕,是不是蓝歌眼睛看不见了,你要照顾她一辈子,如果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照顾她,我真的已经不怨恨她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再怎么说,蓝歌也曾是你的妹妹,是我要好的同学。”

    上次剪碎蓝歌衣服那件事被拆穿后,她是真的不敢在明面上对蓝歌有一点抱怨了。

    所有的不甘心只能埋在心底,宗良没能撞死她,她只能再等待时机,总有法子让她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得彻彻底底。

    “是么?雪儿,你告诉我,蓝歌差点出车祸这件事与你有没有关系?”

    夏雪心里猛得一抖,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发慌,不能在席云铮面前露了马脚。

    宗良告诉过她,关于车祸这件事什么都查不到,若是他查到些什么,他定不会以这样的口气来问她。

    “阿铮,你说什么呢?你知道我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怎么敢杀人呢?就算我曾对蓝歌有怨气,但也不会要她的命啊。我当时也在场的,我看那只是意外吧。”

    夏雪镇静的不像话,眼睛直视席云铮,没有一点虚心。

    “好。”席云铮却是紧紧盯着她,语气极淡,“雪儿,要是有一天我发现你骗我,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夏雪的手一捏,满是手汗,却仍旧笑得万般温柔。

    “我说过,我不会再骗你第二次的。阿铮,你连我都不信,还能信谁?”

    她有她的笃定,这么多年来,她陪在席云铮身边,任劳任怨地付出,这点信任,他对她还是有的。

    除非有铁一样的证据摆在他面前,否则,现在这种状况下,让席云峥选择的话,他必定信她,而不会信蓝歌。

    “阿铮,今晚留下吃饭吧,我很久没下厨了,我想亲自给你做些你爱吃的。”

    夏雪挽着男人的手臂,撒起娇来依旧温柔似水。

    其实,她很讨厌厨房的油腻味,小时候放学后每天还得生火做饭伺候宗家父子,但为了席云峥,她特地参加了厨艺班学了一手好厨艺,只为讨这个男人的欢心。

    席云峥来这里,也是有留下用餐的意思,遂颔了下首。

    这时,新来的佣人小心翼翼地过来,“大少爷,池爷来了,在楼下等您。”

    “好,我马上过去。”

    说罢,席云峥拉开了夏雪的手臂,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意思是有正事要忙。

    夏雪一向乖巧懂事,“没事,你去忙吧,我再这待一会儿。”

    这份善解人意正是席云峥所喜爱的,他唇角微扬,转身下了楼去。

    “慕寒,你怎么到这里来找我了?”

    池慕寒站在一盆开得正盛的君子兰前欣赏着,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这才拧过半张脸,“这是夏雪待的地儿,我是很不愿意来的,但你这不出了大事么,我哪能不来看看?”

    想来他们能当兄弟,也是同一种秉性,慕寒不喜夏雪,就跟他讨厌沈眉妩一样,都是凭着直觉,也不需要太多理由。

    席云峥也不拿他的话放在心上,打小认识的兄弟,女人已不足以影响他们之间的情谊。

    他笑了笑,“别站那了,先坐下吧,喝杯茶。”

    说着,就吩咐佣人去泡了壶龙井来。

    二人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谈起了正事,“慕寒,你对昨晚我遇险的事有什么看法?”

    池慕寒呷了口清淡的茶,抬了抬眉。

    “除了虞睿,我想不出还会有别人会对付席总你?”

    没错,这虞睿虽说在京城的官越做越大,但好歹这么些年来都跟销声匿迹似得,连江城都不曾回来过,这才回来一趟,就有人追杀他,也未免太巧合了。

    “那你也该清楚,虞睿他要对付的可不单单是席家。他以前最落魄那会儿蒙受过萧如海的恩惠,听说他那个人最是重情重义。

    你为了一个萧怜儿,不止端了整个萧家,还害得萧如海、萧羿父子惨死,说不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计划如何把我俩给整死。

    你倒好,偏偏还跟他那个艳星侄女玩得满城风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就不怕那个女人背后捅你一刀?”

    ☆、第267章 兴趣

    听罢,池慕寒只打趣笑言,“但凡我池慕寒看上的女人,别说是背后捅我一刀,当面捅我一刀也成。还有啊,铲除萧家这事你不也参与了嘛,萧家那些产业,咱们可是五五平分了。还有以前席老在世时为了席家做的那些事,对虞睿牵累可不小,所以虞睿恨你肯定比恨我恨得多了,阿铮,你可得当心,这次他没弄死你,肯定还有后招呢。”

    席云峥现在不替自己担心,对池慕寒很是担心啊。

    “说不定你小子将来就真栽在虞熹手里了。”

    池慕寒云淡风轻地笑过,一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从容。

    ……

    医院里,虞家兄妹陪了蓝歌好几个小时,这会儿已经离开了。

    田澄守在一旁,直至蓝歌的盐水吊完,才出去买盒饭。

    蓝歌躺在病床上,等了有一会都不见田澄回来,而这四周的黑暗,压迫着她的神经,让她不由地害怕和颤抖。

    她现在又饿又渴,身边又没人,只能靠自己。

    必须尽快适应这样的黑暗,她尝试着自己行动,手缓缓伸向旁边的桌上,想要够到田澄走前给她倒的那杯水。

    小心翼翼地摸着,却不想,不小心一碰,就将那杯水给碰倒了,手掌上伤口沾到了水,疼得她揪了揪眉。

    一个查房的小护士路过,进来瞧了一瞧,看到床上的病人正皱着眉头,捂着自己的手,一眼便觉这人甚是熟悉,再走进仔细一瞧,果真是蓝歌。

    她激动不已,急急忙忙走过去,拉起了蓝歌的手,给她做检查。

    被陌生人触碰到,又看不见来人是谁,蓝歌自是害怕地缩手。

    那护士清清脆脆道:“蓝姐,你别怕,是我。”

    护士的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她怔愣了一下,秀致的眉蹙得更深了,抬脸望向她,“你是?”

    “倪裳啊,我以前是仁济医院的实习护士小倪。蓝姐,你不记得我了?”

    “倪裳?”蓝歌轻轻笑起来呢喃,她怎么会没映像,那个正直的小护士,她当时还口不遮拦地要保她一份工作呢,此刻想想却有些汗颜,“你不在仁济干了,是王院长把你赶出来了吧?”

    “他倒并没有为难我,是我自己辞职的。你以前可一直都是我的偶像,你都不在那里干了,我留在那里也什么意思了。后来从仁济辞职后,我就进了这家医院,被调到眼科来了。”

    倪裳说着便坐了下来,给她拆了手上的纱布,换了一条干净的纱布给她做包扎,又问道,“蓝姐,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是不是又是那个姓席的混蛋干的?

    我觉得那混蛋,早晚有一天老天爷会收拾他,他以后肯定会缺胳膊断腿,眼瞎耳聋,最好连生殖功能也丧失掉,变成个太监,跟那个姓夏的小三正好凑对。”

    蓝歌忍不住笑了笑,这小姑娘的嘴巴还真够毒的,估计跟田澄有得一拼。

    “不是那姓席的混蛋干的,是意外。”

    在蓝歌说到那“姓席的混蛋”时,门口的人面色僵硬了下,气得不轻的样子,冷俊的眉角也连续抽了几下。

    在这个女人的心里,他就是个混蛋么?

    他故意咳了一声,倪裳没去注意,继续认真地给蓝歌做包扎。

    男人见没人理睬他,就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这下,倪裳怒了,有毛病啊,到病人房门前一直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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