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炤杀过人。

    刚到国外不久,课余时间兼职,秋夜下班回家,一个黑黢黢的外国佬拦住了他的路,问他要钱。

    卫炤给了,他拿着枪仍依依不饶,要卫炤背包里的电脑,卫炤也给了。或许是瞅准这个种族的人好欺负,他得寸进尺,让卫炤把衣服脱给他,不给就杀了他。反正每天都有人死。

    欺善怕恶是天性,他大概抢过很多这种面容的人,知道他们怕死,知道报警也没用,更知道他们民族特性里根植的破财免灾息事宁人。

    他瞧不起他们,哪怕自己在这个国度活的狗都不如。他仍旧看不起这些人,因为这些人能当狗,当一条好狗。

    实在是令人厌恶,那份妥帖的配合让他血液奔腾起来。温顺的羔羊,真的很适合被杀。

    他想杀了卫炤。然后,他就死了。

    卫炤杀了他,在他准备开枪时抢先把刀送进了他的脖颈。

    血从他脖子喷射出来,发出‘呲呲’的声音,很刺耳,在空气里炸出一片红色雨花。

    没多久他就死了。

    到死他都没有明白这个单薄如淬草的亚洲人怎么会杀了他。怎么敢杀了他。

    卫炤身上全是血,成了一个活着的血人。

    他的眼神很冷,脸很红,都是血,眉直唇抿,对于眼前的一切都很漠然。仿佛杀一个人是杀一只鸡宰一只羊。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卫炤没有害怕,情感也没有起伏。他甚至有些开心,他人热血变凉让他产生了难言的快感,从这个角度来讲国外的的确确是天堂。

    此后几年,他又杀了几个人,都是上门找死的人。但任何事情不断重复都会产生厌烦感,杀人也同样。

    他不是海湾屠夫,所以后来就不杀了。

    至于那些被他杀了的人,没有人管的,社会是为有钱人服务的,底层社会残渣,死了就死了。

    谁关心,没人关心。

    世界就是这样。白种人歧视黑人,黑人歧视黄种人,白人歧视黄种人;富人歧视穷人,当官的歧视做老师的,健全人歧视残疾人,男人歧视女人...社会就是由一条条繁杂庞大的歧视链构成的。

    印度种族等级制度,婆罗门,首陀罗。现代文明社会,民主国家,你能拍着胸口保证说自己不是贱民?

    卫炤在这片土地肆意野蛮生长,自由散漫。这个国度没有规则,钱就是规则,钱能制定规则。

    而而卫炤,就是个有钱人。

    他跑去非洲草原狩猎,裸着上半身拿着枪屠戮猛兽。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个男人了,宽肩阔背,身材高大,冷峻的眉眼能杀人。

    许多异族姑娘对他目送秋波,投怀送抱。她们才不管这个人长着一张备受歧视的东方面孔,她们只知道卫炤是强悍的雄性。得天独厚与生俱来。

    她们能闻到卫炤身上蕴含的气息,远古雄性的荷尔蒙。

    进入东非大裂谷,亚马逊丛林。原始地貌,残酷自然。有部落居住,脱离现在文明,保留祭祀,夜晚升起火堆,人群唱歌簇拥,念着不知名咒语,宛若远古。

    那时盘古还没开天辟地,亚当夏娃还未偷吃苹果,世界一片混沌。

    登高峰,下深海。最高处触摸天穹,仰望日光,深海里游动,变成一尾鱼,沉在无边无际的暗蓝里。

    开车深入茫茫沙漠,毒热干枯里兜转反复,迷了路,水喝光,风沙把他掩埋,山穷水尽走投无路,驼铃声响,他又活了命。

    无数次死里逃生,无数次身陷险境。卫炤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天南地北,天涯海角去寻,却徒劳无功。

    受重伤躺在茂密丛林里等死,远处有兽声,蚂蚁虫子攀岩上他的身躯,很小很痒,卫炤抬眼望天,树木鳞次栉比密密麻麻,只有依稀斑驳的阳光落了下来。

    像一片金色的网,他被网在其中。

    倏然间,卫炤觉得很累。

    再后来卫泯山死了,余群找上他要与他做一个交易。

    她说,我能让你光明正大的进卫家。

    她说,我能名正言顺让你入主弘英。

    她又说,卫伯伯的死是被人害的,我能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卫炤觉得好笑,真的很好笑。他笑余群傻,真是个傻姑娘,了解他的所有还敢同他交易,与虎谋皮。

    真是不知死活。

    卫炤很欣赏她。独立自主保有性格的女性都有被欣赏的价值。但不爱她。哪怕她交易的目的是和自己在一起。

    成为男女朋友,会接吻,抚摸,性交。也许会成为夫妻,会有孩子,平淡度过一生而后死去。

    每一步都写好,按部就班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他并不排斥,他对于生活的样式从没要求。

    也许,长久相处,他或许真的会喜欢上余群。又或者,他和余群成为亲人,和卫老爷子一样。

    卫炤从没想要过卫家的家产,也没有在意过弘英。他这些年在国外挣得钱早已经够他活几辈子了。

    他不是卫泯山那些可怜的私生子,为了点家产蝇营狗苟,撕扯得像路边互相抢食的野狗。

    所以他笑余群。

    同时,他也在笑自己。因为自己居然动心了。异国他乡呆太久了,他居然想回去了。

    回到那个全是东方面孔的国度。

    爷爷已经很老了,活不了多久了。哦,原来自己也老了。卫炤想。那是该回去了。

    卫炤甚至是兴奋的。在他人眼里他同卫泯山其他私生子无任何差别,都是狗,只不过卫炤这只狗有人养,有人管,还挂上了标牌。

    可在卫炤看来就是一场大型真人游戏。生活实在太无趣,他沉浸在这场游戏里,换个方式活。

    游戏日复一日进行,时间不断流淌。

    许荧玉出现了。

    游戏终止。

    GAME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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