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听清这法海禅师的来意,许仙差点没笑出来。

    修成功德,普渡众生。

    到是件好事,可是自己是个女儿家,要入佛门也只能当个尼姑,又怎能跟着这大师当个和尚呢?更何况自己才不想苦修呢。

    许仙当下笑道:“这普渡众生的事情,若家里只有我一人倒好办,不过家里尚有一位姐姐,怎能弃她而去呢。”话虽委婉,但也间接拒绝和尚的要求。

    法海听了也不恼,只觉可惜,面上便露了几分“唉,既如此,倒不好勉强这位相公了,不过你只记得,佛门永远为你常开。”

    许仙谢过这和尚,那和尚又看了几眼许仙,才略带些遗憾走了。这场景,许仙自然没错过,心想当和尚倒是不用娶妻了,可是到底不好跟自家姐姐交代,也只是无奈地笑了几声,继续采着药。

    等许仙回到家已是傍晚了,许娇容早已做好饭菜等着许仙回来,看着许仙风尘仆仆的样子便心疼道:“汉文呀,都说了,药铺要是闲了就好好休息一阵子,家里又不缺你这几个时辰的药材钱。”

    许仙知道这是姐姐心疼自己,便笑道:“姐姐,没什么的,横竖我也没事干,采些药材既能帮衬着家里又能熟悉药草,不是很好,还有姐夫的药也不用你特地跑到店里去拿,这可是一举三得了。”

    许娇容一向说不过这弟弟,用手指了指许仙也没说出什么,只把话题一转“要说你姐夫,你倒是不用再给他熬药了。”

    许仙洗了把脸,听了这话奇道:“难不成我做的药有问题?”

    许娇容连“呸”了几声“哪就有问题了,是你姐夫最近不挨打了。”看许仙还没明白过来,许娇容又说道:“也不知怎么的,最近几日,衙门的库银倒没丢了,这事儿谁也说不出为什么,县太爷也不好再拿你姐夫作筏子,可不就放过你姐夫了。”

    许仙听了仍是好奇“这倒是好事儿,不过怎么那小贼又不作案了?”

    许娇容皱着眉“这事儿指不定是什么东西干的?前儿不是拜了神,最近几日才安宁些。”说完,许娇容只觉得后背一凉,仿佛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身边一样,忙说了几句“百无禁忌”又向家里供奉的观音拜了几拜,才叫许仙帮忙摆着碗筷,准备等李公甫一起回来吃饭。

    等李公甫回来的时候,天已大黑,李公甫没好气地在门口敲着门,许娇容忙接了出去。

    “这又是怎么了?这么急?”许娇容关切地问道。

    李公甫把佩刀往桌上一放,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那库银的事情!”

    许仙听了奇怪道:“姐夫,我听姐姐说衙门的库银最近也没有再丢了,怎么您还不高兴?”

    说起这库银,李公甫更没好气,往凳子一坐,好半晌也不说话,看地许娇容直犯急“你这人也是奇怪,好生问你,你不回答,刚刚还向我和汉文撒气,这算什么回事?”说完,许娇容更生气,一双手就要朝李公甫的耳朵袭来。

    李公甫见势不好,忙说道:“唉,这库银是没再丢了,可是丢的库银,找了这么些日子,不也没找到吗?”说到这里,想是想到白天受的窝囊气,李公甫就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说:“这不县太爷成日里非逼着我们找,就差怀疑是我们监守自盗了。”

    许娇容听了,只剩心疼的份了“唉,这银子无缘无故地失踪,叫你们怎么找。”但心想也没什么办法,便换了个话题说道:“后天就是清明了,咱们一家去扫完墓后就好好去郊外散散心,或者游游西湖散散心。”

    李公甫仍是连声“唉唉”叹气“你和汉文散心就是了,我还不信真找不出这贼来了!”说完,颇有一股现在就要出门的架势,许仙见了就拦住他说道:“姐夫,人是铁饭是钢,您不吃不喝的,也不是办法,怕没先把贼找到,您就饿的两眼发昏了。”

    李公甫听了倒也是这么个理,便自己坐下开始吃饭了,许仙见了就对着许娇容笑了笑,自己也坐下来吃着菜。

    “汉文,你记得跟你王师傅请个假。”许娇容提醒道,许仙敷衍地应了几下,心里却想着那桩库银案。

    难道这真是鬼偷走的?

    可是鬼要银子干嘛呀?

    这库银案的始作俑者倒真让许仙姐弟说对了,可不就是“鬼”干的。

    不过这“鬼”正被她的同类打得满地找牙。

    要说这小青,本是在杭州城内有点小道行的青色大蟒蛇,只因常在人间厮混,便沾染了些世俗红尘的气性,她偷银子,纯粹是一时好玩,外兼想看人类倒霉的样子,便命令了几只小鬼一起来偷银子,让钱塘县好生一阵混乱。

    要说她也倒霉,今天原在自己歇息的一座废宅点银子,准备将这银子分文不动地退回去,可谁知来了个不速之客。

    小青见是自己同类,便放下心许多,又见那人像是找个住处才来到这里时,心下竟然生出戏弄她的意思。小青便化作男子的模样,故意对着白衣娘子说着她从人间学来的浪荡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话来。

    可谁知这白衣娘子竟不好惹,道行更在自己之上,还没说上几句,就被那白衣娘子就凭空变出一把宝剑,小青自是不敌,没多久就败下阵来,连忙说着违心的求饶的话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白衣娘子抛下这句,正准备要走时。

    小青脑子也是转地快,心想这人道行颇深,自己若是跟着她,少不了有些好处,看样子更是修仙的架势,自己活了这么些年,人间虽说繁华,可到底自己还是想跟着前辈们得道成仙,于是连忙向那女子问道:“姑娘,不知怎么报答您呢?”

    白衣娘子笑说不必了,可是小青怎么会轻言放弃,连忙变回女儿身,口里称愿意跟着白衣娘子做个忠心不二的小丫鬟,白衣娘子见拗不过小青,也只好应了下来。

    之后主仆二人便将废宅焕然一新,那白衣娘子早向小青介绍了自己的本名——白素贞,又将寻人报恩一事细细说与小青来听。

    小青当下就抱怨道:“清明寻人?那根本是整人!”小青在这杭州城呆过许久,自是对这里了如指掌“姐姐,清明那日可是称得上人挤人,无论贫富都要往外出游,我看这观音大士十之八,九根本不想让你成仙!”

    白素贞笑了笑“我师从黎山老母,观音大士到底会给师傅几分薄面的。”

    小青听了也只好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喔。”当然心下还是怀疑观音大士在整人。但又跟着白素贞附和了句“真希望那人是个俊俏的郎君,那才有意思。”

    于是,许仙无来由地在家里打了个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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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有美人兮

    清明佳节,来往行人络绎不绝,不说人们向来爱去的西湖,就连城郊处也是车马拥堵,不论贫富,倾城而出。一抬眼就能见到好几个姑娘在秋千架子上嬉戏欢笑,再四处瞧一瞧,便看见几个少年郎围在一起蹴鞠,你争我夺,好不欢快。

    车马簇簇,往来不断,非一笔可描写这杭州城的富贵繁华。

    这人山人海,旁人或许还觉得热闹,但却为难了西湖边上那一白一青的身影。

    她们左寻右找也不见那观音指点的高人在何处,白素贞尚可,只是小青先不耐烦起来了“我就说吧,这清明找人根本是整人嘛!”颇有些抱怨地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

    “不要性急。”嘴上虽然这样说,白素贞还是有些焦急起来,毕竟观音大士说的是清明来找人,可是如果今天找不到,岂不是又要等个清明?

    她虽然等得起,可那恩人到底是凡人,鬼知道过几年会有什么变故。

    她们两个一步一步地走着,左瞧右望,却不知她们在寻人的时候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旁人眼中看来,这两人不似仙女更胜仙女,模样不必提,那莲步缓缓足以让众生倾倒,只这主仆二人一心找人,倒是不曾理会过旁人的目光,竟是浑然不觉了。

    走着走着,不觉到了断桥高处,二人却无心赏这烟光水色,只是迎面撞来了个少年郎,白素贞与其肩膀不小心碰了下,那少年郎忙说了句“抱歉。”还行了个浅礼,这才离去,只是这少年郎的目光到未曾多瞟白素贞一眼。

    白素贞也不是什么好事之人,正要离去,身后的小青倒是笑了起来“这人真有意思,居然目光没多看姐姐一眼呢。”旁边的小青到底没多少心思在找人这方面上,所以对周围人惊艳的目光还是有所察觉的,只是刚刚那位小哥儿,却眼里丝毫没有淫邪的目光,这到让那自认为在人世厮混了好几年的小青有些好奇。

    白素贞听了,这才想起那少年郎的确未多看自己,道歉的时候也是彬彬有礼,不由得也对他产生几分兴趣,可是一回头,便是人山人海,哪里寻得那少年郎的身影。

    白素贞当下想起寻人的事,也不再理会那少年郎的去处,谁知刚要迈出莲步时,身后传来一句“大姐!”(大姐真的是尊称,所以不要吐槽啦。)

    白素贞一见,原是那少年郎,以为有什么事,便停住了脚,身旁的小青先开口道:“公子,你有何事?”难道是故意不瞧见姐姐,现在跑来搭讪不成?小青从来不介意用最恶意的想法来猜测这世人的心思。

    那公子忙拿出一支金钗问道:“敢问这是大姐的金簪?”

    白素贞看了,倒真是自己随意用根木枝所变幻的金簪,怎么说她也化成了人间的女子,珠宝点缀也是要的。白素贞微微颔首,那少年郎低着头将金簪原物奉还,只是这样子像是不敢看她们一样,让人好笑。

    一旁的小青笑了起来“不知怎么是这位公子捡到了?”

    “刚刚我无意撞到了这位大姐,许是金簪没系牢的缘故,那簪子竟然勾着我衣角,这才想到应是这位大姐的东西。”少年郎有条不紊地解释道,说完便告辞离去了,竟没有半分想拿金簪套关系的想法。

    白素贞对着那少年郎的背影,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小青见了忙笑道:“这人果然有意思,不过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拾金不昧还是假的。”说完,也不顾白素贞怎么想,便拉着白素贞跟着那位公子。

    而那位少年郎不正是许仙嘛,许仙走着想着刚才的事情,要说自己有多诚实,那倒不是,看着那金簪熠熠生辉,不由得想起自己也是个女娇娥,到底对这些珠宝首饰还是喜欢的,但又念及别人丢了东西的心情,这才特意回去找那位大姐。

    许仙又想到自己刚刚倒是没仔细瞧那大姐,但也隐隐感到那位姑娘的气度娴雅,不过也只是笑笑,并未深究。

    小青在身后,看着那许仙傻笑,只觉得好玩,便故意施法又试了几次许仙。

    许仙也觉得奇怪,这一路来自己怎么老捡东西,虽说这清明出游,人人俱是富贵装扮,一个胜一个地将自己打扮地珠光宝气,可是这东西怎么老掉呢,还都让自己捡到?

    其实许仙将这些珠宝拿回去也无事,本朝但凡佳节出行,难免地上会有首饰遗漏,往往失主也不计较,还当作夸富的资本,故而还有人专门来捡这些首饰,一日暴富的人比比皆是。只不过许仙到底想着自家姐夫怎么也是个捕快,把这些遗失之物拿回去倒不好交代,还不如作个顺水人情,还给失主。

    许仙的想法,白素贞与小青是不知道的。白素贞现在却是被这许仙的人品折服,小青施法的时候,她并未阻止,其实心下也存了几分要试试这少年郎的意思,没想到还真没让她失望,倒也算得上个谦谦君子。

    白素贞在许仙不远处瞧了许久,也发现这许仙生的模样清秀,对人温和,更难得的是那通身的君子作风,到比之前误以为是恩人的人好上好几分呢,心下就有些计较了,

    白素贞那满目含春的俏模样,小青见了哪有猜不到的意思“姐姐,你说那傻小子若是你的大恩人该有多好。”

    白素贞听了,咬了咬红唇,颇有些不好意思“这……”

    小青更是喜笑眉开,拉着白素贞边走边说道:“走吧,看看他是不是你的大恩人。”

    白素贞也只好跟着小青去了,但心里又担心若那人不是,以后岂不是再见面都很难。

    说回许仙,这许仙一路走着,看到这西湖的景致,不由得想起前人的两句诗来。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虽是前人所作,用在此情此景,却仍不过时。如今是四月,柳枝轻拂,莺飞草长,外兼这西湖之水清澈明丽,淡淡波光洒在湖面上,往来船只悠哉悠哉地游着,倒比往日更美上几分。

    许仙原就是今日趁佳节好好来轻松下,故而才在扫完墓后,告别姐姐与姐夫,好一赏这西湖景致,心下活络起来,便叫了个船夫,乘船游兴。

    只是这可让在岸边的小青与白素贞着急起来,总不能直接飞过去吧,不把人吓死就不错了。

    白素贞急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

    小青眼珠子一转“姐姐别急,我有办法。”说完便手上一施法,招来云雨,只听远处雷声嗡嗡作响,没一会儿此处便下起了小雨来。

    而船上的许仙只觉得吃惊,天气竟然变得这么快,虽说既看到了晴西湖又见到了雨西湖的景致,可到底还是让人说不出是福是祸。

    不一会儿,便听见传来“船家,船家!”的叫声,许仙听见了,透过那乌篷船的窗往外看,见是两位姑娘,打扮也像之前哪里见过的样子,还没等许仙想起来,划船的老伯就问道:“那岸上像是有人在叫我们。”然后又看了几眼许仙,毕竟这船被他包起来了,自己可不能轻易再搭别的客人。

    许仙犹疑了下,但又念及别人再怎么说也是娇滴滴的小姑娘,淋了雨也不好看,虽说想独处但还是叫老伯靠到岸边上去,老伯眉开眼笑,利索地划到岸边去接那二人来。

    小青与白素贞见船划了过来,相视一笑,就忙上了船。小青故意对船家道谢:“多谢老伯。”

    船家也不贪功,只说:“你们还是谢谢这位相公吧。”说完,对着许仙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像是在说,看老夫帮了你一把的意思。

    许仙无奈地笑了笑,又见那两位姑娘身上淋了雨,颇为狼狈,自己见了反倒不好,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可是一个许相公,与这二人无亲无故,看了姑娘的狼狈样反倒不好,便趁她们还没完全进船的时候,自己拿了姐姐给的伞到了船头去避嫌了。

    白素贞一进来,见没有刚刚的那位公子,不由得皱起俏丽的眉头,小青见了,往船头一看,原来那公子去船头了,就对着船头喊道:“公子,你怎么到船头上去了?”

    许仙回道:“二位姑娘淋了雨,我一个外男见了姑娘现在的模样反倒不好。”声音温柔,令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白素贞听了更喜这许仙的彬彬有礼,但心下也更担忧若他不是恩人,那不是很糟糕,于是趁许仙与船伯不注意,偷偷施法算上一遭,总算天不负人愿,这许仙还真是她辛辛苦苦寻找的小牧童,对着小青一笑,小青人也机灵,当下就知道这许仙便是要找的人了,就对着船头的许仙说道:“公子,您这样,反倒显得我们反客为主,实在不好意思了。”

    许仙听了,并不在意“我没事的。”

    “虽说这位相公不在意,可我们主仆二人到底不敢让您因为我们在外淋雨,”白素贞顿了一下,又故作架势像要离船而去一般说道:“倒不如我们另找船只,好让这位相公不受风雨。”

    船头的老伯忙急道:“这大雨天,附近的船只早就被人租用了,怕是两位姑娘找不到的。”又对许仙说:“看来相公还是进去为好。”

    许仙也没办法,这不明着暗着都要让自己进去嘛,罢了,既然那两位姑娘都不在意,自己又何必为她们多考虑,更何况被自己这个实则女儿身的人看了也不算很吃亏。

    许仙进了船,不见还好,一见倒惊艳了一把。

    不说那青衣女郎是如何的娇俏动人,只因她的光彩俱被身边的白衣女子盖下不少。

    一双杏眼,皆是情意,秋水涟涟,不知酥软了多少人的筋骨。肤如白玉,艳若桃李,一排碎玉轻启,连这四月湖上的春风俱是她的笑意。外穿了身白色褙子,内着浅色单衣,又用白色细带束住纤腰,天然一派风流。

    真可谓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

    ☆、第4章 雨中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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