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宁玉闻言,不由微微一愣,只是片刻,他便又勾起一抹魅惑人心的温柔笑意:“若是不去深思,宁玉也许会分外感怀。”

    “毕竟郡主这话,里里外外都是在挂念宁玉的意思……”说着,他缓缓走近了苏子衿一步,修长如玉的指尖捋起苏子衿的一撮黑发。

    只是,他还没来的及说下一句话,便见苏子衿远山眉微微一蹙,下一秒青茗的软剑便抵在了他的脖颈之上,迫的他不由后退一步,手下亦是松开了苏子衿的那捋青丝。

    软剑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芒,正如此刻苏子衿的笑颜一般,温软却隐隐含着嗜血的戾气。

    “子衿大约忘记同公子说了,”她言笑晏晏,青葱玉指抚了抚手腕处的血月玉镯,容色艳丽:“子衿不是很喜欢他人无故的触碰,尤其是公子这样的人。”

    这样的什么人,苏子衿没有说,但是楼宁玉知道,苏子衿是在说,他的虚情假意。就好像他对司天娇一样,经年的利用过后,他可以毫不心慈手软的甩开。

    眼底浮现起一抹嘲讽之色,楼宁玉缓缓笑道:“郡主的话,宁玉明白了。”

    “公子以为自己明白?”苏子衿低眉看他,桃花眸子灼灼生辉:“其实公子根本不明白子衿的意思,不是吗?”

    说到这里,苏子衿兀自便幽然一笑,她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暖手炉交于青烟,随即走到巷子里堆放着杂物一隅,指着那些东西,问道:“公子看这些东西,可是肮脏无用?”

    “宁玉不明白郡主的意思。”原本因为苏子衿的‘瞧不起’,楼宁玉觉得有些可笑,可如今她一本正经的换了话题,一时间楼宁玉不明所以。

    “这些无用的东西,若是重新修理打磨一番,是不是又是崭新无比呢?”苏子衿没有理会楼宁玉的不解之意,她只是轻笑一声,依旧是神色从容的盯着那堆作旧的物什,轻声道:“公子就好像这些蒙尘的杂物一般,其实公子骨子里是个清贵无比之人,这些年因为存活之故,不得不变成一个冷血淡漠之人,便是表皮上的这份伪装,也不过是保护之色。这些,子衿并不认为多么不耻,相反,子衿欣赏公子的隐忍与手段。只是……”

    说着,她微微转身,目光落在楼宁玉的脸上,似笑非笑道:“公子当是知晓,你的这些手段,不该用在子衿的身上,子衿不是司天娇,所以不会心动。而公子显然也不愿再过从前那般摇尾乞怜的生活,何必又要如此作践自己?”

    眼前的女子笑颜如花,她看起来十足的高雅出尘,仿若暗夜中的妖姬,又似月中落下的仙子。

    美人画皮,她却在骨。

    看着这样的苏子衿,有那么一瞬间,楼宁玉心中的城墙轰然倒塌。他以为苏子衿是瞧不起他这些年以‘色’侍人,他以为,她认为他的虚情假意令人作呕,却不想,她只是看不起他将这等子伎俩用在自己的身上,她看不起的,只是如今还内心阴暗的自己……

    原来,仅此而已。

    “公子是个聪明人。”苏子衿微微笑了笑,显然将楼宁玉的神色看在眼底。

    对于楼宁玉的绝情,其实苏子衿并不以为然,他不是自小就锦衣玉食的人,他是自小便在阴谋算计中度过的,所以他如今的所有伪善假装,都不过是谋生的一条路。

    若是司天娇是个良善之人,也许楼宁玉还不至于如此绝情,可实际上,司天娇此人,大概不会放楼宁玉归去,所以,楼宁玉唯一可以做的,便是让司天娇彻底毁灭,只有这样,他才能保全自己。

    这世界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尔虞我诈,因为了解司天娇,所以楼宁玉才如此决断,这一切,谁也怪不得,怪只怪世道艰难罢了。

    然而,苏子衿不能容忍的是,楼宁玉想要探究她,同时却隐隐的想要取悦于她,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被喂养习惯的宠物一般,惯性的便会做出这些自甘堕落的行为。

    可是,他是她将来要扶持的一国之君,是东篱的天,她决计不能让他混混沌沌下去,便是敲打亦或者撕裂,她也要他清醒过来,彻彻底底知道自己该如何定位自己!

    “苏子衿,你终究与她人不同。”这一刻,楼宁玉是出自真心的赞誉着她,这样的苏子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比拟,这样的苏子衿,也许正是传闻中那个惊天动地的人物,其他人,定是做不到她这般。

    苏子衿微微笑了笑,便又问道:“所以,公子今夜找子衿,所为何事?”

    楼宁玉的聪慧,大抵也是苏子衿意料之外的,她只不过稍稍提点,这人便如此迅速的醒了神,也许,在司天娇上的事情,苏子衿并不用太过追问,因为楼宁玉,他会自行处理好。

    “宁玉只是想同郡主说一声,陶皇后有意设计二公主与府上世子结亲。”楼宁玉敛下情绪,便继续道:“抵达祁山之前,宁玉自二公主口中得知此事,也是颇有些讶异,还请郡主兀自重视。”

    陶皇后的手段,其实也算是有些高明的,所以一得知此事,楼宁玉便迫不及待想要告诉苏子衿,这一切主要还是因为,他知道战王府的人对苏子衿而言,着实有些重要。

    苏子衿闻言,一向温软的桃花眸子闪过一抹幽深,随即她笑起来,语气莫辨道:“陶皇后倒是胆子很大。”

    设计苏墨么?真是有些胆识啊,难怪乎今儿个狩猎的时候,司天娇便是与苏墨分在了一队,想来这陶皇后的意思,大抵是想着先培养一番,若是培养他二人的感情不成,便再采取一些肮脏的手段设计苏墨,到时候苏墨若是‘玷污’了一朝公主,便是战王爷再怎么不乐意,也是无计可施。

    只是,苏子衿到底没有料到,为了自己的儿子铺路,这个陶皇后倒是真的舍得将女儿当作铺路的石头,分明都是她十月怀胎出生,难道男女之别,竟是大到如此地步?

    见苏子衿沉吟,楼宁玉便也不担心,毕竟苏子衿的手段,到底陶皇后并不能与之比拟。

    想了想,楼宁玉便温雅一笑,眸光如月:“若是无事,宁玉先行回去了。”

    “好。”苏子衿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公子先行离开,子衿随后再走。”

    苏子衿的意思,楼宁玉心下知道,她大抵是想要安全起见。于是他微微颔首,便也不拖拉的离开了。

    见楼宁玉远去,苏子衿才接过青烟递来的暖手炉,正打算回去之际,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徒然出现,一瞬间令苏子衿的眸光凝固起来……

    ------题外话------

    玩断了,子衿要被发现了~不会告诉你萌,接下来就是壁咚牵手抱一发~hiahahaha

    ☆、11苏子衿,你是东篱人!

    不远处,有人缓缓走来,那人身长如玉,着一袭云锦纹麟白衣。月光下,他步履优雅,身形却是显得格外清冷。

    等到那人走近了,隐约可见一张秀美绝伦的冷漠面孔,他凤眸冷冽,仿若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寒冰,如莲似仙,无情无欲。

    敛下一抹情绪,苏子衿弯起唇角,温软笑道:“世子夜深还不入睡么?”

    司言没有回答,他凤眸漆黑,眸底愈发沉了几分,直到走至苏子衿的面前,他才微微抿唇,薄唇冷冷吐出几个字,道:“苏子衿,我都看见了。”

    看见了?苏子衿微微扬唇,眼底是浓浓的春色,她浅笑吟吟,偏头道:“世子看见了什么?莫不是看见了子衿与青书在对话?”

    司言的潜伏,大抵是苏子衿所预料不到的,可她分明没有感觉到司言的存在,所以说,司言其实……离得很远,远到他可能听不到她和楼宁玉的对话,也就是说,他的所谓看见了,不过是看见了她与某个人对话罢了,而这个人是谁,也许他并没有看清。

    “苏子衿,你以为本世子是这样好欺?”随着司言的话音一落,他忽然毫无预兆的欺身上前。

    就在青烟和青茗都来不及阻止的时候,他已然伸出修长的五指,捏住苏子衿的手腕,迫的她手中的暖手炉‘轰隆’一声掉在了地上。

    “主子!”青烟和青茗脸色一变,便立即提起软剑,想也没想的便朝着司言刺了过来。

    然而,司言头也不回的便一挥长袖,只听‘砰’的一声,青烟和青茗齐齐飞起,撞到了不远处的墙壁上,一抹鲜血便溢了出来。

    “你们都退下。”苏子衿敛下情绪,淡淡道:“我与世子单独谈谈。”

    青烟和青茗显然并不是司言的对手,只看司言方才的一掌,不过用了三四层的功力,便轻易将她们二人打飞了出去,显然她二人若是再留下,司言一定不会再手下留情。

    “主子,我们要保护您!”青烟和青茗异口同声道。

    “下去。”这时,苏子衿语气依旧悠然自若,说出来的话也是含着似是而非的笑意:“左右世子若是动了我,那泉眼和血刃八卦阵,便再无人可破。”

    这话,无疑便是十分笃定的。

    司言不会对她如何,这一点苏子衿无比清楚。所以,她没有任何反抗,几乎只是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腕,依然是浅笑吟吟。

    “是,主子。”青烟和青茗对视一眼,心中对于苏子衿的话不可置否。随即两人很快走出了小巷,转而走到外侧守着。

    等到青烟和青茗都离去了,苏子衿才缓缓攒出一个笑来,从容道:“世子现下可以放开子衿了么?”

    瞧着苏子衿这般模样,司言眸光愈发深了几分,看着苏子衿的眼底也满是冷冽之色:“你倒是知道心疼自己的属下。”

    苏子衿让青烟和青茗离开,司言又岂是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司言到底看不透,即便到了这样的地步,眼前的女子竟还是可以这般从容雅致,言笑晏晏。

    着实令人看不透。

    “世子,子衿只是弱女子。”苏子衿缓缓一叹,出乎意料的神色淡淡:“世子有什么事情不能和子衿心平气和的谈谈呢?何必如此动粗?”

    苏子衿的话音一落地,有那么一瞬间,司言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搐……这种严肃的时候,苏子衿的话是正常人该说的?更何况,他并没有下很重的手,苏子衿的意思,仿若他手下用了很大的力气一般,实在令人无语。

    这样一想,司言的眸光便不由落到自己捏着苏子衿的手腕上看去,只见那白皙瘦弱的手腕,此时泛起了红色,一副像是被被捏的极紧的模样,柔弱至极。

    意识到苏子衿手腕泛红,司言便下意识的松开了她的手,随即他低眸看向她,见她依旧神色如常,不由微微凝眸:“你是东篱的人,苏子衿。”

    司言自是知道,那人不是青书,也不是其他什么人,他是楼宁玉,曾经东篱的皇子,如今大景的质子楼宁玉。

    如果他没有料错,苏子衿其实是东篱的人!

    听着司言的问话,苏子衿神色却是没有半分异常。

    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倒丝毫没有很疼的模样,诚然如司言所想的,其实他捏的并不是很重,只是她皮薄,一下子便是容易泛红起来。

    而之所以故作柔弱的让司言放手,主要还是因为她实在不是很喜欢和其他人接触。

    手下的动作没有停,苏子衿不慌不忙的笑起来:“世子不也知道,子衿的父母皆是大景朝的么?”

    言下之意,便是说她自己也是大景朝的人了。

    司言敛眸看她,他盯着那张浅笑不绝的脸容,冷淡道:“苏子衿,本世子说过,并不可欺!”

    “世子并不信任子衿,又何故询问?”苏子衿失笑,脸上的神色倒是颇有些认真:“子衿确实是大景的人,便是从血脉上来看,从不虚假。”

    她确实流淌着战王府的血脉,若是仔细深究,她的父母祖辈,确确实实都是大景的。只是,或许一直到三年前,她都坚持自己是东篱的人,东篱的子民,可如今时移世易,是哪里的人又如何呢?

    “你和楼宁玉,究竟有什么密谋?”见苏子衿避重就轻,司言不由眯了眯眸子,下意识便愈发靠近苏子衿一步,隐约之间,他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木樨香味。

    又是那种……令人心神紊乱的感觉!

    苏子衿温柔一笑,脚下亦是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她有些无可奈何道:“世子既是发现了子衿与公子的私情,又何必多问?”

    没有其他更好的解释,苏子衿想,她夜间与楼宁玉相见,若不是公事便是私情,公事的话,左右离不开谋国,私事的话,大抵就是私情,两害取其轻,她没有的选择。

    私情?

    一瞬间,司言心口有些堵得慌,他不禁欺身上前,更加靠近了苏子衿一些。只是,苏子衿也是下意识的便往后退去,却不想,在这狭隘的小巷中,她已是退无可退。

    而司言却是在无声无息中将她抵在了墙上,他一只手撑着朱墙,一只手挡住苏子衿的去路,神色寒凉清冷,丝毫看不出情绪。

    他说:“苏子衿,你以为我会相信?”

    司言的话音落地,苏子衿就缓缓抬眸看向他,眼前的青年委实生的极好,他眉眼淡漠,凤眸却异乎寻常的漆黑深邃,那么的璀璨,那么的令人心驰神往。

    刹那之间,苏子衿的心下顿时便生出一丝不自然来。

    她忽然便意识到,她与司言两人,此时已然离得很近,近到她几乎可以感受到司言身上温热如青竹一般的气息。

    冷风骤起,扬起她和他的发丝,一时间便好似耳鬓厮磨情人,幽幽然的暧昧气息徒然升起。

    压下心中那抹突如其来的异常感觉,苏子衿面上却依旧是神色悠然的浅浅笑着,她一副丝毫没有任何不适的模样,只弯眉道:“世子什么都不信,子衿说再多也是枉然。”

    她和楼宁玉的关系,决计不能让司言知道,尤其是现下,时机没有成熟,只恐生变。

    想了想,苏子衿便又笑着问道:“只是,子衿不知,世子怎的会跟踪子衿?”

    说这话的时候,苏子衿俨然便是一副与旧友谈天的模样,那转移了话题却不自知的从容神色,倒是极为自然,似乎一丝一毫也没有感受到她与司言之间的剑拔弩张。

    然而,与苏子衿一样,司言亦是表现的异常镇定,他不是没有注意到自己与苏子衿靠的近,而是因为他全部注意力都在苏子衿的脸容上,那一时刻,心下也只想要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神色。

    只是,纵使如此,在看到苏子衿笑起来的温软模样时,司言依旧不可遏制的心跳骤狂。

    因为离的近,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吐气如兰的幽幽之意。

    眸光微微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司言才抿起唇角,冷冷道:“找泉眼。”

    “现在?”司言的‘妥协’,不禁让苏子衿微微一愣。

    她不由想起今日白天的时候,她曾与司言说过明夜找泉眼……看来,司言是在这件事情上起了疑,今夜才悄然跟在了她的身后。

    司言没有说话,但他神色之间,显然便是要苏子衿马上随着他找泉眼的意思。

    诚如苏子衿料到的那般,今日白天的时候,苏子衿曾说明夜再出发找泉眼,那时候司言虽然没说话,但心下却是不由起了疑,分明这几日月色相近、天气相近,为何苏子衿要推迟一天?虽然司言不懂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可是他到底还是有些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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