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她说:“真的,谢成堂, 麻烦你以后别来找我了,你都已经结婚有孩子了,好好过你的日子不好吗?”

    她语气里透着疲惫, 让他的心脏揪的升腾, 像是有一股不属于他的情绪在他心间奔腾不息, 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李拾光是他的, 是他谢成堂的媳妇儿, 生是他的人, 死是他的鬼,不该是这样的!

    他眼睛变得通红,满眼化不开的悲伤和委屈, 却无处发泄,无处安放。

    李拾光没再理他,牵着徐清泓的手走远了。

    徐清泓一直很安静,只是在遇到谢成堂的刹那间牵着她的手倏地握紧,一向温和无害的他看向谢成堂眸光瞬间锐利了许多。

    因为谢成堂,李拾光一路上不由地沉默了许多。

    徐清泓勾起手指在她掌心挠了挠:“很在意他?”

    她笑着摇摇头:“不是。”看着徐清泓表现的云淡风轻的样子,可他眼里的紧张和在意却出卖了他,她忽然意识到,徐清泓应该是吃醋的吧?

    她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埋进他怀里,抱着他的腰:“我只是有些唏嘘,物是人非。”她说:“清泓,我并不想否定他,因为否定他,就是否定曾经的自己。”

    虽然我曾经确实是个大傻逼。

    说到这,她又忍不住叹息:“你这么好,早早就到了我身边,我怎么就没看到你呢?”

    徐清泓就笑道:“幸好,还不晚。”

    李拾光也笑了:“嗯,还不晚。”

    只有她自己知道,晚了一辈子。

    她对未来充满期待,又对未来充满恐惧,怕人心易变,怕岁月无情,怕感情抵不过时间,怕记忆抵不过流年,情不敢太深,怕到头来不过是大梦一场,

    但其实,只要想通想明白了,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女人最终的归宿,是自己,你不能将自己对感情的希望,对未来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没有那么弱,你可以很坚强,而别人,也承担不起这样的重量。

    成年人的感情还是要学着自己扛。

    这么一想,她又豁然开朗。

    年初六一早,李博光就动身先去了京城,京城店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

    这两天家里事情终于没那么多了,马萍给她打电话,约着一起出来聚聚,还有秦沪。

    秦沪还是那么高,像是一点都没有长,倒是马萍,这一年好像更漂亮了,看到秦沪依然是斗嘴不停。

    两人一看到李拾光和徐清泓牵着手过来就惊呆了:“哇,你们真的在一起啦?”

    秦沪则道:“我早就知道你们肯定在一起,没想到这么快!”

    马萍一脸羡慕,她在学校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之前在京城,李拾光不知道马萍电话,两人一直没有联系上,这次回来几人之间终于留了电话和地址,并约好去京城一定要常聚。

    大家都聚在一起说着新学期的事,抱怨军训很累,皮肤晒的很黑:“你看,我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马萍捧着自己的脸:“我都算还好了,幸亏有你送的防晒霜,我们班其他人才叫黑呢。”

    她不论是说话还是不说话,只要一开口,那定然是在笑的。

    接着她又开始羡慕地看着李拾光:“你还是那么白,我怎么觉得你比去年更漂亮了!”

    李拾光故作矜持的单手托脸笑:“上帝优待我。”

    马萍连连点头道:“我也这样觉得!”

    几人约了哪天回京城,马萍说正月十三,刚好在学校过十五元宵节。

    李拾光想在家里多陪陪家人,顺便关注人贩子的事,所以决定过了元宵节再走,直接坐飞机过去。

    今年的雨水似乎特别多,从开春就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雨,下的人心烦。

    县里早就在宣传,正月十五那天县里会有一个盛大的花灯节,是政府组织的,有点像集会,各种买东西买小吃的人全部出来,就连向下的农村都家家户户都宣传到了。

    天公作美,一直下了小半个月的雨,在元宵节那天居然放晴了,真是个好日子。

    李拾光一直在等待人贩子的事,她以为自己等不到人贩子事件结束就要离开老家去京城了,没想到在正月十五那天,这个特大人贩子团伙全部被抓获。

    具体的情况李拾光其实并不知道,杨书记也没有和她说,只大致知道,似乎这个元宵节花灯会就是为人贩子准备的网,就等着请君入瓮,像这样热闹的节日,正是人贩子猖獗的时候。

    你别以为你是本地人人贩子就会放过你,对于人贩子来说,没有什么本地外地的标签,在他们眼里,任何人他们看到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货’值多少钱?是‘大货’还是‘小货’。

    男孩和漂亮女人是大货,女孩和普通女人是小货。

    李拾光前世的嫂子——罗春花,在人贩子眼里,就是小货。

    公安没有叫李拾光去认人,为了保护李拾光,杨书记直接将罗春花带到了政府办公室,让李拾光去她的办公室里认人。

    这个时候的罗春花才十八岁,没有十多年后的满面笑容,只有胆小、怯懦和害怕,她因为逃过一次,被抓回来遭受毒打,浑身是伤,鼻青脸肿,头发枯黄杂乱,消瘦的身上只剩一层皮,塌着肩膀不安地抠着手指,一双眼睛怯怯地望着她们。

    李拾光在看着她的时候,目光都是轻柔和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惊着她。

    她小声地喊了一句:“罗春花?”

    这个时候的罗春花还不会说本地方言,从大山里被卖出来的她连普通话都听不懂,只低着头,像受惊的小动物般用一双漆黑的眼睛偷偷瞄着他们,仿佛只要他们有任何过激的行为,都能吓坏她。

    面对这个无法沟通的女孩,公安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正好杨书记带走,他们也乐得轻松。

    李拾光又用前世嫂子教过她的她们那边的方言喊了一句:“罗春花?”

    罗春花眼底这才有了波动,好奇而警惕地盯着她。

    李拾光就会这么一句嫂子那边的方言,还是前世她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开玩笑,和嫂子学的。

    她又用她家乡的语言温柔地喊了她的名字,朝她轻轻地伸出手去:“别怕,跟我回家。”

    第95章

    罗春花并不能听懂李拾光说的话, 但是她能感受到她传递过来的善意。

    李拾光将罗春花带回家后, 李爸爸李妈妈都惊呆了, 看着这个皮肤黝黑脸上两块高原红,头发凌乱胆小怯懦的女子不知道李拾光怎么会带了这样一个人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李妈妈问李拾光。

    她虽然有善心, 却不愿意家里多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前世她收留罗春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家里困难, 李爸爸还在外面打拼挣钱, 她在家里照顾李博光,一家人的担子全部压在李爸爸身上, 李妈妈心疼李爸爸, 想去帮他分担压力,可家里李博光没人照顾, 需要有个人来照顾李博光,即使如此,李妈妈也是在家观察了她一年,见她为人勤劳本份,才将她留在家里, 每次回来还会问李博光她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他之类。

    直到过了数年, 罗春花始终几年如一日的照顾李博光,李妈妈问她要不要回家,她摇头说不想回家, 才生出收她为干女儿的念头。

    那时候李妈妈已经知道儿子已经不能人事,所以完全没想过害了人家姑娘,收她当儿媳妇, 反而是罗春花在照顾李博光的过程中,几乎是李博光相依为命,李博光感激她这几年对他的照顾,生活中对她很是关怀体贴,半点没有平常病人的暴躁易怒,有的只有忧郁颓废,她心疼他的同时,也喜欢上李博光。

    这姑娘一直到年近三十都不嫁人,开头的几年李妈妈有私心,希望她能多照顾儿子几年,重新再找一个人回来,未必有这姑娘照顾的仔细,后来她年纪大了,李妈妈怕耽误了她,而且这几年也处出感情了,问她结婚嫁人的事,没想到这姑娘吓得连连磕头,说愿意一辈子留在李家照顾李博光,李妈妈这才瞧出些端倪。

    罗春花被拐卖的那几年,几乎日日遭受毒打qj,且并不止被转手了一次,早已经留下心理阴影,她是在最后一次被转手的时候,爬到了大姚村的老神树上,待了几天几夜,饿了就吃树下的贡品,一直到他们放松了警惕,才连夜逃出大姚村。

    她就像生活在笼子里面的小仓鼠,外面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吓得心惊肉跳,缩在窝里一动不敢动,在李家生活的这几年,是她这一生中过的最安心舒适的日子,不用像在家时从早到晚做不完的活,不用像被拐卖后日日毒打,遭受非人的折磨,只需要将家里打扫干净,洗衣做饭,照顾好李博光,每日将他抱下轮椅带他出来晒晒太阳,每天给他按摩翻身,擦洗身上,不用害怕他会对她做什么。

    李家人和善,只要她老实本份,李家人一直对她很好。

    她害怕面对外面的世界,害怕与外界的人接触,李家于她来说就像一个安全的堡垒,李爸爸李妈妈在外面扛起了一切风雨,她只需躲在这个堡垒里面照顾好李博光。

    罗春花是聪明的,她清楚的知道李爸爸李妈妈需要她做的是什么,所以她全心全意对待李博光,生怕有一天他们不再需要她,将她赶走。

    所以在李妈妈说出让她嫁人的那一刻,她吓坏了。

    手足无措,瑟瑟发抖。

    她不认识字,十八岁之前没有出过那座无边无际的大山,十八岁之后也是被卖到山里,日日被关在屋子里,行动不得自有,除了干苦力活没有别的任何生存技能,她不知道她出去能做什么,嫁出去之后人家会不会再打她。

    连她的亲生父母都能从小到大什么吃的用的都给弟弟,对她如草芥,如猪狗,她还能指望别人对她好吗?

    她虽不明白这些,却本能的知道,不会。

    她被卖的时候妹妹才八岁,在她三十岁那年,她正式和李博光成了夫妻关系,办了婚礼领了证,她就像个漂泊无依的人落了地生了根,终于扎根在地上,今后不用再担忧李家会不会不再需要她,赶她走。

    结婚的那天晚上,她趴在李博光身上嚎啕大哭,像是要将这辈子的害怕和委屈全都哭出来,然而那次哭完之后,她的世界仿佛驱尽了阴霾,她的笑容也从过去的小心翼翼,变得开朗灿烂。

    然而今生,那些曾叫她痛不欲生的苦难只经历了一个开头就被人救了出来,那些叫她黑夜里无法安睡的苦难已经结束。

    李拾光和李妈妈解释说,这是她的一个大学同学老家的人,之前看过她的照片,知道她被拐卖,这次在老家祭祖的时候意外看到她,没想到是被拐卖了。

    李妈妈性情虽温和,却也是个精明之人,一听这话,哪有不明白的地方,青着脸将她拽到房间压低声音问:“这次人贩子的事你是不是掺和了?”

    李拾光对对手指:“是我给杨书记提供的情报,后面是他们自己调查并部署抓人的。”

    李妈妈一巴掌拍在她的胳膊上:“你这丫头怎么胆子这么大!”

    她气的眼睛都红了:“那么多人都不管,你怎么就敢管?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坏?要是让人知道你在这里面做的事,我们家就不得安宁你知不知道?你居然还敢把人领家里来,你赶紧给我送回去。”

    李拾光有些为难,送回去,只能送回她老家去,那是刚脱离狼口又回了虎窝,她能被卖第一次,就能被卖第二次:“她,她就是被她家里卖出来的,她不会说外边的话,只会她老家的方言,也不知道她家具体在哪里。”

    “那关你什么事?”李妈妈骂她:“自然有国家管他们,你好好的操这个心做什么?”

    “杨书记说,那些个人手中有不少命案,他们就一个人见过我,那个人肯定要枪毙的。”

    “你还让他们看见了!”李妈妈气的又在李拾光胳膊上重重拍了两下,吓得手都在打颤,“你别在家里待了,赶紧回学校去,还有这个人,也不能放在家里,你同学不是在京城吗?一起带过去,让她回家,我出路费。”

    李妈妈哭道:“你这傻孩子,你知不知道这些人贩子有多丧心病狂?”她声音极低地说:“八几年的时候,你还小,那时候就有人帮了被拐卖的人吧,最后那一家人全部都被烧死了,大人小孩一个都没留下,这些人贩子,都没人性的。”

    李拾光闻言也很害怕,但她真的无法做到明明知道前世嫂子身在地狱却不去解救。

    李妈妈推着李拾光回屋去收拾行李:“去,你明天就去学校。”想了想,又说,“她也不能给你带走,被人看到就麻烦了。”李妈妈咬牙,“小庄山的房子也造好,就差装修了,不行晚上就把她送到那去,让她在那里藏着,等风头过了再让她出来,她要不愿……”李妈妈咬咬牙狠狠心说:“那就把她送回到公安局去,我是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我们的安全的。”

    晚上李爸爸回来,李妈妈将事情和他一说,李爸爸也吓了一跳,不过李爸爸消息比她灵通,已经从他在公安局的老同学那里得到消息,说:“这次特大人贩子事件,共抓获人贩子157人,捣毁窝点11个,主犯全部抓了起来,只要将她藏好了,不会有人怀疑到飞飞头上,等风头过去了,悄悄把她送走就是。”

    李妈妈这才安下心来。

    在李妈妈心里,李爸爸就是她的主心骨,外面的事情都有李爸爸担着,她才能放心的操持家里的事情。

    李爸爸也说了李拾光:“你妈妈说的对,以后这样的事情千万不能做,我们对你不求别的,你们的安全最重要,至于当什么英雄,爸爸通通不要,只要你和你哥哥好好的,就什么都不重要。明天你回学校后,这件事就忘了,这事我会处理。”

    李拾光也十分惭愧,知道这次是自己任性了,但她知道嫂子在人贩子手中受罪,她真的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其实在将前世嫂子带回来之后,她就知道不合适了,她和哥哥都走了之后,家里就剩爸爸妈妈在家,留下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到底不方便,她就想着能不能将她带到京城去,放在自己店里,哪怕不能做美容化妆师,打扫打扫卫生也好,顺便让前世嫂子去学点字。

    但她没有身份证和户口,坐飞机比较困难,让她一个人坐火车去京城也不太现实。

    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她真的能做到袖手旁观吗?不论怎样,她和爸爸的意思是一致的,就是自己家人的安全最重要,一切善良的前提,都是不影响自己家人的安全和生活。

    “爸,妈,你们先暂时将她安置一下,我那边有个美容院,不行的话把当放到我的美容院去,里面安保严密的很,不会有人认识。”

    李爸爸说:“这事你就别操心了,过几天我将她送到你六叔那里去,他在省城有个砖窑厂,可以先暂时放在那里安置,一会儿我给你六叔打个电话,让你六叔安排一下。”

    李爸爸在听到李妈妈说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怎样安排她的去处。

    李六叔在省城是开砖窑厂起家,这两年造房子的人特别多,砖窑厂的生意特别红火。今年他又承包了省城高速公路的全部材料,李爸爸投了三百万,占了百分之十的股,时常要去省城,他就想等风声过去,晚上趁着天黑,将她带到省城李六叔的砖窑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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