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为了套狐狸!

    这话左麒自是不敢说的,避开自家师兄的视线道:“我不过是担心那什么侯爷不给药,想取些灵狐血入药罢了,又不会要了这小家伙的命,我都还没碰到它,它就逃命似的跑了出来……”

    灵狐似乎是听懂了左麒的话,用断了毛发的爪子不停地挠着南宫若尘的衣襟,控诉着某人的罪行。

    南宫若尘不语,左麒被他看得不自在,摸摸抬眼望天。

    “灵狐通人性,你要伤它它自然会跑 ,且灵狐血虽有解毒之效,却于蛊毒无用,施蛊之人以血养蛊以达到控蛊的目的,除了施蛊者其他任何生命的血液于蛊虫来说都只是养料罢了,所以你就别打灵狐的主意了。”

    “蛊虫是以人血喂养的?为何臭老头从没跟我说过?”左麒面露惊讶,见南宫若尘不解地看过来解释道:“他只告诉了我一些蛊虫的症状以及相应的应对之法,但未曾告诉过我如何养蛊,也不曾说过能彻底解蛊的法子。”

    “你年纪尚小,要学的还有很多,蛊毒是阴邪之物,师父许是不想让你过早地接触这些。”

    “是吗?”左麒半信半疑,在他看来,左彦似乎是有意不让他接触与蛊相关的东西,他有时好奇问及蛊毒之事也会被搪塞过去,说是什么阴邪之物,他才不信。

    左麒讨厌动脑,想不通为什么那便不再去想,恍惚间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入怀。

    “什么东西?”左麒迅速用双手抱住,狐疑地看了苍翊一眼,低头将盒子打开,瞬间眼前一亮:“凝冰草?还真给拿到了?你给了他多少钱?”

    苍翊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厉声道:“本王给你一天时间将药炼好,可能办到?”

    左麒对他怀疑的语气极是不满,不屑冷哼一声:“哼,哪需要一天,小爷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能炼成……”

    “那便好。”苍翊打断左麒一脸的得意:“若不出意外,早则明日迟则后日便要启程前往郢州,你只需要在出发之前将药交与本王便可。”

    “郢州?去郢州做什么?”

    “你不用管,炼好药便是。”

    “谁稀罕啊。”左麒撇了撇嘴,,心情郁闷地给了某王爷一记漂亮的白眼,走上前一把抱住南宫若尘的手臂,挑衅地看向苍翊:“小爷现在要开始炼药,恐学艺不精需得师兄在一旁协助,你若没事就先回去……嗷……”

    灵狐盯着侵占了自己领地近在眼前的两只手,直接一爪子招呼了过去,用的还是断了毛发的那只,满意地看着罪魁祸首痛苦地缩回手,幸灾乐祸地从南宫若尘怀里窜到了肩膀上,掩饰不住的兴奋,正张牙舞爪着,后颈突然被人提起,回头一望瞬间一个激灵,挣扎无力只得拿求助的目光瞥向南宫若尘,对方回以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学艺不精啊?”苍翊一手提着狐狸,兴味地看着左麒捂手呼痛,闷笑不止,一开始被人下了逐客令所带来的烦闷随着灵狐的一爪子拍了个干净。

    “你……”左麒满脸气愤,只顾着和苍翊赌气倒把这只狐狸给忘了,白白吃了个哑巴亏,正欲找自家师兄评评理,却发现人已经折身往屋内去了,回头瞪了一眼还在原地的一人一狐,转身跟了上去。

    苍翊望着走在前面的白色身影,方才他虽一句话未说,但那微微弯起的眼角昭示着他心情不错,低头见灵狐已然放弃抵抗颇显可怜的样子,想着它刚才也算是立了一功,于是换了个方式将小小的毛团抱在了怀里,灵狐受宠若惊地抬头,看他神色温和地注视着另一个方向,不由得讨好般地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伏着闭起了双眸。

    “师兄,郢州在哪儿啊?离这里远吗?”

    “……”

    “郢州好玩吗?你们带上我呗,我保证不会添乱。”

    “……”

    在院里站了一会儿,房门半掩的屋内传出少年喋喋不休的声音,苍翊嘴角轻笑,转身出了院门。

    天色微暗,凉风骤起,苍翊将灵狐送回南宫若尘的院子,换上一袭朝服准备进宫。

    “王爷,这天都快黑了,您如此着急进宫所为何事啊?都已经这么晚了怕是不安全,您还是明日再去吧。”钟叔拿着一件披风替苍翊披上,一脸担忧地劝阻着。

    “不用担心,本王找皇兄有要事,去去就回。”

    苍翊接过系带自己将披风系上,一旁有人将马匹牵了过来,脚踩鞍扣翻身上马,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本王若回来晚了,让人备好晚膳给公子送去,不用等本王一起。”

    “老奴记下了。”钟叔点头应下,目送着王爷策马离去,待马蹄声远了才转身进了府门。

    街道上已经少有人走动,急促的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渐渐靠近,还未看清马上是何人又迅速远去,日落后的天色暗得很快,待抵达宫门口时天幕已经漆黑一片。

    吩咐了侍卫前去禀报,苍翊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回复。

    没一会儿便有一人自宫门里快步走出,对苍翊行礼道:“殿下安好,皇上正在殷泉宫用膳,让您先去未央宫稍候,殿下请。”

    殷泉宫是贤贵妃的寝宫,皇上既在她宫里用晚膳想来是要歇在她那里的,他现在进宫的事贤贵妃应该已经知道了,左右他也没想瞒着,倒是前来宣召的太监让他有些意外。

    “怎的喜公公亲自来了?”

    来人正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喜乔,带着他招牌的笑,却也看得出他对翊王发自内心的恭敬:“自是皇上让奴婢来的。”

    苍翊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宫门,他也知道皇兄为何会让喜乔前来,就像独宠贤贵妃却不给她实权一样,明明为了宠妃将一个亲王置之一旁,却偏偏派了身边最为器重的人来传旨,让人看不出他真正的意图。

    踏进未央宫的大门,苍翊并未急着进去殿内,在庭院里停了下来。时至戌时夜色如墨,整个未央宫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喜乔看着苍翊漫无目的地在庭院里转悠,默默地跟在其后。

    翊王出生不久先帝便撒手人寰,比起那些后妃用来争权夺利的皇子们,皇上更为疼爱这个与自己一母同胞的皇弟,以至于翊王从小对皇上极为依赖。

    这未央宫是翊王小时候最常来的地方,那时候太后的栖鸾殿里总是出现翊王失踪留一群宫女惊慌失措,四处寻找的情景,而最终找到翊王的地方也总是在皇上这未央宫,到了后来,宫女们干脆就不找了,到了时辰便直接去未央宫将翊王接回来就是了。

    苍翊的视线停在了假山旁的一处空地上,那里曾经摆放着一架秋千,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每次偷偷从栖鸾殿跑来这里想要找皇兄玩,但皇兄公务繁忙实在没空,便让人置了一架秋千,让宫女推着自己玩,甚至有时闲暇还会亲自推着他晃上几圈,直到自己被封王之后出宫建了府,这架秋千才被拆掉……想起前世因着种种原因与皇兄渐渐离了心,苍翊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喜乔离得近自然听到了他的叹息声,却只是但笑不语,皇上从小对翊王的关心爱护他一直都看在眼里,皇上把自己想要却不曾得到的东西都转嫁到了翊王身上,只希望翊王能远离皇权中心自在地做一个闲散王爷,至今为止翊王从不曾让皇上失望过,只是近来翊王对三皇子明显的敌对态度,倒是让人不得不忧心……

    “那秋千早没了,你还瞅着干嘛?”

    神思恍惚的人猛然一惊,回头发现庆元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这边,急忙躬身行礼道:“皇兄。”

    “起来吧,以后没有他人这些礼就免了,弄得这般生分。”庆元帝摆了摆手让苍翊起身,翊王造访武安侯府的事他也已经听说,故而对苍翊此次进宫的目的他也大致有了猜测,看着苍翊朝着自己走近,庆元帝转身率先进了殿内。

    ☆、刺客

    苍翊进宫的事南宫若尘并不知道,少年专注于炼药,他便在一旁看着,左麒所展现出来的炼药手法精炼纯熟,不管是炼药的火候还是入药的时机都掌握地十分恰当,若换了他处在左麒这个年纪,他自问是做不到的。

    说是要他协助,不过是为了驳苍翊一句话罢了。

    左麒在用药救人之时,与平日里的样子大有出入,曾听左彦提过,少年初次行医时,一名伤患本来可以得到救治,却因他的失误让病情更加恶化而险些丧命,幸得左彦妙手回春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自那之后,只要涉及医药,左麒总会变得谨小慎微,明明还是个少年却又显得如此老练。

    南宫若尘不同,左彦虽教他医术,却从不让他示于人前,且他贵为皇子,很少有机会去医治别人,以医理而论他或许比左麒懂得多一些,若以经验而论,他定然不如这个师弟。

    “行医救人,当尽全力,若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却因医者的失误致使患者不得救治,这与杀人害命又有何异?不过一个受国法制裁,一个逍遥法外罢了。”这是他初学药理时,左彦曾对他说过的话。

    左麒专注于手里的药炉,并未注意到身后的人情绪变幻。

    南宫若尘看着眼前忙碌的少年,忽然明白了此人为何在医药方面如此严谨,他也曾看着生命在眼前逝去而无能为力,纵使时光倒流,重获新生,当时那种窒息般的疼痛至今也难以忘却,或许正因为经历过这种疼痛,才会越发地苛求自己。

    炼药已接近完成,还差凝冰草入药,整个房内药香弥漫,左麒聚精会神地盯着药炉,以内力催化凝冰草,南宫若尘下意识地垂首看向自己的双手,暗自叹气。

    “公子,该用膳了。”房门被人轻叩,有下人在门外大声唤道。

    南宫若尘抬头看了眼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某个少年,转身走过去打开房门,见几个侍女用托盘端着几样精致的菜肴却不见苍翊的身影,不由得疑惑道:“王爷可用过了?”

    “回公子,王爷天黑前便进宫去了,让公子您自行用膳。”为首的侍女应道。

    “端进去吧。”南宫若尘虽然有些意外却并未多问什么,就算是问这些个侍女想来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正欲侧身让她们进去,突然一阵破风声在耳畔响起,猛然间瞳孔紧缩,意外来的太快已经来不及躲避,还未看清是什么只觉得耳廓一阵刺痛,那不明物体已经从耳畔擦了过去,与此同时两道黑影冲着暗器发来的方向追了过去。

    “公子没事吧?”妙风从房梁上跳下,神情凝重。

    “没事……”南宫若尘一惊,转头便看见左麒手腕已然被划破,刹那间血花喷溅,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指滴入药炉,此刻已经顾不得刺客的事情,迅速折身跑到左麒身旁问道:“没事吧?”

    “破皮而已,无碍。”左麒眉头紧皱,炉中的药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耽搁不得,只能强撑着继续。

    “公子没事便好,妙云和统领已经追过去了,公子不用担心。”妙风跟进来,看了眼妙云离去的方向回头恭敬道。

    “凌云回来了?”

    凌云自秋猎回来之后便忙于找人,已经好些天不曾出现在王府了。

    “似乎刚回王府不久。”

    刚回王府便遇到刺客刺杀,该说他幸还是不幸?

    确认两人没有大碍之后,妙风又退了出去,院子里被打翻的菜肴撒了一地,被惊吓到的侍女还茫然无措地杵在原地,妙风秀眉紧蹙,厉声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干净,让厨房再备两份饭菜送过来。”

    “是……是。”听到妙风的话侍女们如找到了主心骨,利索地将院里打扫干净,至于刺客一事不是她们该关心的事也不是她们能管的。

    苍翊回到王府的时候南宫若尘还在替左麒清理伤口,当时事发突然来不及处理伤口,药炉周围温度太高导致伤口有些红肿,药物的摩擦使得伤口有些刺痛,恢复了常态的少年疼得龇牙咧嘴。

    “他大爷的,要让小爷逮到是谁干的,小爷非打的他连他亲娘都认不出来……嘶……”

    南宫若尘放轻了手中的动作替他包扎,左麒手腕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其实并不严重,那名刺客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守卫森严的王府,定然实力不俗,当时那猝不及防的一击,他若真要刺杀谁没理由办不到,若不是为了杀人,他又是何目的?

    “师兄……师兄?”正在给自己包扎的人突然停下,左麒试探性地唤了几声却毫无反应,只得伸手撞了撞:“师兄,想什么呢?”

    南宫若尘被撞回神,双眼重新聚焦,歉然地看了左麒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无事……”

    随后又继续用缎带将手腕上的伤口一圈一圈地缠住。

    左麒落得无趣,孩子气地撇了撇嘴,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取过一旁方桌上的小瓷瓶瞧了瞧:“这凝冰草虽好,却不知于蛊毒能有几分效用,而且药效有限,要蛊毒发作时才能知道效果,若是作用不大,你要怎么办?”

    “且先试试再说吧。”南宫若尘拿了剪刀将多余的缎带剪掉,熟练地打了个结。若要解蛊,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找到施蛊之人,只是这最简单的方法却是现下最难办到的,他也不过是以侥幸的心态暂且一试罢了。

    “我听说那臭屁王爷正派人四处寻找臭老头的下落,或许到时候能有别的办法。”左麒安慰了一句,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南宫若尘的眼神带着不解:“说起这个王爷,有一件事我倒是一直不明白,他待你这么好到底图什么呀?”

    若只是为了美色,这般付出也太过了吧。

    南宫若尘一怔,这个问题不也正是他自己想知道的吗?

    苍翊贵为一国王爷,想要什么样的王妃得不到,却偏偏执着于一个落魄皇子,何况当初被救下时他身份未明,孑然一身,还容颜尽毁……

    “师兄,你再怎么说也是一国皇子,若你回到月华,只要你有心就算是要那个皇位也不是可能,何必要留在这异国他乡,无名无分地跟着……跟着那什么王爷呢?”

    的确,他也曾肖想过那个皇位,暗中培植了不少势力,只要能回到月华,纵使要夺位又有何难?只是没了要守护的人,他要那皇位何用?而且现在的离洛于他而言,早已不是异国他乡。

    “若是我当真与他在一处了,你觉得会如何?”南宫若尘状似无意地一问。

    毕竟断袖分桃,有违天道伦常。

    “……”左麒直视着南宫若尘的双眼,修长的眼尾泛着点点桃红,平静的眸子如一汪幽潭不起点滴涟漪,片刻后将视线移开:“我不知道什么伦常不伦常,在一起便在一起了与他人何干?但师兄你可曾想过,他贵为一国王爷,你们相识不过月余,他当真是真心实意么?臭老头常说皇家无情,你们如今这般纠缠,迟早会伤了你自己的。”

    南宫若尘不语,左麒跟在师父身边多年,其观念或许与师父相仿,或许上一世左彦坚决反对,也是出于这样的想法。

    但依苍翊的性子,纵使为天下人所不容,他也仍会那般义无反顾吧。

    “那……那个,他日后若是对师兄你不好的话,你告诉我,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虽……虽然我打不过他,下药我也能整死他。”左麒避开南宫若尘的视线,一脸不自然地道。

    南宫若尘见他一副别扭又异常坚定的样子,只觉得心中暖暖的,想死前世与苍翊的相处,又不由得有些怅然:“一直是我欠他良多,他又何曾辜负于我……”

    “嗯,的确是欠了不少。”左麒并未注意到自家师兄的神情变化,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咱俩住在他的府里,白吃白住不说,他还捣鼓了那么大一块药园,那些珍稀药材不算,就他从武安侯府拿回来的那株凝冰草可都是价值连城啊,你说这么多钱咱还的起吗?”

    南宫若尘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对他如此脱线的想法很是无语,随即又苦笑一声:“你年纪小又哪里会懂,其实……我也不懂。”

    “欠债还钱有什么不懂的……”

    南宫若尘摇头,暗叹钱债易还,情债难偿。

    “师兄?”左麒对自家师兄突然的情绪低落表示非常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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