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学堂静下来,舜娘又教了几个成语。描红释意后,便让众人说段话,每词都用,还得连贯。

    姚蕊娘毛婉妁等有基础的,都顺利过了;彩虹还好,只有句“黑风大王一毛不拔,月牙仙子河东狮吼”,恁得奇怪。不知这大王和仙子有甚么关系,许是昨晚又读了话本罢。

    李婆婆郭兰贞年长些,作出的虽然粗陋,倒也过得去。到了何梅香这里,却成老大难。只见她支吾半天,怯怯说道:“舜姐姐,这次先记下,下次我再补。只是有一事不明”。

    舜娘问她:“怎么讲”,梅香回道:“前日你说有个姓班嫁给曹家的女娘,写了本劝女子的书,连正宫娘娘都要照书学哩。那书不是劝女娘顺从官人么,怎得还有河东女娘吼人的”。

    又说:“那河东的柳女娘,是衙内正房,定是读过书的。我们没读过的也罢了,她读过的怎也吼人,还闯出个大名”。

    舜娘笑道:“这读书有读进去的,也有没读进的。若是人人读进圣贤书,天下就平安富裕,所以官家文德治国,国祚经了靖康也能延续”。

    舜娘还要说甚,却被李婆婆插嘴:“文德是好,可那金兵一来,全都像鸡儿被捆起,连个鸣儿都不敢打,我家隔壁的童生眼睁睁见妻女被抢,还不如那杀猪的有血性哩。若那金兵再来一次,这临安都要成焦土了”。

    众人听这话不祥,忙岔过去,李婆子也打起自嘴,说这刁舌儿自家乱窜,连主人都制不住它,听得众人笑将起来。

    见众人笑停,姚蕊娘道:“我幼时也读过几本,总觉得书里的和书外的不一样。家里嫂子们都读过《女诫》,却没人学那书,衣裳簪子都要挤兑我,说话也拐几个弯。等出嫁了,没几月就被那浑人嫌弃,就算按书照做,也留不住他”。

    “舜姐姐,你说这书写出来,到底给谁读?学书的被嫌弃,狐媚的被宠爱。说是正房,一年能留住几次?人嘴里敬你是大妇,心里笑是守活寡哩”。

    见姚蕊娘眼圈红了,众人都劝,那先挑起话头的梅香忙告罪,劝道:“蕊娘子,你那前夫恁得不是人,书是人读的,哪是猪狗懂的?再说男的一身臭气,那东西又丑,还夸得上天入地,我每每要吐,好容易他死了,才过得松快日子”。

    钱舜娘见这学习班竟成了诉苦会,忙忙止住。等姚蕊娘揩了泪,收拾齐整后,说道:“曹大家写出《女诫》,虽说行止庄正,却忘了人之大欲。那些男子,嘴里说着妇德最重,眼里却瞧着妇容,若真信了书上的,哪能牵住郎心。”

    “这书也就随便翻翻,说亲前摆在绣房做样子。等生了女儿,再拿出来妆个门面。若真叫女儿读,才叫害人哩”。

    听得舜娘这话,郭兰贞道:“难怪你只是略略一提,没有细讲那书。我表姐就被教得隐忍,忍出心病,人也郁郁的,早早去了。姨母还笑我没学过那书,嫁得也差,是个吃苦的牛命,谁知先去的是她家”。

    众人叹完,收了笔墨桌椅,都回了屋,只是好几个都睡不安稳。姚蕊娘想起前夫和狱中惨事,整夜流泪;毛婉妁想到休书和流下的胎儿,也是一宿未眠。

    彩虹却把那书的封皮卸了,套在话本上。王婶娘见女儿夜读女诫,心中欢喜,自家女儿知书达理,比那只知对账的狐狸强多了。

    到了郭何两人这里,却是另番光景。原来那何梅香进度甚慢,又最服同屋的郭兰贞,舜娘嫣娘只得让郭氏给她开小灶。

    这次两人又一问一答到深夜,都困得睁不开眼。那何梅香耍赖撒娇,和郭兰贞挤在一床,黑甜睡去。谁知这同床的两人,竟做起异梦来。

    何梅香梦到自家力大无比,把那吴牢头打得满地找牙,又寻匹白布,把那肥宽臭脚缠个三寸。那吴牢头原本还污言秽语,疼到后面就软了,还娇滴滴地哭起来。

    何梅香被哭得心烦,骂他道:“哭甚么,你还没尝过月信的苦哩。我本就经水不利,还被你折磨,每次都是半床血,若不是怕连累大姐,早和你同归于尽”,正骂得爽利,那吴牢头却捂住小腹,满脸冷汗,没几时身下便遗出红来。

    何梅香本要找条棍子,也让他受次苦,却被人拦住。只见那郭兰贞金冠玉带,竟和前日救葬父女娘的公子同样装扮。何梅香心头乱跳,只知傻傻跟着郭兰贞走,身后的吴牢头见状哭道:“官人,不要抛下奴家”。

    到了郭兰贞这头,睡梦比何梅香的还奇异。原来梦里竟成个将军,身着银甲,□□红马,一枪下去死伤一片。那些敌人被抢挑死,竟化作纷乱字纸,等挑到一页,满满写着女诫二字。

    郭兰贞看得发怔,却被敌人袭了一枪。本以为后背被刺,湿漉漉一片,谁知那热汩汩的不是自家的,竟是身后一个亲卫的。

    郭兰贞急忙捞起那人,往阵后赶去。那人却惨白着脸,劝道:“兰儿,你做将军的怎能逃阵,已经没救了,还是放下我罢”。

    一旁的副将赶来,竟是何梅香的模样。那亲卫见了,挣扎喘道:“兰儿,还是眼前人要紧,只要你好,我便安心”。

    郭兰贞听得心如刀割,眼睁睁见那人去了,哭喊一声“竹表姐”,便握紧银枪,朝阵前冲去。

    ☆、第57章 神仙不老羹

    话说何梅香正美滋滋地随着郭兰贞,却被身边一声哭喊惊醒。只见那郭氏似被魇住,嘴里咯吱吱响,双臂也乱挥乱舞。

    好容易醒过来,却是一言不发,一连几天都没个笑脸。梅香本想问那竹表姐是谁,见了这样,也只能先按回肚里,在学堂也乖巧听话,惹得众人惊奇。

    又过几日,嫣娘灯下对账,见王老娘端汤过来,忙道:“娘,我下晌吃得多,喝不下这个”,王老娘说道:“这不是普通汤水,是神仙不老羹哩。只要日日喝它,七老八十都似二十许人”。

    嫣娘奇道:“我还未双十,怎得要喝这个,再说这羹竟有如此功效,怕是被人骗了罢”,那王老娘劝道:“就是年轻时候喝,才有效果。前街温郎中和御医有亲,偷偷记下方子,又听得南县你最拔尖,才熬了给你哩”。

    嫣娘道:“我与他无甚瓜葛,好好的为甚要送药。再说他若心中有鬼,下了黑手,喝药可不就着了他道么”,又说:“这药不知放了甚,还是倒了罢”。

    原来王老娘发愁女儿快二十,连个女婿的影儿都没有。自家嫣娘样样拔尖,怎引来的都是烂桃花,还被无赖们编派得坏了名声,正经人家都不来提亲。

    前日经了牢狱之灾,嫣娘竟说不嫁了,还说那王半城五十生儿,日子也没差到哪去。王老娘心里发急,请了几个媒婆,寻来的要么是四十多续弦的,要么是家贫要倒插门的。

    王老娘问那媒人:“怎得没个聘原配的小官人,三年前我家门槛都被踩烂哩”,那媒人回道:“王姐姐诶,三年前嫣娘还是十六七,年华正好,现在是个老黄花,坏了名声,能被续弦都不错了”。

    又劝道:“其实倒插门也不差。嫣娘再能干,也是个女儿,不如寻这邓家小子,顶得上半个儿哩。就算嫣娘生不出,这么多养娘,挑个屁股大的,下的崽儿还不是你们王家后代”。

    王老娘正要回话,却被旁听的月牙抢白道:“哟,敢情我家嫁个正房还得陪上小妾,这邓家小子好大脸面”,又转头说道:“伯娘,你忍心大姐受吃软饭的气么”。

    王老娘虽说心急,也舍不得把嫣娘胡乱配人,只得捧出重金,让谢媒人替嫣娘留意几个。那媒人笑得眼睛没缝,连连答应。

    等过了几日,南县都晓得王狐狸要寻汉子,说是雏儿,又有酒楼,比大户家的嫡娘子还妆奁丰厚。

    媒人传出这话也是好心,却被些红眼们搅了,说是酒楼有好几家参股,谁知这骚狐是不是空架子,又说那王老娘买了羊肠,定是给骚狐夹的。这污言秽语越传越广,把王老娘和谢媒人气得倒仰,李婆子连骂几日,却是洗白不得。

    本以为嫣娘会伤心,谁知她只是笑笑,还说红眼们也是坏心办好事。那些听了诬话还来求娶的,看中的不是酒楼,也信我的清白。王老娘听得心酸,用这话反驳那些红眼,又闹了几日。

    忽的一日,前街的温郎中过来,说是听得嫣娘之事,敬佩这等奇女子。自家手上有个方子,原是宫中贵人用的,若是女娘正当年华,日日喝这神仙不老羹,就算以后子孙满堂,也能青春永驻哩。你家嫣娘用了它,就算四五十嫁人,也没人说嘴。

    那王老娘本就愧疚女儿,又听得有这灵药,便要重金买下。那温郎中却微微一笑,说是灵药赠佳人,一点心意,不足挂齿的。

    王老娘便拿了那方子,熬羹给嫣娘,谁知这女儿竟不信,只得先找只猫来喂药。那猫喝了几日,竟皮毛氤氲,体散香气。王老娘忙去劝嫣娘,那嫣娘推脱不得,便先应下,到时偷偷倒掉。

    那温郎中晓得嫣娘喝了灵药,便日日上门。王老娘以为是对嫣娘有意,立时张罗开,每每那郎中来,都要借故赶走众人,只留嫣娘与他闲话。

    嫣娘虽是不愿,又不忍拒绝老娘,只得硬着头皮与那郎中闲谈。温郎中问嫣娘闲暇做甚,听得是读书识字,便笑道:“读书甚好,我也不喜目不识丁的”,又听得楼里有叫“舜娘”的,也只是笑笑,转而去问他事。

    等聊完一次,就有二次三次。王老娘见这郎中快成女婿,整天笑得合不拢嘴,又偷偷帮嫣娘置办嫁妆。嫣娘却觉得这郎中似是鸡肋,虽比不得赵宗子,也不是黑眉乌嘴的。

    王老娘听得这话,怒道:“你都被人说成老黄花了,还挑拣甚么。这温小官虽没甚金银,却对你用心,若真成了一家,也倒过得去”。嫣娘还要说甚,却被老娘强拍着,赶到柜上去了。

    南县众人见这郎中好事将近,原先骂骚狐的全后悔起来。王狐狸不是雏儿又怎得,那身皮子几个女娘有?再说就算得了酒楼的一成股,也是大户哩,这温小官竟是个眼尖的,将这熟透的蜜桃摘走。

    这小子这等滑头,说不得之前骂狐狸的话都是他放出的,阻了我们的道,他倒得了好处。那闲汉越想越气,便寻个黑夜,将那郎中套上麻袋揍了一顿。那郎中嘴里喊疼,也平不了闲汉的怨气。

    温郎中本要年前定亲,如今挨这一顿,青紫着两只眼,只能挪到年后。嫣娘也说等小九回来,人齐了热闹,于是那郎中约好日子,自去养伤了。

    酒楼众人见嫣娘喜事将近,都谈论此事。这日灶下活计干完,毛婉妁道:“本以为冯解元要聘东家做二房,谁知最终被这郎中得了。虽说只是小户正房,也比那大户二房强”。

    李婆子道:“这话不错。只是那温郎中,约了日子后怎不上门了,就算是近了年关,也没忙成这样罢”,胡婆子也道:“有些男子定亲后就变了模样,东家可别遇上这种”。

    一时彩虹过来寻果子吃,听得众人议论,便道:“前几年大姐二姐都肖想甚么公子衙内,谁知全嫁了白身”。众人听得有趣,逗她道:“彩虹想嫁哪个公子,婆子我替你去说”,窘得彩虹丢下果子,一溜烟跑去寻嫣娘了。

    到了嫣娘屋外,却听得王老娘也在,两人正闲话哩。只听嫣娘说道:“娘,你要我嫁温郎中,我不乐意”。那王老娘骂道:“你又闹妖,这温小官有甚不好,再说你过了今年,成了双十妇人,再寻不到好人家”。

    又道:“我晓得你心里有人,可那人是王孙贵胄,咱怎能攀上?你前日不是腻着张小九么,可他已娶了亲,又干瘦无力,不像个长寿的”,又道:“也是奇了,那捧珠见你俩黏在一起,又在牢里过了夜,一点不气,竟是个缺心眼的”。

    嫣娘本要解释,又怕老娘坏事,只得低头不语。王老娘见说中了,便劝道:“温小官还有个作御医的族叔哩,张小九有甚?听得以前还同张四街头卖艺,挑娘子也挑个瓦子跑出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家出身”。

    “我儿,娘活了些岁数,看得总比你清,你应了温小官,总得好日子”,又唠叨几句,才下楼去了。嫣娘呆呆盯着窗外,竟扑簌簌掉下泪来。

    彩虹见大伯娘走了,才蹑手蹑脚进来。见嫣娘哭了,忙劝道:“大姐,你不愿就同伯娘说,怎得只是哭”,嫣娘瞧了眼彩虹,柳眉杏眼,恍惚是自己六七年前的模样,便叹道:“三妹,人是说不过亲娘的,等你到我这岁数,就晓得了”。

    彩虹奇道:“你同她好好说,竟说不通么。酒楼的事你一说就行,这事咋说不过?”

    嫣娘道:“酒楼是酒楼,亲事是亲事。我有时想,若三年前应了那个聘正室的,会比如今强么?”

    “强不强的,我不晓得,但大姐你嫁给那小官人,怎能把酒楼做大,还开了分店,又收留这些姐姐”,见嫣娘缓了神色,彩虹又道:“南县提起咱家酒楼,谁人不夸。可惜没个话本写这事,不然大姐也能流传千古哩”。

    嫣娘被彩虹的呆话逗笑,说道:“我明白那些红眼恨我,做酒楼敌不过,就在这事上害我。若我名声没毁,怎寻不到好人家?这温家神神道道的,也不知在打甚么主意,娘没经过商贾之事,真以为那人慕我,我却觉得不对”。

    “若是真心求娶,怎得只问学习班,定下日子就不来了。前日小甲服侍雅间,听得北县吴家要包圈木料,年后要做亲置房的全去预定,省得到时没货。别家都着急,只温家一声儿不出,娘托表哥去问,回话是已经定了,却不知小甲套出话来,预定人家没姓温的。”

    “还有那白仵作,听娘说温家求娶,惊了半天。等再问他,却又支吾不说。又有人暗地里打听菜方子,还收买张四手下的人哩。我本不想应下这事,见有人做耗,便先应承,看他们怎么闹妖”。

    彩虹听得呆住,半晌道:“我见咱家客人进进出出,以为开酒楼也就这样,平日处好邻里,就能赚得钱来,谁知还有这些事”,又道:“大姐,你应承下来,到时事发,苦得还不是你么?”

    只听嫣娘道:“若是提前说开,他们又要别处下手,还不如一次解决。就算天崩地裂,也要先会会再说”。

    ☆、第58章 乌金百味丸

    话说彩虹听完嫣娘一番话,默默回到屋里。翻了翻枕边的话本,见都是些一品夫人,公主王妃的,便叹口气。

    “怎得没个开酒楼饭庄的,全是些高门富贵,可见这写书之人也嫌弃商贩。可怜大姐一人扛着,也不知能撑到几时哩”。

    又想自己三年后,也该问亲,不知王婶娘是个甚么打算。那些玉面书生,真会求娶自己么,大姐艳冠南县都落得如此地步,自家也好不到哪去罢。

    想到这里,彩虹怒上心头,将那些话本拢到一处,就要寻火来烧。可真取了火来,反倒舍不得,就算以后没个好下稍,现在也能做几天梦不是?走一步看一步罢。

    又过几日,嫣娘同舜娘打听分店之事,听得有个叫李小黑的伙计,被人收买,便假意应承下来,每日向那客报些鸡毛蒜皮之事。那客用大银偷买菜方,还承诺让小黑入得北县陈家米铺,每月三钱银子哩。

    嫣娘奇道:“那陈家米铺同我家无甚恩怨,怎得要插眼线买方子,米铺又用不到”,舜娘道:“我也心疑,只是那客紧着要方子,再不与他就露馅了。若用几个不甚紧要的方子哄他,许能钓出鱼儿来”。

    嫣娘思虑后,同舜娘商定拿出姜汁皮蛋的方子。这乌突突的蛋,不甚合临安口味,小九却说这蛋千百年后卖得火哩。可再火也无用,还积压几百个卖不掉,只得将它出手了。

    那客见了这蛋,色黑味怪,便沉下脸面。李小黑正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旁边一个干瘦的妇人惊道:“呀,这不是乌金百味丸么,东家说牡丹雅间才能供的,你怎端到大堂了”。

    那客听得有故事,便摸出钱来请妇人说。谁知那妇人看也不看,只拧着李小黑耳朵乱骂,一时揪回灶房了。

    那客等了片刻,见小黑不来,便又拣一块尝,觉得甚是难吃。那牡丹雅间的客人怎得喜欢?许是那大富之人胃口不同,自家一个管事,品不了那味罢。

    那客心内猜度,却被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打断。只见那管事笑道:“客官,我家跑堂的不晓事,将这乌金百味丸端了来。这菜甚是费钞,一颗要十两银哩”。

    那客嘴里喷出茶来,骂道:“讹我哩,这黑不溜秋的,送也不要”,便甩袖要走。那管事忙扯住道:“客人你走了,可害苦我也。这乌金丸的空儿留下,可不得我和那小子补么。客人身着锦绣,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公子衙内,别逗弄小民了”。

    那客人本要走,听得“气度不凡”“公子衙内”,两腿竟像被黏住,一步也不想迈了。又听那管事道:“客官若不信这乌金丸值十两,可同我去牡丹雅间一观。今日有个赵官人在此,还请了樊楼新晋的头牌哩”。

    那客人听得,只随管事走。自己一个酒楼的管事,还是管仓库的,今日披了身锦绣已是运气,没想到还能见得花魁。

    再说那樊楼,在临安风月场称个第二,没人敢称第一。那等销金之地,自己连个门儿都摸不进,也不晓得那花魁是个甚样。今日见那美人一面,就算打探消息不成,回去被掌柜骂死也心甘情愿。

    那客人一路心猿意马,到了牡丹雅间。只听那管事轻轻道:“屋内的赵官人是天潢贵胄,名号未知。客人若是与他相熟,我便去通报”。那客忙说仰慕已久,却不好空手见贵人,今日就不去拜见了。

    那管事也连连称是,只领着这客到了隔壁耳房。那耳房虽小,却别有洞天,将那虢国游春的画儿一取,就有个小旋钮。再轻轻一旋,就露出几个小气孔。那气孔甚小,眯着另一只眼,细看才能窥见隔壁雅间。

    虽说看得艰难,只要轮换小孔,也能看得全。那客凑在孔外细看,只见屋内背身坐着个身姿清俊的官人,一身白衣,甚是出尘。那官人只是独酌,没甚言语。旁边腻着个紫衣婢妾,转身执壶时,一双眼睛媚死人。

    那客狠狠盯住紫衣婢妾的胸臀,又见一个粉衣的丫鬟捧出香炉,调出汩汩的烟来。那客见这丫鬟虽没婢妾俏丽,举手投足别有番书香之气,便暗叹大家婢女果有风范。

    正感叹间,却听得雅间门响,先前拧走小黑的仆妇进来,在地上铺了锦毡。那客正好奇这价值千金的锦毡被何人踩踏,就见一个纤浓有度的女娘蹁跹而至,金莲小小,一只手估摸能放得两个哩。

    那客见得这等小脚,又见那女娘走得甚美,衣裙扭得格外好看,便认定是花魁。只见那花魁面覆轻纱,捧着个金盖玉盘,随风摆柳般朝自己摇过来。

    见那花魁越走越近,像是专门朝向自己,喜得那客心头乱跳。又见那花魁弯下纤腰,将玉盘捧到官人面前,轻揭那盖,竟是一盘金花玉叶,簇着三颗乌金百味丸。

    那花魁莺啼燕语,说这乌金丸是酒楼至宝,一丸下去能金枪不倒,两丸下去能夜御百女,三丸下去万夫不敌哩,又说妾身想公子得紧,才自家花钞买了三丸,花了一百银哩。这丸虽吃着奇怪,却甚有效。

    白衣公子还未说甚,那紫衣婢妾先笑道:“这东西圆圆滑滑,竟是个乌鸟下的蛋,怎得敢称金丸。再说公子吃了这怪东西,身体抱恙,你家樊楼也赔不起”。

    花魁被刺了一句,却仍温言细语:“这金丸本就是蛋,配了奇珍异草,在地下埋了三年,吸了天地精华,才修成这样。王家酒楼本就只有五百颗,每人限得一颗,若不是我砸下大银,怎能得这三颗哩”。

    那婢妾不信,还要再说,却被公子打断。那公子只点了下头,粉衣丫鬟就赶上前来,用象牙箸拣出个乌金丸,玉荷叶衬着,送到那公子面前。

    只见那公子用了金丸后,像是全身燥热,站起身来。忽地听到几声娇呼,就见有个大大硬硬的东西从白衣中竖起来,甚是雄壮。那公子稍侧了下身,更显得那东西硕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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