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说着,看向桓承之的眼神儿就像是在看具尸体。半晌,才又跟着笑了句道:“夫人之前来说你是神兽,我就想着这毒对你怕是没那么快见效。所以自己融入了些许毒药进去,这样一来,就算你是天王老子,也总该去死了吧?”

    桓承之低头不语。

    那书生也不着急,似乎是确认了他无力回天一般,连身边儿防御所做的水汽都卸了大半。

    桓承之仍然没有动作。

    只是原本仅在手掌的乌黑,此时已经蔓延上了大半个胳膊。

    战局似乎就该这样定下来了。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就在一瞬间。

    桓承之双眼中猛然迸出一道红光,随着光线的闪烁,周身落下的褐色烟雾也跟着重新冒了出来。

    书生原本见他表情还紧张了一瞬,可看见这情况,却是放心的松了口气道:“我当你是想做什么,原来是故伎重施,你觉得就算现在剥了我这层水甲,你还有能伤我的实力吗?”

    桓承之笑而不语。

    他静静地看着那层水汽随着灰尘砂砾的蔓延,又重新落成一颗颗泥点。

    眼看那层褐色的雾气将要散尽,他却突然抬手一挥。地上刚刚落成的泥点全数乍起,就像是一颗颗子弹一般,飞速朝书生砸了过去。

    书生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毒液蔓延到脸颊的桓承之还能发动这种功法,在错愕的瞬间,也就失去了最好的防御机会。

    泥点狠狠的击中身体,血肉被刺穿的痛意随着攻击在身上各处蔓延开来。

    等他重新扬起一层冰做的防御罩,将自己笼起的时候,却发现这泥点中突然燃起了火星,在灼化了他的冰层的同时,又让那水加固了泥点,反而比刚刚更为激烈的射了过来。

    这次是真的无计可施了。

    书生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眼看着他最后一层屏障也要被人击破,他赶忙抬头,朝仍然追着贺宇帆不放的树枝喊道:“主夫人!救我……”

    话没说完,一道沙土凝成的利刃从地上窜出,在捅穿书生腹部的同时,那上面燃起的火焰,又成功将这伤口灼的更大了一圈。

    书生看向桓承之的目光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可再想开口,也只能在填满了口鼻的鲜血中,发出些呜咽般的挣扎。

    “水确实是可以克火,但不代表火烧不了你的冰。”

    桓承之抬眼对上书生的双眸,语气淡淡道:“还是要多亏了你弄出来这么些冰,不然地上的沙土太散,也够不得我弄出个能捅死你的东西的。”

    话音落下,那书生眼中的惊疑又浓了些许。

    然而也没给他再询问什么的机会,随着眼前的阵阵发黑,他终是喷了一口血出来,如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桓承之扫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青紫的手臂。身子突然向旁一侧,手掌向下一握,正好将脚下刚刚破土而出的一条树枝,紧紧扣在了掌中。

    “喂!这树枝有毒的!”

    贺宇帆惊慌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从刚刚被魔剑扯着飞的状态,转为了侧坐在剑上。

    此时他手中抓着天镜,双眼紧盯着桓承之这边儿。口中控制不住的高声喊道:“你胳膊都紫了,躲着点儿啊!”

    他这喊着着急,那边儿当事人却是手下发力,强行将那树枝一把扯断。

    听着那地上传来的一阵如同婴儿哭嚎般的尖叫,他也不急着将手中那半截树枝扔下,就这么抬头和贺宇帆对视了一眼,才勾起了一抹微笑道:“放心就好,我抗毒的。”

    “可……”

    贺宇帆目光锁在他那只青紫的手臂上,正欲说点儿什么,却见那片明明已经蔓延到了下巴的深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慢慢褪了下去。

    直到桓承之手掌上只剩下被树枝上的倒刺划出的伤口,完全看不到一丝青紫的时候。他才将那树枝换到另一只手上,将这手冲贺宇帆抬起来,摇晃了两下道:“你看,没事儿了。”

    后者被这情况闹得无语,但还是控制着魔剑向下过去,一把将桓承之跟着扯上剑身和他并肩坐下,才继续开口,用略带不满的语气道:“你明明没事儿,那刚刚为什么还要装的不行了似得。”

    “我哪有装?只不过是没急着去解毒,让他误以为我不行了罢了。”

    桓承之笑着应着,目光向下又扫了圈那书生的方向。果然就如他所料,这才多久的时间,那书生的尸体就已经干瘪了下去。

    贺宇帆见他视线挪动,也跟着一同看了过去。

    在看到那尸体的时候他拧了拧眉,然后扯了扯桓承之的衣袖,用确定的语气道:“这些尸体的血肉,都被当成攻击咱们的这个树枝的养料了。”

    “你发现了?”

    桓承之有些意外,扬了扬手中拎了半天的树枝,他说:“我刚把它扯断就是想着拿给你看看,这上面的血腥味儿太重,还满是死气,想来除了是吸了那些尸体之外,也没别的可能性了。”

    “观察力还不错嘛。”贺宇帆笑着应道。

    他们两人飘在半空中,任凭那树枝在下面张牙舞爪,也无法伤着他们半分。

    就这样停了两秒,贺宇帆又继续道:“除此之外,再告诉你两个你不知道的秘密。”

    桓承之挑眉:“洗耳恭听。”

    贺宇帆咧嘴一乐:“第一个,你现在应该已经感受到了。越靠近法阵中心,那种阻止人飞起来的压力就会越小。所以从咱们现在这里算起,再往里面的一路上,咱们都能飞着走了。”

    桓承之了然的“哦”了一声。

    其实这倒也不是什么难发现的问题,毕竟比起之前那种剑都投不出去的状态而言,他们现在在天上飞的时间可实在是太久。若是再没点儿察觉,反倒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只是……

    “如果可以直接飞过去的话,你也不会在这儿盘旋着半天不动的吧?”

    桓承之问着,语气却是认定了一般,带着些称述事实似得味道。

    “我在这儿不走不是为了等你嘛。”贺宇帆咧嘴笑道,伸手在桓承之的脸颊上捏了一把,才总算是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指了指前方那几排树道:“那些看起来特别无害的树,就是这个树枝的本体。那个会吸血的虫子是它的伴身物,两个合在一起,就能发挥出来刚刚打我时候的那种效果了。”

    桓承之点头轻轻“哦”了一声,倒是有些不解道:“这跟咱们不飞过去有什么关系?就咱们现在这点儿高度它都碰不到,你再飞高点儿的话……”

    “飞不高了。”贺宇帆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我只是说压力会减小,并不是会彻底消除。所以咱们现在这个位置就已经是最高了。但是尴尬的是,这树枝是越靠近本体伸得越长,而且具体能伸多长,是看它吸了多少血。”

    说着,贺宇帆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你说,它这么多年洗的血加起来,能伸多长?”

    这话出口,桓承之面上也有些纠结了起来。他拧眉看了看那树,又低头看了看下方和他们相距不到三尺的树枝,嘴唇抖了两下,终还是按了按额角道:“你问问镜子,有什么方法能让它伸不起来?”

    “有是有,但是除了这个,还有一个让我很关心的问题。”贺宇帆说:“这个树是让你觉得危险的东西吗?”

    和想象中的一样,桓承之只迟疑一秒,便摇头道:“不会,如果是它的话,我刚刚也不敢直接上手去扯的。”

    “我就猜是这样。”

    贺宇帆叹了口气道:“这个树的问题,镜子上有两种说法。一个是就这样斩它的树枝,等血流干净了,那主杆自然也伸不起来了。”

    说着,他还给桓承之指了指他拎在手中的那根树枝,断口处鲜血一般艳红的汁液。

    后者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随即便纠结着继续跟了声道:“这树里的血要放多久才算放完,还有万一咱们放到一半,它也意识到了不对,不再往外面伸这些分支的话,我们还如何放血?”

    “所以还有第二种方法啊。”

    贺宇帆说:“直接对它的本体出手,斩断了那些,不管它有多强,都不会再折腾出什么事儿了。”

    这话倒是合了桓承之的心思,他立刻点头道:“那就……”

    “那样需要一个人走到树跟前去,用专门的咒法附在火属性的剑上,才能斩断那些树的本体。”贺宇帆说着,稍稍顿了两秒,赶在桓承之应声前,又补充了一句道:“说着挺简单,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让你觉得危险的那物就在树林跟前。所以……”

    桓承之皱眉。

    贺宇帆深吸一口气,用不容反驳的语气道:“我去就好。”

    第157章

    话音落下, 桓承之立刻就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一下他有多不赞同。

    一手将贺宇帆的胳膊钳住, 他满脸不悦就差写出来了:“我跟你说了几次了, 用不着你去闯这些危险。有事儿我来就好, 你乖乖等着, 我……”

    “可是你现在是土灵根啊。”

    贺宇帆应的也挺无奈。他摊手叹了口气:“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道的, 但凡是个法宝, 它总归都是有个使用冷却时间的。所以你现在变不回纯正的火灵根, 要速战速决的话,那肯定还是我来的快的。”

    说着, 贺宇帆还生怕他继续赌气似得, 又真诚的补充了一句道:“你要知道, 我个人比起玩儿剑,更喜欢看我儿子陪我指哪打哪。所以这种非得自己动手上去砍的事儿, 若不是你不行,我也绝对不会自己上去动手的。”

    他说完,还特别合场景的摇头叹了口气。看的一旁桓承之目光犹疑半天,也终究是抿唇没去紧着拒绝什么了。

    “其实咱们时间还来得及, 张家主宅里的那些人, 看样子暂时该不会考虑到逃跑的相关事宜。所以你只要别一想几个时辰的,我都可以给你机会慢慢考虑来着。”

    本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原则, 贺宇帆见桓承之没有应声, 这顿了半晌便就又开了口,继续解释道:“而且你看我这次很乖不是吗?我没有自己直接动手,还专门征求你意见了啊。”

    “因为你想用我的本命剑, 不是吗?”

    桓承之面无表情道破他心中所想,眸中写满无奈的同时,之前的不满倒是少了大半。

    贺宇帆被戳穿倒也没什么心虚的意思,只咧嘴一笑,便大方的点头道:“主要是我这魔剑具体什么属性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火。但是现在你手里面儿这是个现成的,所以……”

    “借给你也没用,这是我的本命剑,自会随着我的灵根走的。”

    桓承之不等他说完,便开口打断了下来。

    他声音十分平静,怎么也看不出半点儿因为不愿意借剑而说谎的意思。

    但贺宇帆却是没被这个称述击退,只笑着眯了眯眼,他朝桓承之伸手笑道:“你拿来让我试试呗?如果我要是能把它弄成火属性的,你就乖乖在这儿等我砍树。如果我不能的话,就等你的火灵根恢复成功,然后你去我等,你说行不?”

    桓承之其实是有点儿不太乐意。

    毕竟这玩意一旦试成功了,以他对贺宇帆的了解,后者绝对不会再给他犹豫的机会,肯定立马就会出手的。

    但想想他虽说是稍微恢复了些许火灵根的属性,但比之原本,还是弱了大半。所以现在手里这把本命剑更像是一个土火双属性的法器,就算贺宇帆再怎么能耐,应该也不会有办法让它只纯于火的。

    这样一想,他也就顿时放心了不少。

    本着对自家本命仙器的信任,桓承之点了点头,也便将他的本命剑放在了贺宇帆的手中。

    后者咧嘴一笑,双眼看着天镜,口中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念了句什么。随即指尖在剑身上平平一抹。

    下一秒,在桓承之几乎要惊掉下巴的注视下,那烈火从剑把一路顺着剑锋灼烧而上,冲上剑尖之后,又化成一条火龙,在空中盘旋而起。

    贺宇帆满意的冲桓承之扬了扬下巴,又随手把他捧在怀里的天镜扔进对方怀中,笑着嘱咐了一声“有危险要帮忙”后,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人留下,就直接这么大刺刺的提剑,朝下面儿仿佛要将他们生吞活剥的树海跳了下去。

    下面那些张牙舞爪的枝干等了太久,在贺宇帆跃下的瞬间,原本有些萎靡的枝叶只瞬间便一同兴奋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旁观者清,就桓承之这个角度向下看去,他总觉得这次那枝条疯狂抽动的速度力度,简直无一不比他当时高出了数倍。

    这种攻击对于战斗经验几乎为零的贺宇帆而言,怕是有些太过困难了吧……

    桓承之想着,拧眉将天镜扔进乾坤袋里,随即低头敲了敲身下的剑身,打算让魔剑带他下去一起帮自家道侣一把。

    只是让他如何都没想到的是,这边儿魔剑还没给个回应,那边儿贺宇帆所在之处,就已经燃起了一道仿佛要灼了天地万物的烈焰。

    那火苗几乎是瞬间就窜到了桓承之的脚下,随着枝干间的惨叫声越来越大,那一片火红也燃的越来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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