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挟了沈意先走。

    贺汀州只好跟了上去,与许风擦身而过时,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林昱落在后面,目光看向许风等人,道:“那藏宝之地恐怕多有机关陷阱,不如多带几个人进去,挡一挡暗器箭矢也好。”

    林啸就说:“那只能有劳慕容兄了。慕容兄放心,凭你我的交情,我必会留到最后才杀你。”

    慕容慎嘲讽道:“林兄如此盛情,真不愧你我八拜之交。”

    林啸哈哈一笑,也自踱步走了。

    林昱就取了地上的宝剑,押了慕容父子并许风三人跟在后面。他们走出大殿之后,那两扇门便缓缓关上了,许风隐约听见里面传来惨叫声,知道落枫庄的惨事又将重演了。他只恨自己身中剧毒,又且武功低微,无力扭转乾坤。

    林昱就走在他身边,许风想到一事,问:“林公子,我们这几日住的那间密室,可是在你房中?”

    “是,”林昱脸上未见轻狂之色,仍旧温言道,“这几天多有慢待了。”

    慕容飞在旁听见了,冷哼道:“将人抓来关了一个多月,连面都不敢露一下,这时倒来装什么好人?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跟你爹一样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林昱仅是一笑,说:“十二,你我多年未见了。”

    慕容飞听得动气,道:“谁准你这样叫我?我跟林公子可没什么结拜的交情,不敢高攀!”

    林昱就说:“慕容公子说得是。”

    慕容飞索性扭转了头,不再理他。

    许风压低声音道:“林庄主纵有称霸江湖的野心,但我以为……林公子应当不是贪慕虚荣之人。”

    林昱脸色微微变冷,过了一会儿方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

    宫主的住处离得不远,说话间便也到了。比起林昱的房间来,此处自然是奢华得多,尤其是当中那一张大床,芙蓉纱帐、绣被香枕,便是七、八个人也躺得下。

    林啸一见这床,就说:“藏宝洞的入口,应当就在这张床下吧。”

    贺汀州走上前去,摸着床柱上的一处机关,道:“林庄主对我极乐宫的事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此处的机关与湖底地宫的本就一脉相承。”

    “那处地宫原是我极乐宫废弃的神殿。但林庄主出身名门正派,不知如何会与那地方扯上关系,又是如何学会那门邪功的?”

    贺汀州一边问,一边已打开了床头的机关,只见那床板翻转过来,果然现出了一道石阶。

    林啸道:“反正大局已定,便告诉你们也是无妨。二十多年前,极乐宫的一个堂主盗走了一卷被禁的武功秘籍。此人后来被黑白两道围攻,终究不敌而死,你们可知她是谁吗?”

    “是谁?”

    林啸却没再说下去,反而转头看向了林昱。

    林昱面容平静,缓缓道:“正是家母。”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愕然。

    慕容飞尤为惊讶,叫道:“怎么可能?你不是、不是……”

    林昱道:“家母的身份不便公之于众,我爹只好对外说我是侧室所生。”

    落枫庄本是名门正派,当年的少庄主竟与极乐宫的妖女相恋,且又生下一子,此事确是惊世骇俗了。

    只见林啸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那表情说不上是哭是笑,道:“我与怜儿本是倾心相爱,只因正邪之分,竟硬生生被人拆散。当初围攻她的,既有正道的人,也有极乐宫的人,如今你们双方斗得两败俱伤,可谓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如箭一般射向慕容慎等人。

    众人心头一震,这才知他布下这样一场杀局,搅得江湖上风起云涌,原来都是为了报二十年前的杀妻之仇。

    林昱劝道:“爹,过去的事不必多提了,还是先找到内功心法要紧。”

    林啸这才收起眼中恨意,说:“贺宫主,还是由你先走罢。”

    贺汀州也不多言,就取了火把过来,率先走下了石阶。他先前比武时受了内伤,又一直没机会运功疗伤,脸色被火光映得更为苍白。

    许风等人因是被抓来挡箭的,也被林啸推到了前面。许风脚下一滑,差些撞在贺汀州背上。

    贺汀州的背脊僵了僵,但始终没有回头看他,径直往前走去。

    许风跟着他脚步,听见走在后面的慕容飞问:“林昱,你是为了替你娘报仇,才自愿入极乐宫的吗?”

    “不是,”林昱道,“我是对宫主一见钟情,才想长伴他左右。”

    “哼。”

    慕容飞哼地一声,就不再言了。

    这藏宝洞许风曾经进过一次,不过当时走的是崖下山洞里的那条路,如今这条路却要好走得多了。他们沿着石阶一路往下,估摸着快到山腹时,眼前的道路陡然变宽,出现了一扇巍峨高大的石门。

    门上同样绘着幅画,却是一尊一体三面的神像,当中是青面獠牙的鬼怪,左右两边则各是一个美貌女子。只不过一个女子妖娆美艳,另一个则是端庄圣洁,相貌神态大不相同。

    贺汀州举高火把将那幅画一照,转回身问:“我的那柄宝剑呢?”

    林昱便扬了扬手中的剑:“宫主说的可是此剑?”

    “嗯,”贺汀州也不接剑,只说,“当中那鬼怪的额间有一处缺口,你将剑插进去就成了。”

    那石门造得颇高,但林昱何等武功,足尖在墙上一踏,便飞身而上,将剑稳稳插进了鬼怪的额间。那额间的缺口正如一个剑鞘似的,直到没剑而入,剑柄撞在石门上时,才发出“喀”的一声轻响。

    待林昱落地时,那门已缓缓打开了。

    林昱不禁道:“原来这剑就是开门的钥匙。”

    贺汀州“嗯”了一声,靠在墙边轻咳了几下。

    许风心中一跳,忍不住向他望去,却听沈意叫道:“宫主大病未愈,如今又添了新伤,你们也不让他歇一歇。”

    楚惜推了他一把,道:“就你会关心宫主么?快走!”

    这时石门已完全打开了,门后是亮堂堂的一间石室,墙上点着长明灯,地上却尽是金银珠宝,乱七八糟的撒了一地,俯拾皆是!

    那珠光宝气晃得人眼都花了,楚惜叹道:“极乐宫的藏宝之地,原来竟是真的。”

    贺汀州说:“这不过是第一间石室。”

    说完也不去看那些黄白之物,只继续往前走去。在场的人中并无一个贪财之辈,便也都跟着走了过去。

    石室的尽头处却分出了三道石门,分别画着进来时所见的三面神像,仍旧是当中鬼怪,两边各是一个美人。

    林啸问:“该走哪一道门?”

    贺汀州将三道石门都看过一遍,说:“我也是头一回来此,看来只能听天由命,随意选一扇门了。”

    林啸沉吟不语。

    贺汀州就说:“还是林庄主来选吧。”

    “也罢,那就走中间这道门。”

    贺汀州咬破手指,将血涂在画中那鬼怪的眼珠上,过不多久,这扇门便也开了。

    众人鱼贯而入。

    这条暗道要狭窄得多,仅容一人通行,贺汀州自然走在最前面,后头紧跟着许风和楚惜等人,林氏父子则落在了最后面。

    走了一段路后,贺汀州忽然问:“楚惜,若我记得没错,二十年前叛出极乐宫的那个堂主……应当跟你一样姓楚。”

    许风吃了一惊,过了许久,才听见楚惜的声音响起来:“不错,她的确是我嫡亲的姑母。”

    黑暗中看不清楚惜脸上的表情,只听他一句一句道:“当年姑母逃离极乐宫之后,前任宫主雷霆震怒,连我爹娘也受了牵连。所以后来宫主见到我时,我已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贺汀州似乎并不觉得惊讶,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跟林庄主扯上关系了。你也练了那门邪功么?”

    “怎么?宫主是想试我的武功?可惜此处暗道太窄,恐怕施展不开。”

    贺汀州便道:“看来是练了。”

    楚惜也不否认,半真半假道:“宫主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我若没有一些本事,如何能留在你身边?”

    正说着话,一直被楚惜挟持的沈意脚步一顿,“哎呦”叫了一声。

    楚惜踢他一脚,骂道:“你嚷嚷什么?”

    沈意委屈道:“我踩到一块石头……”

    话音未落,已听得头顶上传来隆隆巨响。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道石门正徐徐落下。

    楚惜恰好站在那石门之下,忙扯着沈意避了开去。不料这道石门刚落到一半,隔着几步之远的地方,又有一道石门落了下来。

    楚惜这才明白过来,叫道:“不好,是这小子触动了机关!”

    暗道里顿时乱成一团。

    头顶上不断有石门落下,且一道连着一道,速度越来越快,许风被推搡着踉跄了几步,见贺汀州伸过一只手来,在他胳膊上一扯,紧接着又收回手去,低声道:“快走!”

    许风没有应声,只管跟着他往前冲,一路上连回一回头的功夫也没有。

    好在众人皆是习武之人,虽有人中了毒使不上内劲,但脚程都不算慢,总算没有性命之虞。只是一开始许风还能听见慕容飞的叫骂声,到后来就只剩下石门落下时轰鸣声了。

    也不知跑了多久,原本狭窄的暗道渐渐变得开阔起来,接着就见眼前一亮,却是又进了一间石室。

    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最后一道石门落下,四周终于又恢复了安静。石室里点了长明灯,许风借着那光芒一看,才发现进了石室的只有他、贺汀州、沈意和楚惜四人。

    楚惜的剑倒一直架在沈意脖子上。他靠墙而立,环顾一下四周,问:“其他人呢?”

    “应当是被石门拦住了。”

    楚惜转了转手中剑柄,说:“宫主真是好手段。”

    贺汀州面上滴水不漏,笑答:“选这条暗道的人是林庄主,误触机关的人是沈意,同我有什么关系?”

    楚惜轻哼一声,问:“现在石门关上了,我们怎么出去?”

    “想必有其他的路可走。”

    贺汀州拿火把一照,众人才看清周围的情况,石室里空无一物,除了进来的那道石门外别无出口,只四面墙壁上绘着壁画,与湖底地宫的石室颇为相似。

    许风走近了细看,见墙上画的也是祭祀的场景,不过祭的是那尊一体三面的神像。他正想去看下一幅画,却忽觉背后一凉,一只冰凉的手掌抵住了他的后心。

    “别乱动。”楚惜冷冷道,“我掌力一吐,便可取你性命了。”

    许风僵着没动。

    贺汀州离得不过几步之遥,这边变故一生,他便转回头来,瞧了一眼被楚惜制住的许风,问:“楚堂主,你这是何意?”

    “你们三个对付我一个,我可太吃亏啦。”楚惜一手持剑抵着沈意的颈子,另一手则抓着许风的后背,道,“这两人之中只有一个能够活命,宫主向来多情,不知你会选哪一个呢?”

    沈意眼泪汪汪,一个劲地叫:“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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