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珊珊完全愣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陶鹿会有这样的一面。

    “爸爸……”陶鹿含糊着,哭着道:“别打……痛……”

    齐珊珊呆住,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晃着陶鹿的肩膀,把她摇醒。

    陶鹿睁开眼睛,看见齐珊珊,愣了愣。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又被陶振华无端责打,很痛很悲伤,但是被摇醒的瞬间,却有种解脱了的感觉,就像是她知道这样的梦再也不会出现了一样。这是噩梦的告别式么?

    陶鹿眨眨眼睛,伸手抹去眼底的泪水,才觉出腰间剧痛来,她粗声粗气道:“没事。”然而,手不受控制地按住腰,摩挲着减缓那种抽搐的疼。

    齐珊珊看她动作,眼神闪了一下,也粗声粗气道:“喂,要不要帮你叫教练员?”

    “不用,老毛病了。”陶鹿刚醒,还没完全清醒,“帮我拿柜子里的药。”

    齐珊珊拧眉,去对面穿上拖鞋,到她柜子里,照着陶鹿的描述取了药来,随手倒了一杯水给陶鹿,看陶鹿喝了药,回自己床上坐了,看着她,问道:“你的腰伤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陶鹿吞下药去,蹙眉喘息,不搭理她。

    齐珊珊又问道:“是因为腰伤,所以之前才会放弃花滑么?”

    陶鹿重又躺下去,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冷嗤道:“关你什么事儿?”

    齐珊珊一噎。

    齐珊珊关了床头的灯,也躺回去。

    一室寂然,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是也都没睡着。

    陶鹿是腰痛,齐珊珊却是在想事情。

    过了半响,齐珊珊问道:“你睡了么?”

    陶鹿不搭理她,故意打了两声呼噜。

    齐珊珊又道:“我知道你醒着。”

    陶鹿道:“我要睡觉!”

    齐珊珊沉默片刻,忽然轻轻问道:“爸爸打过你么?”

    陶鹿一愣,压下泛上来的情绪,讽刺道:“你是陈鲁豫么?”

    陈鲁豫,著名主持人,经典的采访问题就是问嘉宾,“那你小时候你爸打过你么?”

    齐珊珊就当陶鹿是否认了,松了口气,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奇怪,道:“是我想多了。爸爸脾气那么好,怎么会打人呢。”

    陶鹿又是一愣,顿了半响,问道:“他没打过你?”

    “没有啊,有时候我妈生气了要我罚站,都是爸爸拦着的。”齐珊珊随口道,又问道:“你估计是做噩梦了吧。”

    陶鹿含糊“唔”了一声,觉得腰更疼了,胸中还有一股不知道该冲谁而去的怒气。

    “真的不用帮你叫教练员吗?”齐珊珊又问了一遍。

    陶鹿粗声粗气道:“不用!谁要你假好心!”

    齐珊珊一噎,叫道:“你有病吧!”

    陶鹿冷笑道:“是啊,我有病,不是你才帮我拿的药么?”

    齐珊珊气道:“好,是我犯贱!就该看你在床上疼死!”

    陶鹿恶狠狠道:“你知道就好!下次你就堵着耳朵,看我死好了!”

    齐珊珊又骂了一句,“你真有病!”

    又是一股抽搐,陶鹿强忍住痛意,恶意道:“我就算有病,也能叫你给我跪下!你等着!”

    齐珊珊怒道:“你才等着!!”

    “你等着!”

    “你等着!”

    两个人彼此叫骂着,不知不觉又都睡着了。

    拖着这样的身体,第二天上午的内测,陶鹿当然又成绩很不如意。齐珊珊撞着她的肩膀,扬长而去。

    董真主教练也是语重心长,“陶鹿啊,现在距离全国锦标赛只有一周时间了。你可要全力以赴啊。”

    陶鹿点头,心中担子沉重。她就是太全力以赴,才会这样。

    内测结束,月假只剩了半天。

    陶鹿抱着三角包,蹲在传达室门口,远远看着叶深的越野车开过来,才恹恹起身,等车停了,才慢吞吞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去。

    叶深看女孩无精打采的样子,放缓了声音,问道:“怎么了?”

    他一问,陶鹿就觉得压力和烦躁都化作了委屈。

    “叶哥哥……”陶鹿拖长声音唤了一句,下面的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啪嗒啪嗒掉下来,把她浅蓝色的衣角染成了深色。

    叶深被她吓了一跳,直接伸手抚上她的眼角,摸到一手湿冷,“这是怎么了?”

    陶鹿索性伸出手臂,扑到叶深怀里,呜呜咽咽哭了个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mua

    亲亲剧情要下一章啦!

    ☆、桃花带雾浓(七)

    桃花带雾浓(七)

    面对一上车就哭起来的女孩, 叶深拍着她轻颤的背,皱眉问道:“怎么了?”见女孩痛哭的样子, 问道:“是腰伤又犯了?”

    陶鹿憋着越积越深的负面情绪, 一个月之后,乍然见到叶深,没有控制好情绪。畅快哭了三十秒,陶鹿自己也觉得丢人,低头抹着眼角,吸着鼻子小声道:“不是啦,没什么……”

    叶深垂眸, 探究地看着她, 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

    陶鹿粲然一笑,眼角泪珠飞出去, “真的!我只是见到你很高兴!”

    叶深“哦”了一声, 沉默着发动了车子,一路上不着痕迹地从后视镜中观察着女孩的表情。女孩不像之前那样生机勃勃, 与他视线相对的时候会笑, 但更多的时候却是自己望着窗外, 神色低落,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是在担心等下去医院的事情么?”车子快到目的地,叶深开口问道。

    陶鹿愣了愣,抬眼,却见“仁爱妇幼医院”的招牌已经在视野之中了。

    自从在温瑞生那里,跟卢碧华做完一起的心理咨询之后, 陶鹿与母亲的关系就不冷不热地渐渐恢复了。陶鹿能感觉到母亲在小心翼翼试探着接触的界限,她也尝试着去重铸母女之间合适的边界——而不是干脆的断绝。

    所以,当卢碧华如今怀胎七月,提议陶鹿陪她一起去做一次产检,见一下她未来的弟弟或者妹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时候,陶鹿没有拒绝。

    母亲陪她做了一次心理咨询,她陪母亲做一次产检,是很合理,也很合适的互动。

    陶鹿抬眼望着叶深,笑问道:“如果我说是,那你会陪我进去么?”

    她知道叶深一向不喜欢与不熟悉的人打交道。

    而且之前在温医师的颐园里,卢碧华与叶深的见面肯定称不上愉快。

    叶深放缓了车速,淡声道:“如果你需要的话。”他瞥了陶鹿一眼,“你需要么?”

    陶鹿眼神闪了闪,其实她并不需要。

    她和母亲单独在一起,虽然情感很复杂,但是并不会尴尬,可是如果变成三人行,就说不准了,而且卢碧华月份大了,也不能激动。如果按照在颐园见到叶深那次的反应来看,卢碧华还是不要跟叶深碰面为好。

    叶深收回目光,了然得翘了翘嘴角。

    车子停稳,陶鹿却没急着下车,低头安静坐着,轻声道:“其实我的确有事情不开心啦。也许说出来你会觉得很奇怪,但是我真的不开心——你答应给女主播直播的事情。”

    叶深微怔,侧身垂眸看着她,认真听她说话。

    “我也说不清楚究竟在不开心什么,是你答应了直播的事情,但是我却不知道;还是只是因为其它女生要跟你出现在一个画面里。”陶鹿抬眼看着叶深,因为疑惑迷茫,直陈心意的害羞反而被压下去了,“我是不是太小心眼啦?可是一想到……”她又低下头去,两颊鼓起来,哼了一声。

    “是希望我取消这项活动么?”

    “可以么?”陶鹿惊喜抬头,对上叶深的目光,顿了顿,有点沮丧道:“我知道不可以的,合同都签了……”她甩甩脑袋不再去想,推开车门,“我陪我妈做完产检,马上就回来!”拍拍脸颊,笑了两下,拖着脚步慢慢走远了——与她平时轻快活泼的模样迥异。

    陶鹿和卢碧华一起进了产检房。

    温柔的女医师让卢碧华躺在床上,与小护士一起,在她凸起的腹部,涂上晶莹的膏体。

    陶鹿站在床边看着,感觉有点奇怪,那个凸起的地方,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吗?人真是奇妙啊,从生到死。

    一切准备停当,女医师把检测仪器开启。

    卢碧华伸出手向着陶鹿。

    陶鹿低头,看母亲脸上露着略带讨好的笑容,心中有种奇怪的腻烦感,但是理智却告诉她不该拒绝。这些想法只在瞬息之间。

    女医师只看见女儿为了支持母亲,握住了母亲的手,真是一对感情好的母女啊。

    女医师一面调着屏幕上的成像,一面笑道:“来做产检的女人,多半都是自己来。有的丈夫会陪着来,但能来一次的也算好的。再有就是母亲陪着女儿来的,像您这样,女儿陪着母亲来的,还是比较少见的。”她赞许得看了一眼陶鹿,“您的女儿很孝顺啊。”

    “是啊,”卢碧华应和着,“我有个好女儿……”她握紧了陶鹿的手。

    陶鹿却觉得那种黏腻的感觉顺着手指一路攀上来,像被无数条泥鳅滚满了全身。她僵硬站着,克制着想抽回手来的冲动。

    “让我女儿看看她未来的弟弟长什么样子……”卢碧华忽然噤声,呆呆望着屏幕上那个黑白的小小身影。

    女医师指给她看,哪里是胚胎的什么部位,“这里是手,这里是脚……姿势很正常,很健康……”

    卢碧华眼里噙出泪花来。

    女医师也是一脸恭喜。

    陶鹿瞪着眼睛,盯着那个一团模糊的身影。她盯了很久,查看自己的内心,是平静无波的湖面。真是奇怪,与惊喜的卢碧华和女医师,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个模糊的小身影,就是与她留着一半相同血脉的人么?

    陶鹿忽然手心出了冷汗。她看着含泪的母亲,为什么她一点情感波动都没有?是她冷血么?她不敢再想下去。

    女医师给她们播放腹中胎儿心跳的声音。

    卢碧华捂住嘴流下眼泪来,这个孩子她盼了太久。

    陶鹿听着那均匀的心跳声,却只觉平平无奇。但是她还是微笑着,附和了卢碧华激动的情绪,完成了这场母女互动,而后,几乎是逃回了叶深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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