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我们要不在这附近转转吧?”陶鹿提议道。

    颐园甬道走出来,是一处小花园,里面三三两两的都是上午来锻炼的老爷爷老奶奶,有压腿的,有下棋的,也有黄昏恋的。

    陶鹿看得饶有趣味。

    “哎,仔细想想,我都好少这样出来玩。”陶鹿叹了口气,扳着手指数给叶深听,“从小就是滑冰,读书,滑冰,滑冰,读书,现在又进了国家队,一个月才放一天假,半天都交待在心理咨询上了,还有小半天花在路上……”

    她望着花园里黄昏恋的老爷爷老奶奶,竟然露出羡慕的神色来,“我这么风华正茂的年纪,却连谈情说爱的时间都没有。”

    叶深双手插兜,面容隐在帽檐阴影下,闻言轻哼了一声,淡淡道:“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陶鹿一愣,反应过来,笑嘻嘻道:“对对对,我们就在谈情说爱呢。”她指着不远处,“”我们去那条街看看吧。我听同学说,他们约会都来这里呢。

    出了小花园,是大学旁边的一条商业街。

    既然挨着大学,自然琳琅满目,都是年轻人喜欢的小店,吃的玩的穿的,饰品包包理发店,小店里放着流行音乐,一个男人声嘶力竭唱着“很爱很爱你”。

    对面,还有4d电影院。

    陶鹿眼睛一亮,抓着叶深的胳膊,“叶哥哥,我们去试试那个吧!”

    叶深抬眼扫了扫,不是很感兴趣。

    “超好玩的!椅子会抖抖抖的!还会吹冷气,有风什么的!”陶鹿叫着,拖着叶深就往4d电影院跑。

    叶深垂眸看着女孩兴奋的样子,“来过?”

    “对啊!”陶鹿兴奋起来,没注意随口道:“我以前跟队员来过,真的超好玩的!”

    叶深眯了眯眼睛,敏锐道:“男队员?”

    陶鹿一噎,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电影院这种地方,情窦初开的时候,当然是少男少女们一起玩耍的最佳场所。陶鹿也不是一点历史都不没有的人,十四五岁刚起淑女之思的时候,也有过一点短暂的情缘,但是纯洁短暂的就跟过家家似的,这会儿连对方长什么样都记不起了。她晃着叶深胳膊,不敢正面回答问题,只小声道:“去嘛去嘛。”

    叶深眯眼看着女孩的反应,心里有数,脸上不爽。

    他双手插兜,不为所动,淡漠道:“不去。”

    “哦……”陶鹿又缩了缩脖子,虽然真的很想去4d电影院,但是不敢再继续这个要求了,手指绕个弯,指着一旁的大头贴店,“那我们去拍照吧?”

    叶深扫了一眼,见那大头贴店就在4d电影院出来的左边,问了一句,“也跟那位男队员拍过照?”

    陶鹿一噎,指着小店的手指慢慢缩了回来,低着头装鹌鹑。

    叶深发出个气音来,让开一步,审视着女孩的表情,舌头抵住腮帮,静了两秒,冰冷道:“该不会,这条街上的店,你和那位男队员都去过吧?”

    陶鹿一僵。那会儿都还是小孩呢。小孩嘛,难得放风,肯定撒欢玩,从南到北,有什么全玩了。但是吧,她那会儿重心都放在玩上,其实身边陪着她玩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现在却恰恰相反,只要身边的人是叶深,做什么都无所谓。

    陶鹿低头认错,过了半响,悄悄伸手握住了叶深衣角,小声道:“那叶哥哥帮我挑副耳环吧。”她仰起小脸,笑道:“这个从来没有跟别人一起做哦。”

    叶深抿唇,心里不是滋味的感觉退去,只面上不露,却忽然伸臂,环住女孩肩膀,淡声道:“饰品店在哪?”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仙女:爱喝茶的连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9-04 22:56:30

    乖乖坐好,还有一更哦~听说你们想要亲亲?

    ☆、桃花带雾浓(六)

    桃花带雾浓(六)

    热闹的商业街,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陶鹿领着叶深, 往她记忆中的饰品店走去, 到了地方一抬头,却见已经改成了一家理发店,里面的托尼老师顶着一头花花绿绿的头发迎出来,笑着热情问道:“二位是要洗头发剪头发还是染头发?”

    托尼老师指着陶鹿长及腰间的黑发,大力鼓吹,“最近国际上特别流行一款霞光粉的颜色,皮肤白的女孩染了特别好看!本店现在八折优惠, 办卡还能打七折,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陶鹿拖着叶深落荒而逃,直跑出五十米才放慢了脚步。

    叶深懒洋洋随着她的力道走着, 调侃道:“你最开始的头发, 就是那位托尼老师做的吧?”

    陶鹿一愣,想起与叶深初见的时候, 自己顶着的那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来, 脸上一红, “嗐,是另一位托尼老师给染的。当时年少无知……”脸上露出懊恼的神情来。

    叶深轻笑。

    “你还笑!”陶鹿瞪起眼睛。

    叶深敛容,担心女孩恼羞成怒。

    陶鹿在街角的一处小摊上,发现了各式各样的耳环耳钉,都不贵重,是小女孩买来戴着玩的那种, 有塑料的,也有镀银的,只是胜在形状各异,有趣鲜活。

    有几个女孩围在那里挑的不亦乐乎。

    看到有新顾客过来,老板娘用蒲扇点了点挂在架子上的标价牌。

    “一对十六元,两对三十元。”

    陶鹿拉着叶深走过去。

    原本围着选耳环的女孩们偶尔抬头,看见叶深,忽然都又低下头去,叽叽喳喳,脸红不已。耳环也不挑了,她们就围在旁边,时不时偷看叶深和陶鹿。

    陶鹿低着头,仔细挑选了半天,捡了两只耳环攥在手心,把拳头伸到叶深面前,笑道:“猜猜我选的什么?”然而不等叶深猜,她就憋不住揭晓了谜底,摊开手心。

    女孩白嫩的手心,静静躺着两枚小巧的耳环。

    一枚镀银,是叶子形状的;一枚塑料,是小鹿形状的。

    “是不是很适合我们?”陶鹿笑着,笑容比这个夏天还要明朗。

    叶深垂眸看着,目光流露出笑意来,“果然很适合。”

    陶鹿把拖着耳环的手掌上移,摊开在叶深眼前,笑道:“那么,叶哥哥你来帮我戴上吧!”

    “我?”叶深一愣,插在裤兜里的双手不安地动了动。

    “对啊!这就是我们一起来的意义嘛!”

    叶深抿唇,有点不自在地压低帽檐,在女孩鼓励催促的目光下,将那两枚耳环捡在手心,打量了两眼,先拿了看起来比较好戴的小鹿耳环,俯身仔细看着女孩的耳洞。

    热闹非凡的商业街上,所有人都在不停走动,站在小摊旁一动不动的这对男女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叶深左手轻轻捏住女孩柔软小巧的耳垂。

    陶鹿感觉到耳垂上传来的温度与力度,脸有点红,垂着眼睛不敢看人。街边小店里原本声嘶力竭唱着“很爱很爱你”的男人忽然失声,再起时,换成了一支悠长缠绵的二胡曲。陶鹿听出曲名是《画情》来,心头一跳。

    叶深手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凝神盯着女孩那小小的耳洞,低哑道:“太小了……看不到……”

    陶鹿小声道:“没关系的,一下穿过去就好。”

    叶深吸了口气,喉头滚了滚,手中的耳环才触到女孩耳垂,就听女孩叫了一声。他脸色大变,忙探身问道:“怎么了?刺到了么?疼么?”

    陶鹿咯咯笑起来。

    叶深这才知道女孩在作弄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只觉折寿十年,搓了搓手心的薄汗,人生中罕见地有了退缩之时,“还是你自己来吧……”

    他实在怕伤到她。

    “我从来没有给女孩戴过耳环……”

    陶鹿笑道:“我也没有哇!没事儿没事儿,一回生二回熟。”

    叶深没办法,舌头抵住腮帮,强自冷静了片刻,深呼吸又吐气,稳稳把耳环对着耳洞凑上去,眼看着尖钉穿过耳垂之间,虽然明知道是耳洞,却也忍不住露出了纠结的表情,一直不能放心,连声问道:“疼么?疼的话,告诉我。”

    陶鹿笑盈盈的,摸摸已经戴好的第一只耳环,摇头。

    叶深如法炮制,把另一只耳环也给女孩戴好,长出一口气,竟然罕见地在人群里摘下棒球帽来,拂去额上沁出来的一层薄汗,叹道:“太吓人了。”

    陶鹿望着犹自面色僵硬的男人,甜甜一笑,想到有个人这样紧张自己,不知为何却又觉得心中一酸。

    这天,陶鹿拖着叶深,要他陪自己疯玩了一天。

    陶鹿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晚上十点。齐珊珊已经洗漱过,躺在被子底下,只露出一双白花花的手臂,听到陶鹿回来的动静,带着怒气翻身朝着墙,叫道:“放假回去一天也这么晚回来!都不知道在外面干嘛!这么晚回来,我不要睡觉啦?”

    齐珊珊这些日子来,脾气是肉眼可见的窜了起来。

    陶鹿今晚心情好,不跟她计较,哼着歌去洗漱。

    齐珊珊躺在床上,越想越怒,索性掀了被子起来,披着睡衣,抱臂站在宿舍门口的等着,见陶鹿回来,把手臂往门框上一拦,冷声道:“你到底还想不想参加九月的全国锦标赛?”

    陶鹿奇怪地看她一眼,冷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齐珊珊昂着下巴,怒道:“你不参加我还要参加!你总是这么影响我休息,是不是故意的?”

    陶鹿叹气,“我没那么闲。”抱着洗脸盆一晃,“让开!”

    齐珊珊冷笑看着她走入宿舍的背影,叫道:“希望你记得我们的赌约!”

    陶鹿掀开被子。

    齐珊珊又叫道:“我看你是给我跪定了!”她还是有点中二的年纪。

    陶鹿躺到被子底下,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起来。

    齐珊珊站在原地,气得倒抽气,又无可奈何,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着,第二天起来顶着一双熊猫眼,看陶鹿的眼神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大赛临近,每个选手心理状态都很紧张,这种情况下,原本日常生活中算不了什么的小摩擦,都会烧成燎原大火。

    陶鹿和齐珊珊都明白这个道理,也知道彼此内斗没啥好处,因此彼此保持克制,回宿舍就是睡觉,日常根本不交流,一周下来,说不了十句话。

    而陶鹿本人的编舞练习也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别的选手,基本都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来熟悉这个赛季的新节目。但是陶鹿却是因为临时换了新节目,所以能够掌握新节目的时间大大缩短,只剩了不到一个半月的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掌握好已经不容易了,更不用说是去与那些拥有两倍练习时间的选手们同台竞技了。

    所以注定了陶鹿在临近比赛的这段时间内,要格外努力拼命,别人练习,她也练习;别人休息了,她也还要继续!

    就这么高强度的练习下,虽然是没有特别难动作的编舞,对于身体的要求与负荷都是高的。陶鹿这两天就觉得腰部肌肉隐隐有抽搐的征兆,但是距离月假只剩不到一天了,她只拿热水袋烫了一下,又用按摩球自己反手放松了一下腰部肌肉,照常练习,准备等放月假那天才查一下。

    谁知道,月假当天的凌晨,就出了问题。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齐珊珊在睡梦中听到一阵啜泣的声音,她一开始以为自己在做梦,后来觉得不对,猛的翻身坐起来,听出哭声来自陶鹿底下。

    静夜里,那哭声听起来格外瘆人。

    齐珊珊心头火气,“啪”的按亮了床头灯,赤脚下地,“唰”的一声掀开陶鹿的被子,叫道:“你不要再折腾我了!”话音未落,她愣住了。

    陶鹿眼睛紧闭,还在睡梦中,但是却有亮色的液体从她紧闭的眼皮底下流出来,映着橘黄色的灯光,显得诡异而可怖。

    陶鹿手捂着腰,无意识地呢喃着,流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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