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管事听了叹口气,想了想他又说:“你等着,我将此事去回禀二少爷,看二少爷如何说。”

    齐鸣问:“二少爷晓得了又能如何?这事情我也是见你跟我大伯父交好,我才对你说的。毕竟我大伯父和刘庄头这些年来占了沈家不少便宜,这事情嚷嚷出去,到时候我怕给他们招祸。”

    董管事哼了一声,说:“说不定让二少爷和二老爷晓得了,你大伯父送出去的银子能拿回来呢。你大伯父靠上了二少爷,难不成还担心做不成什么庄头么?二少爷手里多少的好差事,只要你们讨得二少爷的欢心,还怕没有银子?”

    齐鸣听董管事这一说,也是有些心动,他想董管事说得没错,便道:“那我等你,你去禀告给二少爷听吧。”

    董管事随即站起来走出了屋子,往后面二少爷的书房去,这个时候二少爷一般在书房坐着处理一些杂事。

    果然他走去一下子就找到了沈世连,接着他把齐鸣来告诉自己的话对沈世连说了。

    沈世连听了很重视,他叫董管事出去陪着齐鸣,让齐鸣先别走,他进去向他爹禀告此事。

    董管事答应了,退了出去,依言去挽留齐鸣呆着,等二少爷的消息。

    沈世连直接走去后面他爹单独居住的一个小院,他爹常年在这里修道炼丹。

    他去的时候,他爹打扮得像个道士,正在屋子里围着炼丹炉,仔细观察着什么呢。

    “爹,儿有一事来向您禀报。”沈世连一进去就向其父沈显恭声道。

    沈昌盯着丹炉,眼都不眨一下,问沈世连:“何事?”

    沈世连凑过去一些,低声把董管事来向自己禀告的情况告诉了沈昌。

    沈显听完不看丹炉了,转身看向沈世连,问:“此事当真?”

    沈世连:“当然是真的,并且那齐鸣说,堂姐怕是已经收了刘庄头和齐庄头的孝敬了。”

    “哼!没想到她嫁了人,倒长了本事了,这么快就弄到钱了。”

    “爹,那这事……堂姐收的银子能让她吐出来么?”

    “要让她吐出来,这事情就得嚷嚷出来,刘庄头和齐庄头做不成庄头都是小事,但咱们沈家在苏州的脸面就会荡然无存了,老太太定然不愿这样的。他们若是早派人来,我还能给他们撑腰,让他们不拿银子出来,沈婉最后只能不让他们做庄头,可却得不了八百两银子。刘齐二人不做庄头了,咱们也能随便给他们一个好差事。”

    “那咱们就假装不知此事么?”

    沈显沉吟一番:“这事儿还是要将一将我大哥的军的,你一会儿你出去跟齐鸣这样说……”

    他凑到沈世连耳边如此如此一说,沈世连不断点头,最后说:“爹,儿这就去按爹爹说的办。”

    齐鸣在董管事的屋子里坐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喝了一会儿茶,就有小厮来传齐鸣去二少爷的书房说话了。

    觉得受宠若惊的齐鸣赶忙跟着去了沈世连的书房。

    沈世连让小厮给他搬来一把椅子,请他在对面坐下,然后说:“你可敢求见我家老太太,对她说大小姐讹诈你大伯父和刘庄头的事?”

    齐鸣本以为自己得到沈家二少爷的召见会有什么好事呢,没想到沈世连一开口竟然让他去干这个。

    去告沈家大小姐收受大伯父和刘庄头的孝敬,那岂不是把大伯父和刘庄头私吞沈家苏州学田和义田的粮食卖银子的事情抖露出来了吗?

    到时候沈家大小姐大不了退了那八百两银子,可自己伯父和刘庄头却是要退出剩下的上千两的银子,并且这事情抖露出来,他们的庄头的差事就没了。

    所以他脸色难看地说:“小人只是受大伯父委托上金陵城来打听下沈家最近都有些什么事发生,并不能做什么主。”

    沈世连就知道齐鸣没这么容易答应这去告沈婉的事情,所以他紧接着说:“你无须担心你大伯父和刘庄头的差事没了,我方才已经跟我爹禀告了,他说没了苏州管田地的差事,咱们在金陵可以给你们另外安排差事,保管比他们现今干的庄头赚的银子更多。还有,我爹保证了他们不会有事,他会保住他们,退出来的银子也由我们来出。”

    此话一出,齐鸣倒有些动心了,但他一向是个办事稳妥的人,就算沈世连开出的条件诱人,他还是有顾虑的。

    他认为要是他大伯父和刘庄头彻底投靠了宗房二老爷这边,帮着让沈家大小姐吐出来那孝敬钱八百两银子,就算一切都按照沈世连说的那样,不会损失银子,还会有比沈家苏州学田和义田更好的差事,这些他相信宗房二老爷都会办到。可名声呢,他大伯父和刘庄头的名声呢,私吞主家的银子这种事情到哪里都会被人看不起,嚷嚷出来,以后见了熟人同乡抬得起头来吗?

    当初大伯父割爱,将家传的一副古画送给沈世连,还不是为了子侄着想,想让他们靠上沈家,以后到金陵来过有头有脸富足的日子。

    没了脸面,光有富足,那跟见不得光的老鼠差不多,他觉得自己就不想过这种日子。

    所以,他依旧做出为难的样子说:“此事,容小人回去回禀大伯父,一切由他做主。”

    “哼!真是不识抬举!”见齐鸣依旧不答应,沈世连就冷了脸,一拍书案冷声道。

    齐鸣脸色更加难看了,他也被沈世连这么拍桌子吓了一跳。

    然而他咬咬唇还是继续坚持自己的意思,他要回去向大伯父回禀此事,还有就是他认为就算要去老太太跟前告沈婉的状,也不差这几天。他即刻回去禀告了大伯父,大伯父要是同意的话,明日就上金陵了。

    沈世连见利诱和威逼都没有让齐鸣改变意思,只得松了口,让齐鸣速速回去禀告他大伯父,早日上金陵来。

    齐鸣赶忙答应了,随即忙不迭地退出了沈世连的书房。

    到了外面,他擦了额头的汗,出去连招呼也没跟董管事打,就去码头边搭船回苏州。他之所以不去见董管事,是怕董管事站在沈世连那边,也逼着他这就去见郦老太太,告沈婉的状。

    他到苏州,回到金河镇时,正是沈婉带着景兰等人进城去钱庄取了银子,买了绸缎衣料回到沈家老宅的时候。

    沈婉等人心情愉快,满脸是笑,齐鸣却是苦着一张脸,慌慌张张。

    说实话,他没有答应沈世连的要求还是挺怕的,怕得罪了沈世连,让大伯父的那张家传的名画白送了不说,以后还会招致宗房二老爷父子的报复。

    齐云平那个时候在自己儿子开的齐家布店后面的北房的堂屋里坐着喝茶呢,他估摸着侄子齐鸣这个时候该回来了。

    果然被他算准了,齐鸣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他儿子齐忠。

    两人进了屋之后,齐云平见侄子一脸慌张之色,心里的感觉就不太好,于是他忙问:“阿鸣,你打听出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慌张?”

    齐鸣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咕噜咕噜喝了,这才说:“大伯父,早晓得,我就不上金陵去了。”

    这话一说,齐云平父子一起吓了一跳,忙问他去金陵遇到什么事情了。

    齐鸣便把沈世连见自己说得那些话都对他们父子说了,最后说:“因这事关系重大,我不敢擅做主张,故而回来向大伯父禀明此事,请大伯父做决断。”

    齐云平父子听了齐鸣的话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了跟齐鸣一样的感叹:“早晓得不去金陵打探大小姐的事情该多好。”

    齐鸣道:“现如今说这些已晚了,大伯父还是想一想该如何做吧?是听宗房二老爷的去郦老太太跟前告大小姐的状,还是不听他的。小侄在路上想了几遍,还是觉着难以取舍。”

    齐云平在慌了一阵儿之后说:“这事就是看长远还是看眼前了。看长远,就得顾忌齐家的名声,没了名声,不但在苏州,在金陵也立不足脚跟。若是看眼前,必是投靠宗房二老爷父子更容易得利。”

    一直没说话的齐忠这时候补充了一句:“爹和堂弟还有一层没想到,投靠了宗房二老爷去告沈家大小姐的状,那可是要得罪现如今的宗房大老爷,也是沈家的族长,大小姐的爹的。得罪了沈家的族长,咱们还想依附着二老爷在江南立足么?”

    齐云平捋着胡子点头:“对,还有这一层呢?那宗房二老爷父子根本没有替咱们想过,只想哄着咱们替他办事,到最后这苦果就只是我们吃。”

    齐鸣就说:“那大伯父和堂哥的意思,就是不听宗房大老爷的去告大小姐么,我就怕他们父子见咱们不为他们办事,记恨咱们,到时候整我们。”

    齐忠:“他们若真这样做,我们就去投靠沈家大小姐,投靠宗房大老爷,咱们就说宗房二老爷父子威逼咱们去告大小姐的状,咱们不从,他们就要整我们。”

    齐云平闻言大喜,赞赏儿子齐忠聪明,他说如此一来,齐家并不会走投无路,宗房二老爷父子若是逼急了,他们就转投宗房大老爷这边。以前还找不到路子,现如今有这个借口正好搭上沈家族长的关系。

    齐忠接着又说:“我听车夫耿九说大小姐今日进城买了许多绸缎衣料回来要做衣裳,明日我就让娘子去给她们裁衣缝制,我娘子的手艺可不比这镇子上的裁缝差。既然咱们有投靠沈家宗房族长的打算,不如早点儿奉承大小姐,为以后早做绸缪。”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儿还有一更。

    第65章

    周氏原本在早饭后就带上剪子和尺子上沈家老宅, 找到赵四娘, 毛遂自荐要帮沈婉等人量体裁衣的。

    可赵四娘却告诉她,今日在晌午饭之前, 大小姐等人怕是没空见她, 因江牙婆等人带了人来给大小姐挑,大小姐要买几个小厮丫鬟。

    所以,她叫周氏晌午饭之后再来。

    晌午饭之后,周氏再次去了沈家老宅,找到赵四娘求她引见, 终于见到了沈婉等人。

    沈婉忙完了挑丫鬟和小厮的事情,正想要找个裁缝来把新买回来的绸缎衣料裁剪了,给自己还有景兰翠竹都做两身夏天穿的衣裙呢。

    赵四娘带了周氏来恰恰合适,因为周氏是个妇人, 不但方便量身体尺寸,而且这周氏还会裁剪缝制, 叫她到宅子里来做衣裳, 想到什么衣服上的花样就近可以改动, 比较方便。

    景兰见到这女裁缝是周氏, 一眼就认出她正是前两日来打听口风的人, 这个人是齐庄头的儿媳妇。她也听说过齐庄头的儿子在金河镇上开了一家布店,此刻想起来布店东家的娘子会裁剪缝制衣裳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是这周氏消息倒灵通, 那么快就晓得大小姐进了趟城买了绸缎衣料回来,就上门来毛遂自荐要给她们做衣裳了。

    若是别的女裁缝,来了就来了, 可是这个周氏来,景兰就觉得恐怕不是单纯来兜揽生意那么简单了。

    所以,她留心在一旁观察,见这个周氏见了沈婉,极力奉承不说,甚至还说她是闲来无事知道沈婉买了衣料,所以就上门来帮忙了。

    她要免费给沈婉裁剪缝制衣裳。

    沈婉当然说不用,她说镇上的裁缝要多少钱就给周氏多少钱,不然她就不让周氏做了。

    周氏于是大赞沈婉是心肠好的大好人,菩萨都会保佑这样的人大富大贵等等。

    沈婉笑一笑,不说话了。

    她让周氏给自己量了尺寸之后,再去给景兰和翠竹,以及新买来的两个丫鬟桔梗和白菊都量一量。当然新来的两个丫鬟就买些周氏布店里的浅青色的夏布来给她们做两身衣裙就行了。

    从苏州城绸缎铺子里买的绸缎衣料给她自己做四身,给景兰和翠竹分别做两身。

    沈婉做衣裙的衣料是最好的今年新出的花样和料子,而且她选的给她自己做衣裙的料子要沉稳大气些。

    给景兰和翠竹做的衣裙所用的料子就要颜色鲜嫩些,符合她们少女的年纪。

    沈婉让周氏先给自己做两身,接着是给景兰和翠竹各做一身。

    至于两个丫鬟桔梗和白菊的衣裙,就让齐家布店里面的男裁缝做。

    周氏忙应承了,加紧给沈婉等人做起衣裙来。

    沈婉估摸着这个周氏需要七八日才能做好出去见客的衣裳,趁着这段日子就让景兰和翠竹负责教两个小丫鬟干活,让赵四娘和丘六监督着两个小厮学习抬轿子,以及让他们跑腿干些杂活儿。

    沈家老宅的大门重新上了漆,装了兽首门环,临街一面的墙也重新刷了一遍。宅子里前面第二进和第一进漏雨的屋顶,以及朽烂的门窗也找匠人来修补好。沈婉又和景兰去把两人商量好要买的盆栽和花卉买了回来装饰庭院和屋子。还有宅子里缺的一些家具器物也买来填补上。

    等到周氏做好沈婉两套见客的衣裙,还有景兰和翠竹桃红色的衣裙时,七八日过去了,沈家老宅也被收拾得焕然一新。至少在外面看起来还是不错,进来呢,看着虽然没外面那么新,但也顺眼,待客也不显得寒酸。

    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了,沈婉也定下了日子,打算前去见一见其父写信让帮沈婉的一个好友陶远新。

    陶远新是个做丝绸买卖的商人,在苏州城里开着一家很大的绸缎铺子不说,还有丝织机不下七八十张,请人织缎子。

    陶家的丝织绸缎生意是家传买卖,已经做了三辈人了。

    说起来,陶家祖上就跟沈家打交道,沈家后来发迹,搬去了金陵,但两家的子孙还多有来往。

    陶远新跟沈婉的爹沈昌年轻时候就是朋友,关系密切。

    所以沈婉带着其父的信,坐着雇的马车进城去见陶远新,景兰和翠竹同行。

    陶远新那个时候已经没在陶家的绸缎铺子里管事了,他把生意交给了两个儿子,自己在家做个闲散的赏花下棋的富家翁。

    沈婉等人坐着的马车到了陶家大宅门前,下了车,沈婉递进去拜帖以及其父的一封信之后,陶远新很快就让人引着沈婉进来。

    作为贴身侍婢的景兰和翠竹陪在左右。

    陶家正房正厅内,陶远新和其妻方氏一起见了沈婉。

    沈昌写给陶远新的信上已经写得很清楚,女儿是为何被老太太罚去苏州老宅思过的,他在信中恳请陶远新这位好友能尽量多看顾女儿一二。若是女儿上门有所求,务必帮忙。

    作为沈昌的好朋友,陶远新看了信,当着沈婉的面,他问沈婉有什么难处,他可以尽量帮忙。

    沈婉便说自己暂时不需要陶远新帮忙,她今日上门来不过是来拜访陶远新这位父亲的好友的,她说自己初来乍到苏州,在这里还是希望有人家可以走动,否则也是太孤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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