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桔树间忽然窜出个男人来。

    桃花眼,满脸堆笑,骚到骨子里。见了她,似乎又惊又羞,红了脸揖道:“还当是谁?原来是嫂子!”

    是李俊!严锦认了出来。

    村里的秀才,豪户子弟,也是和王寡妇厮混的斯文败类之一。

    她立刻把脸一板,目不斜视往前走。

    李俊轻佻地跨出一步,追到她旁边说,“嫂子好没道理,兄弟打个招呼,倒板着脸不理人。同一个庄户上的怎如此生疏?难不成还担心兄弟欺负你不成。”

    严锦冷笑一声,定住脚步望他,“我量你也没狗胆欺负我,信不信再敢跟着,我相公马上过来把你这塞满穰草的脑袋拧下来!”

    远处柴棚里,阿泰“扑哧”地失了笑,胸腔里深沉地“呜”了一声。

    李俊生生一滞。一时又是惧怕,又是心痒。百般不能自处了。

    定眼瞧她,年轻轻的小妇人,世间少有的仙姿玉貌,那股子说不出的冰清玉洁滋味,让人恨不得摁到树下,狠辣地残虐一番……

    只是,转念想到她那一巴掌拍死熊的丈夫,再多邪念也不敢付诸行动了。

    风月之事强迫本就不美,更别提她还有那样一个后盾。

    所以,纵然要冒险偷她,也得两情相悦才好。

    李俊私心认为:自己虽谈不上人中俊杰,到底也是个秀才,且生得唇红齿白,风姿潇洒,是个当仁不让的俏郎君----这人品总归是她那蠢夫不能比的。

    他讪讪一笑,满口抛出堂而皇之的说辞来:“嫂子说的哪里话!小生奉于圣人门中,一心修读圣贤书,岂是有辱斯文之人?难不成嫂子怀疑小生对你别有企图不成?这是怎么说的……”

    他的桃花眼光芒潋滟,对她俏皮地弯了弯,蓄意飞起了两道勾子。

    严锦恶心。丢给他一个侮蔑的眼神,昂首往前走,“你最好没有。我奉劝你别来招惹。你是好是歹是死是活,我不稀得多瞧一眼。我家汉子是顶天立地的伟丈夫,男人中的男人,丈夫里的豪杰!你算个什么!”

    她看到前方李燕妮站在林边,立马又不屑地加了一句:“我瞎了眼才会跟酸书生不庄重呢!”

    李俊被她泼辣辣撕烂了脸皮,血全都涌到了脸上。恼羞成怒骂道:“好个自以为是的妇人,好端端向你问候,倒招来一通羞辱!你自己心里龌龊,就来抢白别人,当真是恶人先告状,可悲可恨!”

    严锦回头“呸”了一声,“你才可悲可恨!以后不许跟我打招呼!离我远点!”

    远处,长贵目瞪口呆。

    李燕妮也一脸懵逼,“怎么变了性子?天啊,她不会是重生的吧……”

    林子里又窜出来两人,正是王寡妇和李元庆。捂着衣衫向外张望着。一个钗横鬓乱,一个头顶枯草。明显没干好事。

    李燕妮见状,大怒道:“你们三个在我家林子里做什么!”

    长贵起初还以为李燕妮和李俊一起钻了林子,正心如刀割无法呼吸,听了这话才知误会了,立马“腾”的站起来,大步向心上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

    第13章 赶集

    次日是初一,官方定的赶集日子。

    县城离家四十多里,山路险长。夜里丑时一过,严锦就被丈夫挖起来赶路了。

    临睡前,森林里的黑熊送来四只野兔,一只山羊。阿泰用扁担把野兔挑了,拿去集市交换。

    严锦也在篮子里放了两瓦罐的蜂蜜。

    满山雾气浮沉,秋寒侵骨。

    他把虎皮坎肩儿穿她身上。长长的,像件裙子。

    她牵着他的手,摸黑前进。

    累倒是不觉得,就是两眼抓瞎。

    他走的是捷径——横穿山林,剪入官道。

    到了林子深处,荆棘密布,崎岖非常。

    他单手把她抱在怀里,在树间矫若游龙,健步如飞。

    这是严锦头一回入山。

    鼻端弥漫着原始又野蛮的气息。空气湿度很大,黏黏的。各种植物的味道混杂一处,像已腐熟了几千年。

    浑沌中,她的眼前满是植物的幽影,张牙舞爪地招展着。还有许多猛兽的眼睛,银色,绿色,猩红,金黄……静悄悄地看着他们。目光纯净又无情。

    “别人家怎么去啊?”她轻轻地问。

    “赶骡车,从官道走。子时一过就得出发了。”

    “辛苦你了,这样叫你抱着我真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哼,”他说,“你不知自己脸上的表情多快活。”

    严锦搂着他的脖子“吃吃”发了笑。

    他也笑。一直抱着她。

    女人很轻,软得像只猫。窝在他怀里,暖暖的,柔柔的。他手臂上不敢太用力,怕伤了她这身水做的肌骨……

    走着走着,有了光。

    大山被丢在了身后。

    他们终于上了官道,汇入了赶集的人潮。

    感觉没走多久,就看到县城的门楼子。

    天已大亮了。

    离开被诅咒的阴郁山村,严锦心中豁然开朗。

    她脱下虎皮坎肩,叠好放进篮子里。随着丈夫一起进了城,往指定的集市赶去。

    市街绵延五六里路。

    东头卖的是小物件,粟谷、尺布,梳子,搭扣儿……西面是卖活物的,牛马鸡鸭自不必说,还有卖奴婢的,卖妻儿的。

    夫妇二人在中段占到一个位置。摊开布头,把野兔子、蜂蜜放在上面。阿泰说:“你乖乖坐着,我去买些包子来。”

    “人家会不会以为我是被卖的,把我拖走?”她装作开玩笑的样子问。声音却发了紧。

    他的脚步顿住好几秒,矮了身子对她说,“莫怕。”

    “我又不怕!”

    就是想起那会在人市的经历,一阵阵心惊肉跳……而已。

    阿泰望着她的眼睛,“等会再吃吧,你饿不饿?”

    “我一点不饿。你呢?”

    他不说什么,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有人来问津了。未张口,先对严锦的脸盘子发起了呆。

    不知何时,四周人都在窃窃私语:“好俊的小娘子啊。”

    “是,咱们县里怎有如此美人?”

    没过多会,对面楼上茶局子里,有富户遣了下人来问:“一千两,卖不卖?”

    阿泰眼里结着冰,龇着牙说:“再敢放屁,老子拔掉你的舌头!”

    他的样子太恶了,像地狱的魔王。

    周围孟浪的、好奇的、惊艳的、勾了魂的,全都灭了心思。不敢再造次。

    严锦碰碰丈夫,嘻嘻地说:“一千两呢,我升值啦。”

    丈夫板着脸,一点不想睬她。

    不多久,他们的东西卖了出去。

    蜂蜜是稀罕物,连罐子卖了一两银。四只野兔也卖一两。

    按购买力算,一两银相当前世二百元。对于农家而言,也算一笔不小入账了。

    他带她去吃早饭,逛街买衣裳。

    家里还带出来十两银,想买什么都尽够了。在成衣铺里挑了几身厚薄衣裳,又买了几尺布。

    菱花镜儿,香袋儿之类的小物件,也是看中了就拿上。

    他们走在街上,无数的眼睛盯着瞧。

    女人生得太好了。一身粗布陋裳难掩沉鱼落雁之貌。

    没进宫做娘娘真是可惜了,人们都说。

    也有人说,也亏得嫁了这样的男人,不然搁谁家都是祸水。

    阿泰没有表情。

    脸上很有光是自然的。她无疑是最强的男人才配拥有的女人——雄性的虚荣得到强烈的满足,恨不得向全天下炫耀炫耀。

    但是,心里也很不爽。越多男人瞧她,他心中就越嫉妒。心里酸得一阵阵痉挛。很想捶打胸膛,怒吼着告诉他们:“这是老子的女人,谁敢再多看一眼,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心情矛盾极了。

    这种煎熬持续到正午,他宣布停止逛街,早点回家。

    两人下了馆子吃饭。点了两碗馄饨,割了二斤牛肉。吃完就不再耽搁,立刻返程。

    官道上行走的都是别村别镇的生面孔。几乎没有李家庄的人。

    他们被诅咒之后,彻底滑落到阴暗的深谷中了。

    到底是什么诅咒——严锦耿耿于怀。

    走到他们先前出山的剪径,阿泰拉着她踅进去。

    后头有个憨直的老汉喊住他:“大兄弟,里头不好走!桃花岭上都快成老虎窝啦!你老实些走官道吧!”

    阿泰回头说:“无妨。我骨头硬,老虎咬不动。”

    “嘿,狂妄小子!你哪个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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