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旨意传到段府,赵氏松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猜得果然没错,皇后定然是给燕娘出气,谁让凤娘占着那位置好些年,如今也该还回去。

    凤娘也罢,燕娘也罢,都是赵家女。

    只要皇后相信那孩子是燕娘,她就什么都不怕。

    她想起方才凤娘说过的话,迟疑问道,“凤娘,你和鸿哥儿…?”

    “姑姑,表哥并没有碰我。”

    “傻孩子,你还是清白之身,为什么不和姑姑说清楚。”

    赵凤娘轻轻地摇头,“姑姑,没有用的,无论我和表哥有没有圆房,在外人的眼中,我们已经是夫妻,侯府不会再接纳一个有污点的媳妇,日后凤娘也会因为这个原因,被别人瞧不起,与其以后日日受人诟病,还不如陪在姑姑的身边,凤娘也好在姑姑的膝下尽孝。”

    赵氏动容,一把将她搂在怀中,心中有一丝愧疚,“你放心,没有县主之位,你还有姑姑,姑姑一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赵凤娘将头埋在她的怀中,看不见表情。

    一会儿,赵氏将她放开,派人去赵家,将燕娘替凤娘嫁入侯府的事情说清,赵书才愣立当场。

    巩氏连连惊呼,“这怎么可能?”

    雉娘问来人,“陛下真的没有怪罪,只让大姐和二姐将错就错?”

    来人摇头,“陛下有旨,大小姐被夺回封诰,没了县主之位。”

    “什么?”赵书才喊出声来,凤娘失了县主的名份,这可如何是好?

    “老爷,陛下如此,已是法外开恩,若真要追究,恐怕凤娘和燕娘都落不下好,段府也难以逃责,说不定我们赵家,也会受牵连,不过是县主之位,本就不是我们的,失了也就失了。”

    巩氏的一番轻言细语,将赵书才安抚下来,陛下许是看在妻子的份上,才没有降罪,还让燕娘当平家的少夫人,燕娘和凤娘都是他的女儿,倒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只不过,他的眉头皱起,想前成亲前一天发生的事情,觉得很是不妥。

    巩氏也想到这一点,轻声地问来人,“常远侯有什么动静吗?二小姐那里怎么样?”

    “回舅夫人,二表小姐和平公子已经圆房。”

    赵书才和巩氏视线碰一下,已经圆房却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传言出来,说不定…

    他们不敢细问,赏了几个银钱,报信之人便离开。

    巩氏心里庆幸,幸好听了雉娘的话,没有去段府送嫁,否则她摘不干净,谁让她是凤娘和燕娘的母亲,如果她在出嫁当日留在段府,出事后,难辞其咎。

    “老爷,都怪妾身,要是妾身去看着,说不定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哪里能怪你,是燕娘这死丫头一直存着心思,就算是你在,又哪里能阻止得了她,你莫要自责,陛下将此事轻轻带过,想来都是娘娘的功劳,为夫还要多谢你,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娘娘哪里会说好话。”

    赵书才看着她,心生感激。

    巩氏满脸通红,“老爷言重了。”

    雉娘眉头深锁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就见青杏守在外面,她心一动,让乌朵也留在外面,自己推门进去。

    果然,她的未婚夫正坐在里面等她。

    出尘如玉的长相,修竹般的身姿,清冷的眸子直直地望过来,眸深如海,海底暗流涌动,情意翻滚。

    雉娘解下斗篷,露出里面交襟绣花的小袄,还有齐脚踝的长裙,她比起在渡古时,个子高了一些,身子也调养好了不少,看起来水嫩嫩的,和以前瘦弱的美态不一样,现在整个人都仿佛含珠带露的花苞,春风一吹,就要迎风绽放。

    胥良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弯腰一抬头都似画般美好,他垂下眸子,终于明白自己听到换亲之事,就急着赶来的缘故,不是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杂事,而是他,想见她。

    她将门轻轻地关好,心里暗思不是说婚前男女不宜见面,怎么离婚期只有几天,大公子还要来一趟,是不是又有什么事情?

    会不是会凤娘的事情?她在心中揣测,大公子会不会是替凤娘难过?

    凤娘本可是成为侯府的少夫人,却被收回县主封号,还嫁给段家表哥,大公子是不是替她报不平?

    她的心情有些低落起来,垂着头坐在他的对面。

    “怎么?可有什么棘手的事?”

    “没有,大公子,家中两位姐姐成亲又换亲,幸好陛下没有怪罪,否则…大公子依你之见,这事是赵燕娘做的吗?”

    胥良川低头一笑,小骗子,明明自己心里有数,还来套他的话,可是为何他就喜欢这么表里不一,爱装爱骗人的小姑娘呢?

    前世里,在阆山上,那么多静心养性的日子,直到看透人性,看破一切,心如止水,为何重活一世后,因为这凭空冒出来的小姑娘,如此的心绪难宁,牵肠挂肚。

    他抬起头,脸上的笑意还在,原本冷清的眸子里也是宠溺的暖色,“这事是谁做的?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雉娘抿唇一笑,她是隐有感觉,如果凤娘和燕娘都不是皇后当年的孩子,皇后定然会有所行动,报复回来。

    而这换亲一事,若不知内情,仅凭动机,燕娘的嫌疑最大,可如果知道当年的内情,那么不难猜到其中有皇后的手笔。

    她对自己的行为有些好笑,明明和大公子初次见面时,大公子就已经看清她的真面目,她又为何还要在他面前掩饰?

    可能是想在他的心里留下好印象吧。

    “大公子,此事看来已有定论,陛下并未责罚,只是夺回凤娘的县主之位,算是法外开恩。”

    胥良川点头,陛下的这一举动让人颇为不解,怎么能如此轻易地放过,除非…陛下也知道隐情。

    他眸色一暗,前世里,陛下是不是也知道当年皇后做的手脚,所以才会在太子去世后,一病不起,很快就驾崩西去。

    他的眉头皱起,雉娘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脸色沉重,暗思是不是因为凤娘,凤娘落到如此地步,大公子心疼吗?

    “大公子,你莫难过,大姐虽然没能嫁入侯府,可在段家却是要自在许多,她现在的婆婆可是姑姑,姑姑一向疼她,以后日子不会难过。”

    胥良川被她说得莫名,眉皱得更紧,这小姑娘说这些做什么,赵凤娘如何,与他有什么相干的,莫非…这小姑娘对他有什么误会?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赵凤娘嫁给何人,要过怎样的日子,与我没有半点干系,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在意。”

    “啊…”雉娘一愣,呢喃道,“她不是你的心上人吗?”

    “我的心上人?”胥良川锁眉看着她,这小姑娘一直会错他的意,看来是他表达得太过含蓄。

    他站起来,将她圈在桌子边,“她不是我的心上人,从来都不是。”

    “不是?”她下意识地重复这两个字,心里一阵欢喜,回过神来,发现两人的姿势十分的贴近,他高大的身形罩在她的身上,眼神幽暗。

    她的心跳得很快,头脑发热,想也不想就问出口,“既然你不是因为要遮掩对赵凤娘的情意,那为何要娶我,我以为你是想…”

    “我想娶你,仅此而已。”

    他眼里的情意毫不掩饰,目光紧紧地锁着她,她的脸上染上粉色,隐有期待,男子独有的气息将她围住,清俊的脸在她的瞳孔中慢慢放大,最后两唇两碰。

    男子修长的大手一只扶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托着她的后脑。

    她脑中一片空白,前世今生,她都未和男人这般亲密接触过,除了陌生的感觉,还有漫天的欢喜。

    良久,胥良川放开她,她的双眼雾气氤氲,粉唇泛着水光,他将她往自己的怀中按,她的耳中全是他的心跳声,如擂鼓般,淹没世间所有的声音。

    “你现在说说看,我的意中人是谁?”

    雉娘只觉得她整个人都快要沸腾起来,大公子的心上人是谁?

    她想起他送的糟鱼,他几次三番地出手相帮,他离京时的叮嘱,他求娶时的强硬,心里甜蜜如糖,丝丝沁脾。

    ☆、第72章 册子

    青杏和乌朵发现自那日大公子离开后, 她们的小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以前也很美, 现在看起来更美,美得惊心动魄。

    原本如花似玉般的娇颜,逾发的艳丽, 带着说不出的惑人, 眉宇间都是娇态,看得青杏犯了痴,被乌朵一推, 才清醒过来。

    怪不得大公子如此的上心,这般的美人儿,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连冷情如大公子都深陷其中。

    乌朵小声地开口, “三小姐,可是有什么喜事?”

    雉娘挑着眉斜睨她一眼, 当然是喜事, 历经两世,她还能知道爱情的滋味,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她的眉梢都泛起娇羞,抿着唇一笑, 用手指轻轻地敲下乌朵的头, “当然是喜事,你们可别忘记,今日可是大姐和二姐三朝回门的日子。”

    说完, 她含笑不语,乌朵心里纳闷,大小姐二小姐回门,有什么可喜的,出了那档子事,愁都来不及。

    堂屋内,赵书才和巩氏都在等着人报信。

    按礼说,凤娘和燕娘是赵家女,三朝回门肯定要来赵宅,怎么等到辰时都过,还迟迟不见人影。

    又等了一会,才看到凤娘和段鸿渐上门,赵书才的脸色好看一眼,还是凤娘知礼,想到燕娘,他又是一阵气恼。

    赵凤娘和段鸿渐向赵氏夫妇二人行礼,两人相貌相当,女的端庄男的英俊,站在一起很是般配。赵书才的心里又好受一些,受了两人的礼,巩氏拿出准备好的红封,递给他们。

    几人都有意避开之前的事,不提娶错亲的事情,凤娘虽然有些憔悴,看起来精神却还尚可,巩氏心里暗赞,凤娘这气度,真不愧是皇后教出来的,常人难及,可惜…

    眼看近午时,燕娘才姗姗来迟,平晁也没同行,她浓妆艳抹,珠玉满头,身上环佩叮当。

    赵凤娘眸色暗恨,这些首饰都是她的,可她嫁妆都归了燕娘,所有的东西自然也是燕娘的。

    赵书才的脸色沉下来,又不能开口训斥回门的女儿,黑着脸不说话。

    赵燕娘仿佛看不见众人的脸色,装腔作势地坐下来,嫌弃地看着桌上的茶水点心,“母亲,这女儿回门,你就用如此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来招待,哪里比得上我们侯府,下人都吃得比这好。”

    赵书才的脸色更黑,巩氏安抚他的手,轻轻地笑问,“燕娘,怎么平姑爷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赵燕娘脸色一僵,斜着眼看着对面的赵凤娘和段鸿渐,平晁根本就不见她,哪里还会陪她回门。今日她一早起就开始寻他,遍寻不着,下人们才说公子一早就进宫,不会回来。

    她无法,闹到郡主那里,郡主才让人备了回门礼。

    “夫君可是太子的伴读,一切都要以太子为重,哪里像段表哥,闲人一个,自然是有空陪大姐回门。”

    段鸿渐冷着脸,别过头不去看她的丑样。

    赵燕娘犹不自知,摆弄着手中的镯子,“今日燕娘起得晚,也是夫君心疼我,说我夜里太过劳累,让我多睡一会,想着都是自己的父母,哪会有人怪我来得迟。”

    她这话说得,又不害臊又无礼,巩氏都哑口无言。

    赵书才气得直喘粗气,死死地按住自己的手,就怕一个忍不住,将这逆女打死。

    赵凤娘起身,低着头,“母亲,女儿去雉娘那里。”

    “你快去吧,你妹妹十分挂念你。”巩氏松口气,让她去看雉娘。

    赵燕娘也站起来,“我也想念三妹妹,不如和大姐同去吧。”

    “那就一起吧。”凤娘笑笑。

    两姐妹一前一后地出门,赵燕娘昂着头走到凤娘的前面,“大姐,你可莫要怪我,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想来以前算命得说得对,我呀,就应该是大富大贵的命。”

    “我怎么会怪你,你说得没错,一切都是命。”

    赵凤娘平静地说完,便越过她,率先到达雉娘的屋里。

    雉娘早就听到她们的声音,出门相迎,“大姐二姐回来,雉娘欢喜,快快请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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