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带着愉悦,眼里也含着笑。

    而后,他把灯放下,握过赵妧的手,开了口,“你这几日又瘦了,等忙好这几日,我便告假陪你去外处走走...如何?”

    赵妧转过脸看着他,而后才轻轻喊人一声,“徐修...”

    徐修仍握着她的手,看着她,轻轻一笑,“你说。”

    “我今日去见了秦清...”

    赵妧伸手,拂过他的眉眼,声仍很轻,“我竟不知,你往日曾喜欢过一个商户之女。”

    徐修松了手,眼里的含着的笑意化为愕然。

    他想起那日,赵妧轻描淡写说起许深的时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你...你把她怎么了?”

    赵妧看着他的手,正紧紧的掐在她的手腕上,疼...如那日,王家别院,他看见秦清后握着她的手腕一般。

    原来,如此。

    赵妧嗤笑一声,不知是在笑徐修,还是在笑自己。

    她仍看着徐修,眉眼间俱是嘲讽,“我能把她怎么了?徐修,你说,我能把她怎么了,嗯?”

    徐修看着她的面色,才恍过神来。

    他松开手,看着赵妧手腕上被捏出的一圈红痕里,生了内疚,“疼吗?”

    徐修伸手,是想要去揉一揉她的手腕,却被赵妧避了开...

    他看着赵妧,手还悬空抬着,轻轻开了口,“妧妧,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

    赵妧站起身,看着徐修,垂落的那个手腕仍泛着疼,可她却还是笑着...她带着最矜贵得体的面容,看着徐修,声却有些哑,“徐修,你其实从来都没有信过我。”

    她说完这句,再不看他,转身往外走去。

    徐修却要快她一步,撑在了门上,他低头看着赵妧,皱了眉,“你要去哪?”

    赵妧抬头看着他,手撑在他的面上,“我去哪,你会担心吗?”

    而后,她摇了摇头,收回了手,轻轻一笑,“徐修,你让开吧...我们都需要冷静下。”

    徐修没说话,他仍低着头看着赵妧,手却缓缓的从门上收了回来。

    赵妧也不再看他,径直推门往外走去。

    屋外,四惠、从斯等人皆在...见赵妧出来,忙跟在人的身后一道往外去了。

    屋里,徐修看着远去的赵妧,良久也未动身。

    夜已深,赵妧坐在马车里,终于还是哭了出来...她靠在车厢,从半打的车帘外望去,是很好的月色。

    她想起早年与徐修的点点滴滴,而后是如今的冲突与质疑...

    “究竟是谁错了?”

    第69章 不见

    时过七月。

    赵妧坐在庭院里, 手中握着一把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打着。

    四惠来的时候,正有几朵合欢花随着风, 落到了赵妧的身上...

    赵妧便把扇儿一停, 取过落在膝上的一朵合欢花,放在手心上...花在手心随风轻轻晃动着, 惹得赵妧起了痒,轻轻笑了起来。

    四惠看着她此时的模样, 也挂了笑, 便取过扇侯在一旁, 轻轻替人扇着风。

    赵妧把手近在唇边,轻轻吹了下,那花便随着这股子风, 往远处散去了——

    她的眼随着那花的浮动而看去,良久才接过人递来的帕子,问了四惠,声很淡, “他,又来了?”

    四惠手中握着的扇一顿,而后才继续打起了扇, 开了口,“来了,没有您的吩咐,不敢让人进来。”

    赵妧轻轻嗯了一声, 她仍低着头,手撑在小腹上,眉眼才沾了几许暖意,柔了声,“方才走了好一会,你也该累了,母亲带你去休息。”

    她这话说完,便站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四惠站在外处,看着赵妧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转身,往外走去。

    长公主府的门里门外都站着人。

    门外是徐修主仆三人,门内是从斯手握佩剑。

    四惠走过去,从斯看她一眼,退开一步,手却仍放在腰间悬挂的佩剑上看着徐修。

    徐修仍着一身青衣,发上用玉簪束着。

    经了岁月的沉淀,他的面容愈发俊美,而那性子确实愈发捉摸不透了...他负手看着四惠走来,面色很平,负在身后的手却一动,开了口,“她,还是不肯见我?”

    四惠点头,与人拘上一道礼,“您还是回吧。”

    徐修负在身后的手,收紧...他抬头看了那块门匾一眼,与四惠嘱咐道,“妧妧晚间睡觉,爱踢被子,你们晚上要多注意,免得她着凉。”

    四惠应是。

    徐修的眼往里望去,唇蠕动了下,到底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迈开步子走了。

    四惠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站起身来,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说,主子会原谅驸马吗?”

    “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你我各自守着自己的职责,就是。”

    四惠转头看着从斯,他仍是旧日的模样,一点表情都没...她看着他身后的蓝天白云,轻轻笑了笑。

    从斯皱了眉,避开脸,仍握着佩剑站在一处。

    四惠看着他,摇了摇头,又笑了下才迈步走了——等走到正堂的时候,四惠径直去了赵妧的寝居。

    她这厢打了帘子进去,便瞧见赵妧如往日一般,坐在临窗的塌上,看着外处...听见声转头看来,声很淡,“他走了?”

    四惠轻轻嗯了一声,她走过去,取过一件披风罩在人的身上,才又开了口,“驸马与奴说,您晚间睡得不好,爱踢被子...让奴几人晚间照看的时候多注意些。”

    赵妧神色一怔。

    她想起,往先她与徐修睡在一道的时候,醒时必定是在人的怀里...

    早些的时候,她还红过脸。

    而后便常常占在人的怀里,不肯动了。

    这些往日记不起的事,如今却如一幅一副小像一般,在她的脑海里划过...赵妧伸手捏了捏衣角,不曾开口说话,转过头去,看着外边的风景。

    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声。

    ———

    午间的时候,王芝与谢亭一道来了。

    外头传过几回变了样的消息,坊间的说书先生,还掰过几回戏折子,回回满堂。

    有说“长公主艳遇俏公子,徐驸马失宠”的,亦有说“徐驸马偶遇美娇娘,想纳为妾,长公主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的...

    这些事,赵妧不曾听过。

    坊间与外头却传的很是热闹。

    王、谢二人到的时候,赵妧正歪靠在塌上,手上握着的一把扇遮了半张脸。

    听见脚步声,也不曾转头。

    “外头消息传的满天,你在这倒自在的很。”

    这话是王芝说的,赵妧移开了扇,也投了眼看过去,轻轻一笑,“传什么了?”

    谢亭接了话,“说你看中了个良家公子,起了色心,如今便在这府里——藏起娇来了。”

    她的面容本就明艳,如今与那王璋又是交了心,又是生了儿,正是甜蜜的时候,说起话来也自带个愉悦的调子。说完,她还四处瞧一眼,才又把眼与赵妧对上,调笑道,“你那娇娇藏哪去了?”

    赵妧摇头一笑,“坊间胡言,你们也信?”

    谢亭坐人边上,开了口,“我们自然不信,才特地要过来问你一回,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赵妧手中握着的扇一顿,是坐起身来,靠在软枕上,才重新打起了扇,轻轻开了口,“我原以为,嫁给了这世上最好的人。却不曾想,他在娶我之前,差点做了别人的夫君...”

    王、谢二人皱了眉。

    王芝先开了口,“是谁?”

    “那人,我们也都认识。”

    赵妧的眼转向王芝,手中的扇没停,轻轻一笑,“鸿蒙书院的秦先生,永乐秦家的秦清。”

    “秦清——”

    王芝皱了眉。

    谢亭也皱了眉,开了口,“怎么会是她?那位秦先生与我们也见过那么多回,也未曾...”

    赵妧移开眼,望着那虚无之处,声很轻,“可事实却就是如此。他娶我确实是为皇命,他娶我之前确实住在秦家,他原本...确实是要娶秦清的。”

    她的声很淡,很轻...

    被这七月的风轻轻打了个圈子,散了那其中几许叹息声。

    赵妧停了扇,搁在膝上,絮絮说着,“若不是那夜,我起了疑,派了从斯去查他...我也许,永远都会被瞒在鼓里。”

    “可我,还是后悔了。若是重来,我宁可从来不曾去查,那么我永远都不会知道——”

    “往事,竟如此伤人。”

    王芝想起,秦清曾与她说过的那位故人。

    故人,故人...

    原来如此。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赵妧的肩膀,才软声开了口,“秦清的为人,我是知晓的。过去的事,她不会重提...亦不会插足你们的生活。”

    赵妧转头看着王芝,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她又何尝不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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