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好,我一开始就不该瞒着你。其实一切你都看在眼里的,只是你在等我,等我什么时候将你放出去,是我自私的将你困在此处。以后不会了,你有选择的权利,我不该强行与你。

    拍拍他的脑袋,叶云尧没说什么就进屋中去了。

    秦意之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有些债,欠了,终究要还。

    一切由我而生,该由我而结。惹我便罢了,惹我身边的人,你们,便不得好死。

    “我们去找阿修。”秦意之对他说,“明日就去,不,现在就去。”

    修久澜对他如何,他心中清明,这么多年,若不是修久澜替他掩护,他的身体根本不会藏的这么好,怕是早些年就被别人发现了。阿修为人,他最清楚,嘴上说着讨厌,说着不要,其实内心深处最柔软,总是背地里帮他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好,这份恩情,他怎能置之不顾。

    “明天。”叶云尧说,“就明天。”

    想了想,他点头道:“好。”

    夜晚时分,秦意之睡下很久后,有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四下无人,他走到山的后头,那儿有一处断崖,明月当空照,夜色寒凉。此时已经有一人提前到了,一如月色的身影在断壁上似要凌空而去,正望着远去不知在想什么。

    叶云尧走近,那人才回头,对他笑着道:“你很准时,公子歇息了?”

    “恩。”

    第65章 苍蝇到处飞

    来者正是明月。

    “信中你要我独身前来, 我照做了。但可否告诉我,为何不要意之知晓?”

    叶云尧周身度着霜寒, 在与师傅的书信往来期间,有一日, 其中掺杂着一封信, 而信上也是从未见过的笔迹。

    落笔为明月,约他今日晚间出来有要事相谈。

    笑了笑,明月道:“此事与公子相关,自然不能要他知晓。”

    “何事?”

    “欸,叶公子不必心急,先回答我一问题可否?叶公子可还记得自己家人是何模样了?”

    明月突然发问, 问题却有些莫名, 叶云尧皱了皱眉,道:“你从无量海度来,就为了问我这个?”

    明月好似没听见他的问话,低头笑了笑, 发过唇际, 轻轻拂开了沾染的细丝, 轻言说道:“我自从认识公子,就一直在他身边相随。从他年少, 到他消失, 再等到他回来。每一个有他的春夏秋冬, 都有我陪在他身旁。也是我,见证了公子所有的笑颜, 所有的悲苦。你不记得吧,对不对?”

    明月背对于他,望着远处的天色。他浑身洁白不染他色,只腰间一抹如血的红,除此之外,再无装饰。站在那里,如仙人般似要乘风归去,又好似放不下尘世间的惦念,流连于此。照在他身上的微弱光芒,都带着点滴无声的愁思,倒是有些对月惆怅的风景。

    叶云尧心微微紧了紧,声音像浸了霜雪的寒冬:“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明月摇了摇头:“别急,听我说完。”

    “公子最幸福的时候,最痛苦的时候,我都在。可是那时候,我就是他身边的一个小书童,我没有本事,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而等我能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就看着他离开,就看着他死去。而公子是怎么死的,你一定不记得。”

    明月身形单薄,仿佛风一吹,他便要掉下那万丈深渊。

    从未见他束过头发,那黑夜一般的颜色,就那样随风飘舞。

    他侧过头来,对叶云尧道:“我知道你想起来了一些事,但我也知道你没有全部记起。说实话,我不放心你,因为你对公子,从来都不够好。但是这一次,我却又不得不把他交给你。我答应过一个人,不能离开无量海度太久,否则,我一定亲自去照顾公子。我只希望,这次你要将他保护好,别再让他独自一人承受。”

    “我想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他,可是公子的眼里再看不见那些。修久澜如今身处水深火热之境,你一定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修仙大族在逼修久澜将公子交出来。

    公子比谁都聪明,你的一言一行,一个动作,甚至一个眼神,都逃不脱他对你的了解。有事无事,他都放在心里。他不说,是因为他识大局。

    不愿意让你们为难,不愿意让你们难做。公子心里一直都有一个结,那是他对修久澜的愧对之心。他为了你,可以在无尽梦回一直待下去,虽说不再管外头的事,但是修久澜的事,他当真不会管吗?怕是公子的心里,比谁都难受。

    你声称是要保护他,是要为他好,你却不知道他心头有多负疚。做也是错,不做也是错。那时年少,公子心高气傲,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是都说是他错,但他心里的苦呢,又有多少人知道。你可以将一切忘记,那公子怎么办,你不记得的事,凭什么要公子去记得,要他一个人去难受。”

    “你到底……想说什么。”眉头越皱越紧,明月的话让他有些慌乱,听得懂,又听不懂。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叶云尧只觉得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我来,是要做一件事。”明月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波涛翻滚。

    “明月。”叶云尧语音无波,清清冷冷,却又笃定自傲,肯定万分,他道:“你的公子,我会保护好,今生以我性命起誓,定当护他周全,所以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希望如此。”他对他摆了摆手,将一样东西扔进叶云尧手中。叶云尧低头看去,见是个小银镯子。

    “这是?”叶云尧抬头看他。

    “这才是我来此的最终目的……”

    -

    安静的日子不过短短几日,当秦意之再次踏上雾沉国土的时候,他摸了摸鼻子,对叶云尧说:“看来,我这辈子算是被绑在这儿了,阿修那么讨厌我,我却总要在他面前晃。”

    “他又该说我是烂苍蝇了……”秦意之越说越小,“天天嫌我话多。”

    雾沉国封锁了大门,他二人翻墙进,这一番路行走而来,果真如传说中所说那般,形势很紧张。或者说,出乎他二人的意料之外。雾沉国外头虎视眈眈的修士之多,人数之广,着实不可小觑,竟不知,这次会来这么多人,难道都是所谓的“替天行道”?亦或是,有其他目的?

    虽然已经将影响缩小到最小化,不对无辜百姓出手。但城中这种危险的气息还是顺着风一直蔓延了下去。

    大街小巷很少有人出来走动,路上空空荡荡,突然就没了早些时日那热闹的景象。

    秦意之只是看着,就觉得心揪的厉害,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他走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心里的滋味当真五味杂陈。

    为什么,与他相关的,总会如此没有好下场呢。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往往便是如此。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论是你太强大,还是你拥有强大的法器,这都可以成为众矢之的的原因。

    世间万物皆不惧,唯惧人心。

    二人简单的易了容,潜入修久澜的寝宫。

    那里黑灯瞎火,没有一盏灯。

    修久澜站在窗台前,望着天边。一身黑衣就快融入无边的黑暗中,冷到彻底,也寒凉到了心底。怕是吹来的风,都不如他无声的眼神凌冽,叫人不敢直视,只得以低低臣服。

    “滴溜溜——”有个黑色圆圆胖胖的东西滚到他的脚边,他看了一眼,根本不理。

    不多会儿,又一声响,有什么被扔了进来,他还是不理。

    一时间,小石子,小野花,烂野草……什么能招呼什么就往里头砸。

    修久澜的身边不一会儿就累积了一个个小山包,东西叠的到处都是。

    最后,砸的那个人受不住了,一咕噜从上面翻了下来,站在窗外,与修久澜大眼瞪小眼。

    “你是木头人吗,我砸了那么多东西你看不见?”秦意之气呼呼的瞪着他,再见修久澜那刀子般的眼神,自觉的将视线转移:“咳咳,那什么,这大晚上的,我怕你站在窗户口被风吹傻了,你不是要与我打架吗,我告诉你,我可不与傻子打,免得说我欺负人。”

    “无聊。”修久澜终于有了反应,只是丢给他一个白眼,换了扇窗。

    秦意之:“……”

    巴巴的跑过去,他趴在窗棂上,半个身子都嵌了进来,红衣落在窗子里头,偏生在黑暗中,因那灼眼的颜色而亮了几分,吸了几分神采去。他耍着无赖,像百年前那样软声下来:“阿修,你别不理我嘛,你若非要与我将那架打了,我答应你便是,现在就打?”

    修久澜皱了皱眉,眼看着脸色掉了下来。

    秦意之连忙道:“你别生气你别生气,我就问你两个问题。”

    修久澜欲离开。

    “别,你别走,我就问一个问题,就一个!”秦意之拉住他的袖口,小心的拽着。

    修久澜深吸了口气,沉声道:“问。”

    “阿修,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没有那么讨厌我,不然为什么,你会帮我守护身体五百年呢。”

    修久澜扯过自己的袖子,语气不太好听:“这是两个问题。”

    等了良久,无人出声,而当他回头时,却有些不知所措。

    那血色般的人站在那里,低着头,肩膀微微的颤抖,也不知他在做什么,但是修久澜本能的回身,想同以往那样伸出手去拍他,但是抬起手的动作被他自己抑制住,拳头在手中紧了又松,只得冷哼一声。

    听到声音,秦意之抬起头来。这一抬头,二人视线对上,从他的角度,修久澜看见的,便是他嘴角扬起的笑容,还有他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

    居然……他真是白担心了!

    “你最好快滚出雾沉国,被在我面前碍眼。”

    “我才不走。”他站在那里,风吹起了衣衫,像黑夜中刺眼的玫瑰,带着刺,散发着芬芳,又让人垂涎欲滴,他说:“我答应过别人,要护你,护雾沉国百年千年,我秦意之,一诺千金。”

    “那你就在这站着。”

    又是这般无赖,修久澜气恼的欲拂衣而去,却在转身间注意到他的眼角深处,有什么在闪着微弱的光。

    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修久澜还是眼尖的抓住了。

    秦意之嘴角弯弯,似笑的宁静无害,他说:“我就知道,阿修,我就知道你一定不讨厌我,我好高兴。”

    心慌意乱,修久澜离开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要先迈哪只脚,他冷哼了一声,骂道:“出息!”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秦意之过了很久,才动了动身体。

    而当他离开时,一道惯着灵力的东西朝他飞来,直奔面门。

    他伸手一招,将那东西执于手中。

    是个普普通通的方巾,一点多余的花样都无。

    一看就知道是修久澜的。

    冷冰冰。

    “切,死阿修。”秦意之笑骂了一句,将方巾收好,揣在胸口离开了。

    第二日,他又跑到修久澜这里来骚扰他,修久澜索性将窗户都关了起来,眼不见为净。

    秦意之可怜兮兮的连连哀求,不理,还是不理。

    第三日,连叶云尧都被他弄来了,他说:“叶九,我真的是拿阿修没办法了,他不开门啊,我若再在他院子里晃,别人真的要发现我了,你快去帮我和他说说情,毕竟有无尽梦回这层关系在,他不会不管你的。”

    于是第三日,叶云尧被请进去喝了半杯茶,一杯都不到,就出来了。

    “怎么样怎么样。”秦意之急匆匆的问。

    “本来相谈甚欢,但是一听到你的名字,他就将我赶了出来。”叶云尧对他说,恰在此时,有人路过,叶云尧紧张的将秦意之塞在了茂密的芭蕉叶中,把秦意之身形遮的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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