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中两人相互试探彼此背后深意的时候,魏悯带着安家母女顺顺利利的进了京。

    十八先几人一步入京,路途中由安戎赶车。

    十八来京中之后,首要之事就是在皇城外的郭城内居民区租了间二进二出的院子,并大概置办些必须用的家具物什,免得魏悯阿阮入京后无处落脚。

    一切安排好了之后,十八就在门口侯着两位主子到来。

    魏悯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马车在门前停下来,她先一步跳下马车,随手放下手中衣摆。

    魏悯抬头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自家大门上挂着的牌匾。

    牌匾迎着午后金色阳光,隐约可以看出深紫色的牌匾中透着些许红色光泽,上面黑色笔迹书写的“魏府”二字,字迹苍劲有力,浑然大气,一眼便能看出并非出自一般人之手。

    十八见魏悯盯着牌匾,就知道她看出来了,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八殿下送的。木头是小叶紫檀,字是她亲手写的,前两天刚让人送过来,我亲手挂上去的。”

    魏悯闻言微微眯眼,看着门上那块低调又奢华的牌匾,啧声摇头,“我整个院子都没这块匾贵。”

    十八一笑,用手挡在嘴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魏悯顿时了然。

    两人说话间,阿阮掀开厚布帘子从马车里出来。

    魏悯转身,抬手搂住他的腰,将人提了下来放在地上。

    阿阮脚沾地之后,魏悯却没有立马将手抽回来,反而皱着眉头,双手掐着阿阮的腰,又将他重新抱起来,脚尖离地几公分,像是在颠重量一样。

    阿阮手撑在魏悯肩头上,垂眸目光不解的看着她,余光瞥见身旁还有外人,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轻拍魏悯的肩膀,示意她放手,等待会儿没人看见再闹。

    魏悯将阿阮放下来,皱眉说道:“这一路比来的时候怎么又轻了不少?待会儿让二九去买点肉骨头,回来熬汤你补补。”

    阿阮嗔了她一眼,他是狗吗,回京就为了吃根肉骨头?

    魏悯牵着阿阮的手,走到门前,眼神示意他看门上那块匾,问道:“觉得如何?”

    阿阮歪头自己看了两遍,没看出什么花来,就抬手问魏悯:

    ——字好看?

    十八在一旁,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见魏悯眼神扫过来,立马捂住嘴把头扭向旁边。

    阿阮讪讪的笑,抬头看魏悯,不知道自己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

    魏悯眼底笑意浓郁,却点头称赞阿阮,“夫郎好眼光,字的确写的不错。”

    封禹若是知道自己特意为阿阮挑的匾,还让蒋梧阙亲手题了字,在阿阮看完后就评价了一句“字不错”,会是何等郁闷心情。

    魏悯从竹城述职回京,回来要先进宫面圣。她将阿阮送回府里,换上官服,带着安戎进了宫。

    殿中省看见魏悯,笑着朝她抬手作揖,“魏大人这一别三年,再次回京,老臣瞧着您是越发沉稳成熟了。”

    魏悯笑着还礼,难得调侃一句,“大人是说魏某老了?”

    殿中省摇头摆手,笑着睨了她一眼,“魏大人不过刚到弱冠之年,哪点跟老字沾边?老臣是真心觉得,魏大人此次回京,可比当年那个未能打马御街的少年状元更为耀眼,至少太女可不止一次在陛下面前提起过您喽。”

    魏悯一笑,顺势垂眸遮住眼底的神色,说道:“魏某一介四品小官,能让太女记得真是荣幸至极。”

    殿中省笑着,见魏悯听懂了她的话,这才结束寒暄将人领进大殿。

    魏悯走在她身后垂眸若有所思,刚才殿中省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她面前给太女说好话,讲哪怕她被贬竹城,太女都没忘在皇上面前提起她。

    但实际上却是隐晦的告诉魏悯,太女可‘惦记’着她呢,甚至不止一次的跟皇上咬耳朵,说过她的事。

    魏悯就三年前来过京城一次,见过殿中省一面,两人并无半分多余交际,甚至连话都没多说两句,随后便是被贬竹城。

    一走三年,怎么这次回来,殿中省对她隐约有着提醒偏向之意……

    魏悯看着殿中省后背,心想这人莫非是蒋梧阙手下之人?

    殿中省似乎有所感觉,转身看着魏悯,对上她的视线,坦然一笑,含胸垂眸抬手做出请的姿势,轻声道:“英武殿到了,大人请进。”

    魏悯抬手谢过,这才撩起官服衣摆先她一步进入大殿,走到殿中央偏前几步,对着大刀金马坐在龙椅上的蒋锟钧跪下行礼,“臣魏悯,参见陛下。”

    蒋锟钧这两年身体越发不如从前,视力也差了许多,看见魏悯跪拜,不由微微眯起眼睛身子前倾仔细看台阶下她的模样。

    “魏卿回来了,”蒋锟钧自然记得大蒋三元及第的魏状元,语气和蔼如同家中长辈,慈祥的问道:“快起来说话,路上可还顺利,入京后住的哪儿呀?”

    魏悯有问必答,“回陛下,托您的福,微臣一路平安,回京后在郭城内租了个二进的院子,家眷刚刚搬进去。”

    “二进啊,”蒋锟钧双手撑在膝盖上,摇头皱眉,不赞同的啧声,“不好,太小了。”

    魏悯一笑,“陛下,臣家里人少,又是四品的官,二进的够了,再大点臣也租不起。”

    蒋锟钧被她说笑了,坐直身子,手指虚空点着她直摇头,“魏卿,你这三年竹城县令,看来是没存着什么钱啊。”

    魏悯拱手,“臣做县令也不是为了钱,而是为陛下做事。”

    蒋锟钧神色满意,眼睛瞧着魏悯,“竹城怕是艰苦,魏卿此去一趟,变了好多,原本年轻气盛的棱角打磨的圆滑了,也知道挑朕爱听的话说了。”

    蒋锟钧点头,放在腿上的手指像是也赞同魏悯的改变一样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大腿,“变些好,变些好。”

    朝堂上既需要性子耿直又保持风骨的朝臣,但同时也需要圆滑变通却不世故的人,魏悯的才能,决定了蒋锟钧不允许她做第一种人。

    魏悯没说话,等蒋锟钧说没事退下的时候,这才撩起衣摆又重新跪了下来,抬手道:“臣在回京路上救了一人,恰巧这人是要入京告御状。

    臣询问之下,听她说了一件惊天之事。涉事之人位高权重,臣虽胆怯,但臣是陛下的臣子,哪怕路上遭遇追杀,还是将人带回了京,想将此事告知陛下。”

    蒋锟钧拉长尾音疑惑的哦了一声,坐直身子,微微眯起眼,沉声道:“将人带上来,朕要看看到底是何事,竟让一个四品官员在回京述职的路上,遭遇追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魏悯:皇帝心海底针╯^╰

    阿阮:?

    魏悯:她三年前还讨厌我,现在又喜欢我了

    阿阮:(默默掏出四十米的大刀往外走)

    魏悯:⊙?⊙!

    ……

    皇帝:因为爱卿会说甜言蜜语了,朕心甚慰(=^▽^=)

    殿中省:陛下您可闭嘴吧,省的有人进来行刺→_→

    第55章 意外

    安戎低头含胸, 被殿中省领进来, 双膝跪地对着蒋锟钧行了一个大礼, 将血手印状纸递给殿中省,由她转手交给皇上。

    安戎一介草民面见皇上,眼睛是不能直视圣颜的。她头垂着, 将当初跟魏悯说的话又跟蒋锟钧说了一遍, 只是侧重点更倾向于淮国公以官威在陈州侵地为主。

    安戎进宫前, 魏悯曾跟她说过,皇上不会是在意你安家死了多少人, 她在意的只会是淮国公侵了多少地,侵占土地后赋税又该如何。

    如若此事扩大,百姓就会流离失所, 到时候赋税少, 国库空虚,危及的可是蒋家的皇权。

    淮国公手握兵权, 她要这么多的地,有那么多的钱,是打算用来养兵还是拿来种菜?

    这种选择放在蒋锟钧面前, 作为一个小心眼性子又多疑的帝王, 她看见的只有前者。

    果不其然, 蒋锟钧在看见手里纸上的众多手印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陈州土地现在多数都在淮国公手里,气的一把攥皱状纸,脸上肌肉紧绷, 怒道:“淮国公竟背着朕做出这等欺民之事!”

    魏悯时机恰好的开口说道:“陛下,淮国公是国公身份,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到时候民穷逃亡,会造成国匮民穷。”

    魏悯只提国库方面,丝毫不说国公侵地恐有不臣之心,省的被人以为她刚回朝就在陛下面前说谗言。

    她不说,不代表蒋锟钧不会想。

    蒋锟钧将状纸拍在龙椅上,怒道:“大蒋还不知道有多少像淮国公这种人!”

    好在大蒋这两年没有战事,否则她在不知道此事的情况下因为战争加征赋税,怕是要闹起民变,到时候皇权不稳。

    魏悯抬手说道:“微臣远离京城这三年,发现一些缙绅地主或官员均是隐田漏税,像国公这种侵占土地之人不在少数,而她们给朝廷却只交极少的税,自己留了更多。”

    这就是她包庇之下的士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敛财侵地,坏她国之根本!

    蒋锟钧大怒,眼睛定定的看向魏悯,沉声说道:“魏卿身为大理寺卿,这事就由你全权负责。给朕查!仔细的查!如果有人对你不利,或者利用官威说话,那你就把朕搬出来,朕给你撑腰!”

    边疆封老前几日刚来信,说大金这两年小动作频频不断,恐近几年会有战事。现在正是国库需要钱以防万一的时候,这群人却还在侵地敛财!

    蒋锟钧当场让殿中省研磨,她写下圣旨,将此事交给魏悯,而对于安戎则是随意安抚了两句,让她放心朝廷会为她做主。

    魏悯从英武殿出来,再次走到内金水河处,在这条划分天上人间,弯弓似得河流面前,提着手里的圣旨驻足片刻,背手垂眸带笑,抬脚再度踏上这道属于文臣的桥。

    三年前,她刚中状元,却领到一封贬谪圣旨,停在内金水河前,想的是回去怎么跟阿阮说去竹城的事,那时候走的也是这条路。

    三年后,她手里同样提着一封圣旨,周围风景与三年前几乎没有任何不同,走的依旧是这道桥。

    时过境迁物是人相同,不同的仅是心境和圣旨上的内容。

    安家母女告完御状,淮国公再杀人灭口已经没了意义,只得收手每日进宫跟陛下哭诉表忠心。

    蒋锟钧如今一见到淮国公就想起来自己国库空虚的原因,对她可谓是厌恶至极,第二次便不许她进宫,让她配合魏悯调查侵地案。

    淮国公没有办法,只能求到太女那里。

    “殿下,救我呀!”淮国公跪在地上,跟蒋梧雍哭诉,“臣怎么敢有不臣之心?对陛下是,对您也是啊!上次的事全是那个魏悯使的离间计,臣派人是为了杀了安家母女。”

    一提到这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卿,淮国公就恨得牙痒痒,气的想一口咬死她,啃她的肉嚼她的骨才解气!

    蒋梧雍也是皱眉,瞥着淮国公,“这事怪你自己,陈州可是全在你的掌控之下,如今从你手下硬生生的走出来两个大活人,跑到母皇面前告御状,你让孤怎么办?”

    这次涉及的可是土地国库,皇上现在正对淮国公厌恶呢,她若是出手相助的太明显,定会引来怀疑猜忌。

    母皇这人太多疑,她定会觉得淮国公的钱都用来支持她了,会想到士族在支持着她这个太女登基,逼她这个皇上退位!

    蒋梧雍看淮国公一把年龄的人了还跪在地上跟她哭,觉得心烦,抬手扶起她,冷哼道:“魏悯让你不好过,孤就让她也过不舒坦。”

    ……

    魏悯如今好歹是个正四品的大理寺卿,二进的院子对皇上来说太小,但对于住了三年一进院子的几人来说,已经是个像模像样的庭院了。

    十八之前只买了些许大件家具用品,其余的就等着阿阮回京后,由他亲自挑选些细小的物什摆件布置了。

    魏悯这两日太忙,阿阮就没让她陪着,只带了二九和十八上街买东西。

    魏悯在竹城养的那些暗卫,如今都成了魏府里的侍卫随从杂役,除此之外,又招了些许新佣人进来。

    十八平日里则跟着魏悯,但回京后就暂时跟着阿阮,尤其是他外出时。

    二九生平第一次出远门,就是跟着阿阮来到京城这种大地方。上了街,只觉得街上琳琅满目的铺子小摊多到他看不过来,比竹城热闹繁荣多了。

    他胳膊上挎着篮子,里面装的是阿阮刚才从点心铺子里挑的糕点,现在正跟着主君去买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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